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千秋万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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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呐喊

    正在奔跑中的顾千秋,顿时感觉脚腕上传来一股大力扯动,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他立刻站稳了身体,蓦然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脚腕上的这只尸骸手掌,猛地鼓足力气挣扎了几下,也只是将坟土下的尸骸多扯出来了一部分,却根本无法挣脱。

    这只略微腐烂的手掌就像是铁箍一般,死死地扣着他的脚腕,抓得他脚腕生疼。

    然后,又是一只手掌伸出,紧接着就是一颗血肉干枯的尸骸头颅从坟土中钻了出来,朝着他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嘭!”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疾风,只见一只白底暗紫色条纹的慢跑鞋如幻影一般,猛地踹中了那尸骸的头颅,尸骸的头颅顿时像皮球般飞了出去。

    而顾千秋也感觉脚腕上的这只腐烂手掌,顿时微微松开,迅速失去了力气。

    他立刻挣扎脱身,看了一眼许休盼,低声道:“谢了。”

    许休盼却是没在意,只是问道:“还能跑的动吗?”

    “不能也得跑。”

    顾千秋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缓缓逼近的尸潮,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脚腕上的痛处,小跑着前进,双眼则是四处观望着,试图寻找机会。

    他一边寻找,一边喘着气问道:“你不是说有经验吗?还有什么办法吗?你刚才那一脚力量很大啊。”

    而许休盼只是呼吸急促了几分,俏脸多了几分红润而已,显然体能还没到极限。

    她还能呼吸平稳地回答:“只能继续跑了……我虽然有学过家传的武术,但这种僵尸身体很结实,力量又大,我整劲后不尽全力还踢不掉它们的脑袋,同时对付几只的话,我也得跑。”

    几只?

    顾千秋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后方,那漫山遍野数都数不清的尸骸,尽管已经被他甩开了很远的距离,但还是让他心底一阵发凉。

    这么庞大的数量,别说是一个许休盼了,就算是十个,也只有跑路的份!

    但最关键的是,他体力消耗严重,已经快跑不动了。

    “不行,这样下去,我必死无疑……”

    顾千秋心中明白这一点,咬了咬牙,继续四下寻找生机所在。

    许休盼神色凝重:“这个禁区的危险系数确实大得离谱,至少是二级甚至接近三级禁区了,阿朝居然用来考验新人,你没得到什么有效提示吗?”

    顾千秋有些头晕眼花的,腿脚也开始酸软无力,肺部更是火辣辣的,呼吸像扯风箱一样。

    他根本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

    又跑了半晌,他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脚下被一块石头拌了一下,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还好许休盼反应极快地扶住了他的身体,他才没有倒下。

    “怎么样了?我拉着你跑?”许休盼问道。

    顾千秋说不出话,只能停下来,拼命地喘着气,呼吸太急,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过了几秒,他感觉稍微好点了,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喝了一大口,这才感觉好了不少。

    他这才擦了擦汗水,喘息着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快跑不动了,等会儿我不行的话,你就别管我了,一个人逃就行了,我知道我在拖累你。”

    “你……”许休盼微微一怔。

    “你不能死。”

    顾千秋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恢复体力,“这不是我想牺牲自己救你,而是只要你能活着出去,等到时间循环了,就算我死在这禁区了,也能复活,到时候你再进入,干扰循环就行了。”

    许休盼俏脸上浮现出一抹怔然。

    理解时间循环的原理不难,但清醒到能够这么果断放弃自己,却是很少见了。

    “可是你……”她蹙眉看着顾千秋。

    “怎么?不想丢下我吗?”顾千秋忽然笑了,笑得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咳嗽了好几下,他才笑着看了许休盼一眼,轻轻摇头道:“看来我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难怪你突然对我改观,果然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循环了啊。”

    “你……”许休盼吃惊地看着他:“你猜到了?”

