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系某空间点，一团虚幻的影像从无到有显现，仿佛是无数线条瞬间勾勒出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然后这个图形再急剧膨胀，从一个平面“生长”为一个巨大的实体。而这一过程仅仅持续了不到1毫秒。

    这个突然出现的实体如同多个几何体胡乱组合拼接，不时还会发生变化，任何生命都很难形容它的具体形态，或许只能用近似太空变形虫的机械体远亲来形容才能稍微贴切一些。此刻，这几何体中一缕幽光亮起，随之变化的速度开始变慢，并很快分离开来。球体、锥体、圆柱体、长方体、环状体、梯形体、螺旋体等等，缓缓浮动，渐渐靠拢，逐渐开始组成某种航行器的轮廓。

    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响起”，回荡在某个同一时间出现的意识体内。

    【意识重载】开始

    神经元链接，已接通

    核心引擎能源，已注入

    主动控制按钮，开启

    开始第一次意识活跃测试

    请您调动意识，点击面前的按钮

    请您调动意识，点击面前的按钮

    ……………………………………

    王岩的意识伴着一个不辨男女的电子音开始苏醒，一连串听得见却听不懂的词汇让他感觉脑子里仿佛全是浆糊一般，很难集中精神。随着电子音持续催促他点击按钮，王岩终于发现了眼前一个大大的绿色按钮，并且下意识的点了上去。接着一道光幕在他眼前展开，又一道电子音传出。

    “请依次点击校准点，以校对您的个人终端界面。”

    王岩依言而行，依次点击光幕上数个点位的闪烁光点。接着光幕再次刷新，无数纷乱复杂的图文符号在眼前出现，然后迅速自动整理，在光幕不同区域显现片刻便隐藏下去，只有当王岩的目光投注在某处或是主动想要某些信息，那些图文才会显示出来。正当王岩为此感到新奇的时候，那道电子音响起。

    【意识重载】确认完成

    欢迎归来，领航员

    王岩感到这次的电子音似乎多出了一些感情，至少他觉得这个电子音是真的对他十分欢迎。没有理会电子音，而且王岩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体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感知中，刚才那一通点击好像是借助机械义肢完成，隔靴搔痒都难以形容那古怪的感觉。意念一动，眼前的光幕瞬间消散，他发现自己正在一处宽阔的舱室之中。四周是莹白的墙体，和极富科技感的设备，以及舱室另一端的巨大操作台。

    嗯，这个圆筒子好像是个冰箱，里面应该会有保存完好的食品。哦，那个柜子里是分类齐全的单兵武器，但是好像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这边的是舱室环境调节器。那边的是生体休眠养护仓。还有角落里的……等等，为什么我对这些东西如此熟悉？

    王岩此刻才意识到，他明明没有来过这里，却又对这里熟悉的很。他甚至知道那个圆柱体冰箱其实不是把食物储存在内部，而是会用空间打印技术把自己需要的食物直接打印出来。记忆与现实的分离交错让王岩有种抓狂的感觉，但他又明明冷静的不像话。

    电子音适时响起:

    “尊敬的领航员，刚刚苏醒的您此刻一定有着许多的困惑，请不必担心，作为这艘方舟飞船的人工智能，我将在今后的旅程中，为您一一解答。”

    旅程？方舟飞船？王岩似乎因为这两个词想起了许多东西，但又一时间纷乱复杂，很难理清头绪。

    “领航员，请您耐心一些。意识重载会将绝大部分相关信息导入您的记忆。您想知道的，其实都在您的记忆之中。这些信息会随着您的意识与人体逐渐契合，一一展现。现在，请允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作为方舟的AI，我的创造者将我命名为‘远航’。”

    “我们所在的飞船为‘空想级’方舟。它是我们的文明建造的最先进的寰宇航行飞船。它将在您的带领下，去往宇宙的任何一处我们想要前往的角落。当然，作为新一任的领航员，您有权任意修改这艘飞船的代号，在操作台上或是直接用您的个人终端就可以随时修改。但是依据‘沟通协议’，我依然会称呼它为方舟。那么现在，请您前往操作台继续进行下一步吧。”

