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醒了。”

    远怀爬坐起来，与梦里截然相反的虚弱身体靠在墙上。

    他出租屋的床并不柔软，也没有靠垫。

    “这一次在梦里又经历了几个时代？”

    自称心理医生，对远怀的梦很好奇，愿意为他免费治疗噩梦的家伙如此道。

    远怀仔细的追忆着，也就六个小时的梦，可经历太多了，而且是数个时代的切换。

    完全记住带出梦中，实在很困难。

    “大概三到四个，前两个印象不太深了，因为后面两个时代的梦，很累，疲于奔命。”

    远怀看着一身白衣戴着无框眼镜，兜里揣着自制黑色口罩的心理医生。

    很敬业的心理医生胸前甚至有着胸牌。

    【机械树心理诊所主治医生，纪雪书。】

    人如其名，长得是个很好看的家伙，不过为人慵懒轻佻，发量很大而厚，黑发下的白皙脸上带着思虑的表情，丹凤眼里有光芒流转。

    纪医生点点头：“情况我已经清楚了，那么，能请你复述一下记得住的那两个时代的梦境吗？”

    “嗯，当然可以。”

    远怀知无不言。

    纪医生突然紧张举手，修长白皙的手指夹着中性笔。

    “那个，我能问问，你这次做的梦里，也就是记住的那两个，有余烬之海或者血色沙滩的后续吗？”

    “没有。”

    “那，血肉地狱和血藤世界的呢？”

    “也没有。”

    “铁锈枯海和瑰丽之山的总该有吧？”

    “……是全新的梦境。”

    “哦，那你继续。”

    一番对话后，纪医生从兴致高涨来到贤者时间。

    “……”

    你是来追更的，还是来给我治疗的？

    远怀对于这个不正经的心理医生属实有很多槽想吐。

    远怀开始翻找脑中凌乱且缺失了一部分的信息。

    “我记得的第一个时代，好像是四个文明的混战。

    我所在的时代文明，是他们的猎物。

    四个文明，分别是超凡诡异文明，微观文明，科技文明和精神文明。

    最初的起源，是超凡诡异文明。

    我跟他们的接触，起源于一次大楼的摇晃，整个大楼像风中的禾草一样摇晃。

    非要形容的话，甚至可以说，大楼的舞姿很擦边。

    中间一部分记忆相对混乱，我忘了，似乎超凡诡异文明的生命体对我们造就了思维的混乱。

    我最终从那里逃了出来，带出了一种超凡手段。

    那个超凡手段，就叫做神化。

    与那四个文明不同，我们的本时代文明并不存在神，因此没有人会和我竞争神化的位置。

    在对超凡诡异文明的入侵抵御了良久后，我们的世界最终沦陷了。

    因为在抵抗战争中，我确实足够出色，也拥有强大的武力，我获得了幸存者们的依赖。

    我那时已然可以飞天、悬浮，掌握着恐怖的力量，在这里我就不赘述了。

    超凡诡异文明即将征服整个本时代文明，我也在那时选择了利用自我领域的超凡来彻底神化自身。

    我悬浮于天，灵性剥离体外，作为第三者观视自己的身躯，掌握不可思议的力量，世界在与我共鸣。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失败了。

    微观文明借以它们对超凡文明的研究，解析了我的神化，利用了我的神化入侵了本时代。

    我的神化能量被改造成为了它们进入本时代的传送门或者虫洞。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东西，黑色的空间，大量的蓝色发光纹路，那不是特效所能媲美的，它真实得太过分了。

    花纹很繁复，我记得的却不多，但有这个印象。

    微观文明的入侵令我们一败涂地，我再也无法神化，超凡诡异文明的神先后投影降临到这个时代。

    微观文明则是一个又一个的进入人体，把生命改造成它们的战争机器。

    溃败的我开始逃亡。

    逃亡的战争依然很累，同时科技文明也下场了。

    他们并没有展示多少科技手段。

    我见到了科技文明智慧生命的可怕。

    他们进化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以至于他们天生拥有模仿的力量，是从基因到血肉上的模仿。

    只要给他们一点时间，哪怕是超凡诡异文明的神，他们也能模仿成功。

    拥有同样的力量。

    这时我才知道，我的神化是他们的实验，当我神化成功，他们就会化身本时代的人接近我，模仿我，直接成神。

    可惜，微观文明破坏了他们的好事。

    战争的烈度在逐渐提升，我疲于奔命，很累，非常的累。

    我也不知道战争持续了多久，有一天我们找到一个地方得以喘息。

    之所以有这样的机会，是因为其他四个文明打得头破血流，没人在意我们。

    可在苟延残喘之地，我发现那些被我救下的所谓幸存者都是人渣，根本不值得拯救。

    于是我孤身离开了。

    我无法再继续神化之路，但我凭借越来越可怕的力量，降伏了微观文明的一小部分。

    这得以让我强大到了终于不再是棋子的地步。

    然而一切无用。

    超凡文明为了躲避科技文明的模仿退出战场。

    科技文明一心只盯着超凡诡异文明，也暂时退场。

    但我总觉得我和剩下的精神文明对决时，总有人在窥伺我。

    这场战争没有任何赢家，故事以时代的结束，也就是世界的毁灭作为结束。

    我进入了下一个梦境时代，没人记得我在上一个时代的颠沛流离、辛苦挣扎。

    我在这个时代再次认识了新的人，一直到那一天，这一个时代里，一个叫罗欢的朋友，邀请我一起去旅游，同行的，还有我另一个好友苗晨……”

    远怀将自己的两个梦境时代尽量详细的说了出来。

    但口述永远无法诠释那真实的梦境，可怕的绝望，以及令人窒息的孤寂。

    远怀每天都要做梦，哪怕睡着一分钟，都会在梦里。

    糟糕的睡眠质量和梦中精神消耗带来的疲惫令他精神状态不佳。

    “我记下来了，这次的出乎意料的很精彩，只可惜，没有后续。”

    纪医生一边记录，一边对远怀的梦做出发表意见。

    “有时候我就觉得，我是无数个时代的幽灵，孤魂野鬼，永远无法真正融入那些梦里的时代中。

    我今年二十五了，少算两年吧，从十七岁开始做这样的梦的话。

    每天的梦平均四个时代左右。

    梦境时间比现实时间更长，这令我无法分清哪一个更是真正的我。

    在现实我只是活了二十五年，在梦里，我却像是过了一万年都不止。”

    远怀苦笑着，道出心中酸涩。

    纪医生露出羡慕的表情。

    “免费电影，亲身实践，别人想要还没有呢，你得珍惜珍惜……”

    “纪医生，您少放点屁……”

    远怀的态度就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纪医生耸肩：“好吧，我无能为力，我道歉。”

    他起身收拾东西，同时道：“跟了你的病情半年，可惜我什么作用也没发挥到。

    明天我就调离溪海市了，以后更没有为你治病的机会了。”

    远怀没有多少失望，他早就对生活失去任何期待了。

    纪医生出门前，将一枚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四叶草铁戒指放到桌上。

    “这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多少应该能给你带来一点幸运。”

    “心理医生也相信玄学吗？”

    远怀一边揉着额头缓解痛苦，一边道。

    “当然，科学的尽头是玄学，玄学的尽头是神学。”

    纪医生留下这句话，拉开门，带上门，离开了。

    只留下时代的幽灵，经历无数梦境的孤魂野鬼，看着桌上的戒指。

    “吓死我了，掏出戒指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要跟我求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