    “我又不是傻子。”顾千秋叹了口气。

    他进入禁区之后,虽然被排斥出去了几件物品,但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变化。

    而许休盼的衣服却是变得破破烂烂的,关键是进来之前,她还很冷淡,说什么互不干扰,但进来之后突然就对他改观了。

    这只能说明,他已经经历了一次循环,记忆什么的都重启了。

    而许休盼表现的不一样,明显是没有经历重启,保留着上一次的记忆,只是离开了禁区,又重新进来了。

    许休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低声道:“你真聪明……上一次你就用你的智慧救了我,这次我本来还想还你这个人情的……”

    “你还挺善良的,不过……没希望的话,你还是赶紧逃吧。”

    顾千秋看了一眼身后的尸潮,离他们还有不少距离,但他还是尽力抬起酸痛发软的双脚,继续往前走。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多积累几次经验,对这个禁区熟悉了,总会有方法的,否则这就不叫考验,而是送死了。”

    他一边走,一边轻声说着,随即又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我是累赘,你不用在意。”

    许休盼咬了下嘴唇,快步跟上了他:“好,我明白了……不过,就算我抛下你跑了,我也得活过一天,而且我也不确定上次的经验,还能不能用上,我没有太大把握活下去。”

    “失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咱俩就无限循环,等待阿朝再选人进来吧,反正我们也没有记忆,至少你逃走的话,要比我活下去的希望大的多。”

    说话间,顾千秋的呼吸逐渐稳定下来,体力也恢复了些许,再次加快步伐。

    许休盼则是一言不发地走了上来,主动将他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默默扶着他继续走。

    顾千秋看了她一眼,猜到她或许是心中过意不去,也明白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不由得笑了笑,但并没有拒绝。

    不过,两人的步伐已经比一开始慢很多了,后方的尸潮也开始逐渐拉近了。

    “嗯?”

    忽然,顾千秋看到小径的前方忽然宽阔起来,似乎进了一条宽阔的大路,远处则是一片密林,草木间还能隐约看到一块立在路边的石碑。

    “那是什么?你来过这里吗?”他立刻问道。

    许休盼摇摇头,说到:“上次我是绕了一个大圈子,直到出了乱葬岗,尸骸没有继续追,我才活下来的,还没来过这里。”

    两人心中顿时生出希望,当即快步前行,来到了那块石碑前。

    这块石碑并不大,石碑上的文字也被野草遮住了,碑上刻着什么都看不清楚。

    “快看看石碑上写的是什么?”顾千秋说道。

    许休盼也顾不得身上的名牌衣物被树枝野草再多划破几道口子,当即走上前去,飞快地将石碑周围的野草扒开,尽量显露出石碑上的文字。

    而顾千秋转头看了一眼,那汹涌密集的尸潮已经只有百余米了。

    而且,前方昏暗的密林深处,竟然也传来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咔嚓声,显然林中还有一大批尸骸在路上!

    如果逃的慢点,只怕是会被前后两波尸潮夹在中间。

    那样的话,就必死无疑了!

    但是……顾千秋很清楚自己的体力已经要支撑不下去了。

    “什么嘛,原来这只是一块指路碑?”

    这时,忽然响起了许休盼充满沮丧和无奈的抱怨声。

    “指路碑?”顾千秋仔细看去。

    石碑上,赫然是三个繁体字的‘乌岭村’。

    “按照指路的方向,乌岭村就是乱葬岗那边,但我们才从那边过来,也没看到有什么村落啊?”

    许休盼忍不住说道:“难道还要穿过这片林子才有机会完成考验?林中地形这么狭窄,一旦碰到一群僵尸,那就真没救了……我们先逃吧?说不定我们都能出去呢?”

    这时,她微微一怔,发现顾千秋居然正默默地站在原地,凝视着石碑上的文字,眼神中有着疑惑和茫然。

    “怎么了?”许休盼不由得问道。

    顾千秋深吸一口气,低沉道:“我不能出去,出去也是死,你先走……相信我,我未必会死。”

    许休盼略一迟疑,微微咬紧了银牙,也没有多说废话,只是深深地看了顾千秋一眼:“好……我会活下去的。”

    她也不敢继续耽误时间,便转身飞奔离开了。

    月色寒凉,阴风阵阵,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磨骨声,漫山遍野的尸潮汹涌而来,仿佛要将这里彻底淹没,化为腐朽的地狱。

    此处已趋于绝境。

    而顾千秋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却是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思,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仔细搜寻着自己的记忆:“乌岭村?乌岭?”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对了!”

