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悄悄来过……她慢慢带走沉默……”

    铃声响了很久，宋子鸿才醒。

    一睁开眼，他立刻起身环顾四周，看到手边的《2010商业模式》才放下心。

    是真的回来了。

    他拖着步子到衣柜前，选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衫，对着镜子又照了半天。

    一天没刮胡子，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给稚嫩的脸添了几分成熟。

    再往上看，厚重的斜刘海快要挡住一只眼睛，再捂严实一点，直接可以cos加勒比海盗了。

    太碍眼了。

    为什么这个时候都流行这样的发型，不怕斜视吗？

    他把刘海往上一撩，再喷上发胶抓两下。

    头发立刻梳成大人模样。

    看了看时间，他再次坐上轮椅，下楼吃饭，等其他人都走了才出门。

    早高峰打车不易，他到工厂时，边伟已经在门口等了。

    “昨天发消息你怎么不回？今天不去海哥那里能行吗？不会扣咱们钱吧？你这发型不错啊。”

    说着，边伟摸了摸他的大背头。

    宋子鸿推开他的手：“我已经和海哥说过了，不用担心。一会儿你少说话，必要的时候给我虚张声势就行。”

    边伟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随后握住轮椅的把手，推着他往里跑。

    大门开着。

    进了大门，顺着路往里走几步，工厂厂房映入眼帘。

    厂房占地共两千多平，由一栋三层的红砖瓦房和铁皮仓库组成。

    两栋建筑几乎完全被绿色的爬墙虎覆盖，看上去倒像是鬼故事里探险的场所。

    “你家这厂子，有点历史啊。”

    又走几步，两人穿过红漆铁皮门，才到厂里。

    宋子鸿从小对工厂不感兴趣，今天是第一次来。

    看到眼前的机器，他不禁睁大双眼。

    场地中央，有个像火箭底座一样的机器，上面插着五十人粗的管道，穿过房顶，一直向上延伸。

    机器左边是包装区，长长的传送带呈s型前进。

    机器右边被铁板隔开，看不清里面有什么，门锁的位置挂了个牌子，上面是手写的“研究室”。

    “%*￥……”

    边伟对宋子鸿说了些什么，被机器的轰隆声吞没。

    “啊？大——点——声——听不见——”宋子鸿吼道。

    “太——吵——啦！”边伟喊得青筋暴起。

    机器都在轰响，可中间的机器和传送带上都没东西。

    宋子鸿示意边伟找个人问问，绕了一圈，都没看到一个人。

    难道都没来上班？他这老板也太惨了吧？第一天就要面对罢工？

    就在他思考除了宋建国还有谁能求助的时候，边伟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又指了指厂房外面的树下。

    宋子鸿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二十几个穿着工服的工人正在树下乘凉呢。

    其中一个背对着厂房方向，弯膝用力，徒手掰开西瓜，又给每人分了一块。

    宋子鸿挥了挥手，示意边伟去那边。

    机器的轰隆声向后退去，人群的议论声逐渐靠近。

    “要我说，这破公司要倒了，就等着我们不想干，直接开除呢！”

    “怎么会？我可是听师父说来这里有前途才报名的。”

    “得了吧，你师父巴不得你赶紧走，他不用带你这个蠢蛋，日子还清闲点。”

    “我就觉得这里挺好的，能偷懒。我可不想天天打包装，脖子酸死了！”

    一群人边啃西瓜边发牢骚，直到有人看见宋子鸿他们。

    “哎，都别说了，来人了。”

    议论消失，所有人低头默默啃瓜，空气中只剩下吸溜声。

    边伟推着宋子鸿在人群前停下。

    “大哥们早啊，劳烦问一下，厂里机器都开着，怎么没东西？”

    没人回答。

    刚才分西瓜的工人转过身，吐了口西瓜子，挑眉看宋子鸿。

    “开着浪费你家电了？管这么宽。”

    “确实浪费我家电了。我姓宋。”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人都听到。

    后面的工人纷纷把西瓜皮丢在地上，站了起来，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和宋子鸿面对面的男人不为所动，冷哼一声。

    “姓宋也没办法，机器开了再停损害很大，但原料没到，什么都做不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工人，

    “你们怕什么？是没材料，不是我们偷懒。坐下，该吃就吃！”

    边伟炸了：“你们什么态度？知不知道他是谁？上班摸鱼的我见过，摸鱼这么理直气壮的还是第一次！”

    “呦，小弟替老大出头？我说过了，没原料，天王老子来了都干不了活！”

    为首的把手上的半个瓜一摔，西瓜汁四溅，边伟连忙推着宋子鸿后退。

    “你叫什么？”宋子鸿按住边伟，平静地问。

    “宋家老板竟然关心我这种无名小卒？工厂里多少干了二十年的老员工，你们有没有关心过他们的生活？”

    宋子鸿沉默。

    虽说这些不关他的事，可也说明公司管理存在问题，工人心里怨气很大。

    可眼下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原料，怎么才能拿到，才是现在的关键。

    “之后我会设立意见箱，你们有什么想法可以写匿名信投进去。但现在我要知道原料是怎么回事。”

    工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信。

    “这两天也挺热的，这样，今天每人补贴五十块，随工资一起发。”

    听到有钱，后面的工人连忙凑上来，七嘴八舌地和他解释原委。

    一阵风吹过，树的阴影变了个方向。

    刚才挑衅的男人还在原地，双臂环在胸前：“你们还真信？到时候他一生气，把你们全开了！”

    他才不信，这装作大人的毛头小子，真能替他们解决问题。

    毕竟到这里的工人，不是沉默寡言被排挤的，就是干了十几年都还是隐形人的。

    要么就是愣头青，和坐轮椅的小子一样过分自信的。

    而前面吵吵闹闹，没人听他的话。

    宋子鸿听了半天，总算搞明白原委。

    原料原本是该有的，宋建国特地嘱咐，每天留一部分，分给他的小工厂。

    昨天运来了，可是他不在，厂里又没人愿意担责任，推来推去，原料又送回去了。供应商吃了亏，自然不愿意再来。

    “有没有供应商的联系方式？”

    “这……我们没有。”

    宋子鸿的眼神越过众人，看向最后站得笔直的男人。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难道要问宋建国？

    犹豫之际，宋子鸿手机响了。

    杜海的大嗓门直冲天灵盖。

    “鸿哥！你要的人我招到了，现在正培训呢，等会儿过来吃午饭不？”

    宋子鸿压低声音：“不了，我这有事。”

    “好好好，我有个大妹子，听说我找到正宗的菜谱，老激动了，也想请你帮个忙，找个特殊的菜谱，你看啥时候有时间，我约你们见一面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