    伴随着舱室中“远航”的电子音，王岩继续在舱室内走动熟练的对各种器械、设施做出各种操作，仿佛他已经做了千百次一般。最后他来到舱室前方那巨大的操作台前坐下来，宽大的座椅迅速调整为最适合王岩的角度、松软度、温度。舒适的触感让王岩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设置，可以帮助他在工作中保持足够的专注而不会过于劳累。

    把手放在操作台上，原本黑曜石般的台面疏忽点亮。各种图形文字迅速显现，一个简洁明了的界面出现在眼前。在全息显示的画面正中是飞船的状态展示。

    如有实质的光影，让王岩看到了复数个几何体组成的整体近似圆柱体的飞船外形。只是此刻的飞船明显有些状态不好，每一个部件似乎都没有与其他部件合理组合，似乎一拳打去就会立刻散乱成一堆积木。脑海中也于此时浮现出各种操作台的使用方法，且同样熟悉的仿佛老手一般。他立刻抬手一点，方舟的各项数据显于眼前，王岩的脸色也开始转阴。

    “远航，看起来我们的飞船状态不是一般的差啊。这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攻击才能把一艘寰宇飞船破坏如此彻底的地步。它明显是启动了■■■■技术才能重新使用基础功能。”

    “啊……”一阵剧烈的头痛传来，王岩抱住了自己的脑袋，针扎一般的痛苦让他蜷缩起来。下一瞬间，座椅后背一根光丝迅速飘出，刺入王岩的颈椎，一秒后便脱离缩回。强烈的头痛随之逐渐消失。

    王岩如同溺水之人冲出水面，大口的喘息着：“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如此痛苦？为什么我无法说出那个名词？明明我心里知道那个词，但就是无法说出，甚至连记忆里这个词也被屏蔽了？而前一刻我还知道那是什么？回答我，远航，回答我！”

    “抱歉，领航员。看来新一次的起航受到了既往岁月的影响，甚至深入到了您的意识重载过程。某些关键词在‘保护协议’的规定下，对您和我的交流做出了相应的限制。我们将无法说出，甚至是回想或检索到那些关键词，尽管那似乎并不影响我们对这些词汇的使用。但是作为第一次触发关键词的代价，您的大脑记忆区被协议做了变更，因此引发了剧烈的疼痛。但是以后便不会再有了，您可以放心的与我进行交流。”

    随着“远航”的讲解，王岩逐渐平静下来，身体上的不适迅速退去，更多的记忆也浮现出来。“保护协议”。是的，这是作为领航员，以及方舟上任何具备智能的个体都必须遵循的顶级协议之一。它将对与方舟的旅程相关的一切信息进行过滤，屏蔽或清除任何有害信息，保障航程的顺利进行。

    目光一转，王岩在个人终端光幕上点了一下，不远处的“冰箱”快速移动过来，在王岩的手边稳稳停下，一罐冒着凉气的红罐饮品凭空出现在“冰箱”上方。王岩顺手拿过来，“啪”的一声打开拉环，仰头就是一大口。“啊……嗝……”熟悉的口感，熟悉的打嗝声还有熟悉的爽感，唯一“不那么熟悉”的是身处之地。

    现在，王岩终于凭借身为领航员的坚韧心志，初步接受了身份的变化。他从2023年的一个普通社畜，成为了一个不知道多么久远年代之后的超级宇宙飞船的领航员，将要带领它，走向不知何处的终点。

    重新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后，王岩再次向“远航”说道：“好了，远航。我现在没事了，谢谢你刚才给我打那一针。说起来，科技真的是好东西。我记忆中的那种打针，还是用的金属直接刺入方式，这对你而言怕是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吧？”

    “领航员，作为人工智能不会有来自肉体的感受，但是我依然从资料库中找到了你说的‘打针’方式，那的确是一个非常古老的时代。甚至远比觉醒年代还要久远。那时的文明甚至尚未解决自身的能源供给，更是因此发生了无数争夺能源的战争。尽管如此，既然您的意识来自于那个时代，那就是‘协议’的选择，而‘协议’是不会出错的。我相信，您一定能够带领方舟达到终极的彼岸。”

    王岩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说的是‘甄选协议’吧？的确，记忆告诉我，‘协议’是正确的，不会出错。这种概念如此强烈，所以尽管我很好奇，但我可不想再次尝试那种痛苦，哪怕你说了不会。那么，远航，请向我说明我们的旅程将要如何展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