“哥们，你刚才自言自语半天，是不是研究配方呢？我也略懂一些，要不让我进去，我和你一起？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门被拉开。

    李明摘下护目镜，露出狭长但聚光的眼睛。

    “那你说，亚硫酸法做糖浆的化学方程式是什么？”

    “……”

    都毕业十多年了，宋子鸿哪还记得这些，能说出水的化学式是H2O他都佩服自己。

    眼看门要被关上。

    “等等！你研究的不对。”宋子鸿扒住门框。

    “你连方程式都说不上来，还想骗我？”

    李明一根一根扒开他的手指，又要关门。

    “送来的原料都是加工好的糖浆，你还想这些，不是白用功？”

    李子明松开手。

    “你是说，我研究了两天的东西完全没用？这个步骤不用我们工厂处理？”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是这样。”

    “你进来吧。”他打开门，让出位置。

    宋子鸿也没急着安排他尝试配方，让他摘了手套，和他一起去实验室外看看。

    李明不愿意：“看那些有什么用？就算我懂所有工艺，也做不出好吃的糖！”

    宋子鸿只当他是要不到糖吃的小孩子耍脾气，耐着性子说服他：“你都不知道制糖的流程，每个步骤用什么机器，这些机器有什么特性，怎么可能做出好吃的糖？”

    “……你强词夺理！我说冰箱不制冷，难道还要我会修冰箱吗？”

    这家伙在网上也是个杠精吧。

    “去不去？不去就卷铺盖走人！”

    李明立刻站在门口，像瞬移的一样：“老板，我们走！”

    不知道为什么，宋子鸿脑子里浮现出一张骑着皮皮虾的古早表情包。

    刚出实验室，李明像换了个人，默默退到宋子鸿身后，给他推轮椅。

    “哟，李博士出关了？配方研究好了没？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工？”

    立威龙正指挥别人去操作原料机，看到他们出来，立即调侃。

    “老板可是说了，受不了我们偷懒。不是我们偷懒，这李博士一天研究不出配方，我们就一天开不了工啊。”

    李明头埋得更低了。

    感情这家伙是个窝里横。哦不，是实验室里横，见别人就怂。

    “立师傅，你对工厂里的机器是不是很熟？”宋子鸿转移话题。

    “当然熟啊，我在这里的年月，比你俩活的日子加起来都长。”

    知道他在吹牛，宋子鸿也没在意，直接命令：“带我们全都参观一遍。”

    “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忙……”

    “开除。”

    “两位这边请！”立威龙毕恭毕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子鸿暗自庆幸他们还吃开除这一套，要是赶上00后整顿职场，他想做什么，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立威龙带着两人直通三层。

    “一楼正中央的机器是糖仓竖井，一边连接原料运输车，一边连着这里。主要是做原料传输的。”

    “为什么要建这么高？”

    “一来是缩短运输距离，二来，有些糖果需要靠重力压实。”

    立威龙解释完，顺着机器延伸出去的管道，带两个人走向下一个机器。

    “这里是熬煮机，我们的奶糖需要在这里进行第一步熬制，才能初步成型。运来的糖粉只是原料的一部分，还需要加葡萄糖、水和植物油，才能变成可以用于制作软糖的糖浆。”

    说到这里，宋子鸿感受到李明杀人的目光。

    他确实不知道原料车里装的是糖粉还是糖浆，只是李明也不知道，被他诈了也不是他的问题。

    再向前两步，是一排整齐的银色铁管。上面有圆形的可视窗口。

    “这里是2号熬煮机，比之前那个多了加热的步骤。现在还没有启动，之后你们想看可以上那边，那里方便观察。”

    立威龙指了指左侧的铁质楼梯。

    “这一层主要是做原料处理的，接下来要到二楼。二楼和咱们李博士的关系可就大了。”

    立威龙领着两人进了电梯。

    狭小的空间里，三个人的呼吸都挤在一起。

    等到站的间隙，立威龙揶揄李明：“李博士，你之前应该没参观过机器吧？是不是感觉很震撼？”

    李明攥紧拳头：“谁还没有第一次了？我就不信你出生就认识这些！”

    “巧了，我爸就是糖厂工人，我子承父业，确实从小就在工厂长大。”

    说完还嘚瑟地摇头晃脑。

    李明刚想反驳，电梯门开了。

    立威龙没再废话，直接开始介绍：

    “这是加工软糖的重要机器。”

    他口中的机器，是地上各种大小的桶，桶通过管道连接。这些管道有粗有细，颜色各不相同，功能也不同。

    “这里，”立威龙拧开管道上的阀门。“如果放上原料，就会看到白色的棉花糖从这流出来。

    那边的管道，连着明胶桶，浅蓝色的接气压。那些粗点的管道是分流的，做好的糖会分到不同的罐子里上色。”

    宋子鸿抬头望着错综复杂的管子，不禁感叹发明机器的人真是思维缜密。

    三人顺着管道的方向前进，最终来到神似传送带的机器旁。

    “这里是冷却链，传送带上面涂油，下面有水，可以快速让糖果冷却。”

    立威龙指着传送带末端空空的出口和塑料箱，凭空解释：“冷却过的糖需要在这里人工装箱，然后运送到石板屋。……就在那边。”

    他手指的方向，有一个半人高的操作台，台面是铁质的，边缘还有围栏。

    “团糖师傅会在那里把糖揉成该有的形状最后再放进旁边的滚压机里。”立威龙突然压低声音。

    “你们没事可别接触那个机器，听说……人放进去，也会被压成纸片。”

    李明吓得缩了缩脖子。

    宋子鸿也觉得背后一凉，向后一看，是立威龙对着他脖子吹气。

    立威龙露出得逞的笑容。

    “最后啊，顺着机器一直往后，糖就变成圆柱形了，再经过工人揉搓、机器切割，就可以运到楼下打包了。

    打包你们应该不感兴趣了吧。我就不介绍了。”

    宋子鸿点点头，示意可以回实验室。

    李明得到指令，也不管他，自己一头钻回实验室。

    立威龙担起推轮椅的大任。

    “看你年纪不大，也是真心想开工。给你个建议，不要妄想培养什么心腹，直接去找你爹，安排个老研究员。”

    他不是圣母心发作，只是这么多年，还没有哪个管理者进来先了解机器的，最多领导视察的时候，装模作样跟着走马观花。

    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粗人要干的活儿，不需要了解。

    宋子鸿不仅主动要求看机器，中间还不停提问，让他这逆反的老员工看到了一点希望。

    如果工厂不再是乌烟瘴气、勾心斗角的地方，工作起来一定很开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