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门村外。

    “师父，我们这就走了吗？”

    “不走当如何，如今这人界变成什么样你不是不知道。今日来也不是真为那禁法神木。”

    “我知道，师父是来见杜圣的。”银铃般的声音说道。

    “胡扯，我，我来见他作甚。”稍微成熟一点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那徒儿就不知道拉，反正徒儿已经完成师门和师父的事情拉，至于禁法神木，无人取到，相信我们回去师门也不会说什么的。”银铃般的声音似乎在自我安慰。

    “嗯。走吧。”

    “师父，真不再去看一眼了？”

    “看什么？他如今贵为儒圣，天下何处都可去的，却偏偏不来我这，那我又何苦自己去呢？”成熟的声音回答道，但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说道：“这是你该问的吗？好好学剑！”

    “知道啦，师父。师父，你知不知道杜圣那日在巷中救了一个少年？是被那徐升平打伤的，杜圣很是生气，直接将徐升平轰出了界门村。”

    “少年？多大年纪？”

    “约莫十六七岁？”

    “哦，十六七岁应该不是。”

    皮市街破茅草屋。

    “你不去送送那谁啊，人家可是等了你多少年啊，杜子书。”虞正清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一脸笑意的看着还在孜孜不倦读书的杜子书。

    杜子书头都没抬，摇了摇头说道：“不了，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其实本就不该相见，天下之事未平，何来儿女情长。”

    “所以天下人说你们读书人迂腐，真是一点没说错。”虞正清摇了摇头，看了眼床上还在昏迷的三人说道：“李三清怎么会在界门村？”

    杜子书放下手中书卷，迟疑一会说道：“或许是陈老的安排？我也不是太确定。老柯老许还没醒来，让我有点担忧，毕竟我医书攻读的少，并不能起死人而肉白骨。”

    “无妨，就是气血两亏，回头等醒来，多弄点东西补补就好了。”虞正清给杜子书吃了颗定心丸。

    “那就好。”杜子书点点头。

    “好了，不跟你闲扯了，我得去界山上看看了，一起不，看看陈老选中的人究竟如何。”

    “好。”

    界山半山腰处。

    一个少年在用自己的肩疯狂装着面前的一棵树，而他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深可见骨，树上到处残留着他的血液，而少年则像是麻木了一般，只知道左边肩膀装一下，再换右边肩膀撞一下，身上早已衣衫褴褛，少年大汗淋漓，汗水流到伤口上，结的少年龇牙咧嘴，但就是没有叫出声。而树木被一直不断的撞击，木屑纷飞，很明显看到有一处已经被撞碎或者砸碎了不少。

    “陈老选的人如何？”杜子书和虞正清站在半空中俯瞰着还在砸树的少年赵峰。

    “心性可以，就似乎有点不知道变通，我想他会用牙齿啃咬树木，但我又怕他会这样做。”虞正清点点头，眼神中有着一丝赞许。

    “天下任何事，都没有投机取巧一说。”杜子书应答道。

    “谁说的，白玉京里面的人哪个不是投机取巧？当年剑宗那最是风华绝代的那几位，哪位不是一出生就是天生剑仙体质，这个天下就没有公平之事，有的人出生就在白玉京，所以可以俯瞰世人，有的人出声就在这界门村，受禁法神木压制滋养，所以踏出界门村可以突飞猛进，而有的人，比如他，赵峰，生在界门村，却不得老天爷青睐，所以我想他投机取巧却又不想。”

    杜子书转头看向虞正清，然后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双手揖礼举过头顶，很是郑重的说道：“虞先生，在下受教。”

    看到杜子书行此大礼，虞正清吓了一跳，说道：“你们读书人真的就是迂腐，我也都是说的事实，何必要行李，还称我为先生，我可没读过几本书啊。”

    “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如若不是你这一席话，我杜子书说不定会走入一条死胡同。所以你该受我这一礼。”杜子书很是郑重的回答道。

    虞正清略一思索，就坦然接受了这个大礼。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突然一声惊喜的呼声从他们下方传来，接着就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两人转头一看，原来赵峰居然硬生生靠着身体，将树给折断了，随着树木的倒下，赵峰也是晃了晃，直接晕死了过去。