    或许是急中生智。

    这一刻,他豁然回想了起来。

    在前些天,他第三次觉醒的前世记忆之中,前世的他似乎处于很虚弱的状态,向徒弟越今朝交代了一件事——

    “今后乌岭那边就是你一个人去了,不用担心……只要你大喊我的名字,它们是不会攻击你的。”

    还好前世记忆觉醒之后,随时都能回忆,在脑海中清晰无比的浮现。

    “这里就是乌岭的话,我口中的它们……莫非就是指僵尸?”

    顾千秋的心情陡然激荡起来,心中顿时生出了希望:“也就是说,只要大喊我的名字,或许就能让僵尸停止?”

    “只是,我的名字似乎并不是……”

    眼看着大群僵尸离他越来越近,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当即深吸一口气,试着朝夜空大喊:

    “许破晓——!”

    这一声呐喊在夜空中飘荡而出。

    然而——

    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僵尸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尸潮依然毫无停歇地蜂拥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不断响起,如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鬼之音。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愣在原地的只有才逃走没多远的许休盼。

    不过,她也明白,现在不是耽误时间的时候,她一个人肩负了两个人的性命。

    所以,许休盼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最后又看了顾千秋一眼,便继续飞奔离去了。

    “艹!前世的我,果然不是这个名字!”

    顾千秋也顾不上优雅了,忍不住怒骂了一声。

    在那段前世记忆中,前世的自己的确说了,自己是认贼作父,并没有把自己当成许家的人。

    “到底是什么名字……前世的我到底……”

    这一刻,漫山遍野的尸骸似乎都朝着这里涌了过来,距离他最近的尸潮前方已经距离他不过数十米了。

    最多十几秒之后,就能来到他的眼前。

    这也够许休盼逃出百米开外了。

    而顾千秋也不跑了,就这么停在原地,甚至还闭上了眼睛,拼命地回想思索。

    再怎么逃,也是死路一条,顶多拖延一会儿。

    “前世的我不可能是普通的许家赘婿那么简单,必然还有隐藏身份……”

    “到底是什么……”

    这一刻,顾千秋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故事中的一个个信息,尝试着从这些信息中发现端倪,找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姑爷很特殊……

    许家被黄泉教洗劫,虽然丢了财宝,但并没有死多少人……

    阿朝因为静心口诀的缘故,发现洗劫许家的人没有活人生气,袭击者都是死人,还是许家以前的人……

    东南军阀大动干戈,进攻一个小小的承萍镇却出动了一个混成旅,但还是被反灭,这件事有关的信息却完全没有记载,连官方都查不到分毫……

    在当时,也只有与东南军阀争斗多年的黄泉教,才有这份实力和动机……

    而且这个禁区的名称,就叫‘黄泉故土’。

    如果说……

    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能够让这漫山遍野的尸骸停止攻击的话,那就只有一个人有资格拥有这种地位了——

    仿佛一道雷霆撕裂了夜空,又像是拨开云雾见到了骄阳,他的脑海中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顾千秋骤然睁开了双眼。

    此时距离他最近的几只僵尸,已经只有两三米距离了,恐怖的面容近在眼前,腐烂的尸臭味扑面而来,恍若地狱的腥风。

    生死就在咫尺之间。

    而真正的优雅,即是在天大的压力面前,亦可保持从容和平静。

    “一定是……”

    这一刻,顾千秋的眼神完全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仰起头朝着夜空,高声呼喊起来:

    “林——晚——浓——!!”

    这是……黄泉教教主之名!

    刹那间,他的呐喊在夜空中回荡,化为无形的波动肆意传递开来。

    就在这一刻,那浩浩荡荡的尸骸浪潮在他喊出这个名字的同时,如同被冰封凝固了一般,只是瞬息间,就彻底停在了原地。

    漫山遍野的尸潮终于平息,一批又一批的尸骸尽数伏倒于地。

    霎时间,这偌大的乱葬岗之上,数不清的尸骸犹如伏地迎接君王的臣民一般,将这阴森的乱葬岗化作黄泉的国度。

    唯有他站在这国度的最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