    “陈老果然不会看错人。”虞正清喃喃自语，本来他就是想让赵峰知难而退，却没想到这一夜还没过，少年就将树木给折断了，当真是石破天惊。

    “都是命。”杜子书似乎想到了之前那个时候，一个瘦弱的少年畏缩在私塾外的角落里偷偷听自己的课，而被自己发现之后少年则是一脸惊恐，再到自己和他讨要那条青鲤，少年毫无犹豫的答应，此时，杜子书都不知道是否那尾青鲤不该和少年讨要。

    虞正清一脚踏出，提起已经昏迷的赵峰，然后往茅草屋走去，杜子书亦步亦趋，三人又回到了茅草屋。到了茅草屋第一件事，虞正清居然直接将李三清丢下了床，然后挪了个位置给赵峰睡下，杜子书走上前一看，此时的赵峰除了面部下面的一块是完整的，剩下身上每块皮肤都破开流血，最严重的就是那双手双肩还有双脚，甚至都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皮了。

    杜子书一挥手想要唤出医书给赵峰治疗，却被虞正清给阻止了，他说道：“自愈才是最好的良药，感情是，身体也是。”说着转头看向杜子书，说道：“算算时辰，已经二月出九了吧，今日过后界门村就要隐于尘世了吧。你在这看好他，我跨一趟界山，帮他弄点补品。”虞正清揉了揉拳头，不等杜子书回答，就出门而去。

    杜子书愣了一愣，随即释然笑了，看来虞正清也有点喜欢这少年了。杜子书站在床边看着血肉模糊的少年，有点心疼，他还是不太想的明白少年拼命学武的原因是什么，此时赵峰身上损伤的肌肉和伤口却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而诞生出来的新皮肤比之前更加有韧性也更有光泽，仔细听闻还能听到赵峰身体里传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蜕蛹了吗？”杜子书喃喃自语。

    “哎呦歪。”就在杜子书在看着赵峰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脚边传来。“我他娘为啥我又进了这茅草屋？难道睡觉现在还会梦游？我还睡在地上。”说完之人正是醒过来的李三清，只是听他说话就知道此三清非彼三清。

    “哎呦歪，先生，这我又来叨扰您了？没打扰您休息吧？我这感觉我睡了好久，怎么天还是黑的。”李三清看清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之后立马开口说道。

    “无妨，既然来了就在睡一会。”杜子书一脸笑意的说道，这李三清被来回折腾，怕是有一天肯定会来找自己算账。

    “好吧。”李三清站起身来，刚准备换个地方，突然看到在床上的三人，立马一蹦三尺高，“哎呀，这这这？这是干啥呢？”床上一人胸膛塌陷，一人少一根臂膀，还有一人浑身是血，那日李三清清醒算卦时并未看到老柯和老许两人所以才如此惊讶。

    “没事，不用如此大惊小怪。”杜子书挥了挥手。

    李三清撇了撇嘴，然后往后退到一个小角落里打起了盹，杜子书以为自己可以得空看一会书的时候，李三清的声音又传来：“先生，之前第三卦是算这少年可不可活，这少年已经活了，那我如今这第三卦算什么呢？”

    杜子书合上书卷，看着李三清说道：“问你自己，这一卦只有你自己知道算什么，该不该算。”

    李三清满脸疑问，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刚准备继续说话的时候，杜子书已经又打开了书卷看起书来，看来是不想说话了。看到这个情形，李三清撇了撇嘴，闭上眼睛睡觉了，睡之前还不忘嘀咕一句，读书人就知道神神叨叨，不会有什么说什么啊。

    李三清眼睛刚闭上，突然一个声音将他吵醒。

    “谁？你是谁？你为何一直要让我跑。”声音正是床上的赵峰传出来的。清晰的声音也将杜子书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不可能，我娘早就不在了，你，你，你到底是谁？”赵峰又在说话。李三清瞥了眼杜子书，此时的杜子书脸上满是担忧。

    “我跑，跑去哪？”

    杜子书已经离开了书桌，来到了赵峰的床边，刚准备叫醒赵峰，却发现赵峰不在说梦话了，但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杜子书眉头紧皱，他娘？葬在白玉京的娘？催促他跑？难道他娘已经预知到这界山守不住了吗？可他娘去世都多久了，为何还会出现在他梦里，这真的只是一个惊醒吗？为何这件事没听陈老提过，难道这件事才是让陈老真正看上他的原因？不可能不可能，杜子书摇了摇头，今夜陈老就会从界山上下来，具体如何到时候还是问陈老吧。

    想到这里杜子书转身准备回书桌，却看到李三清身上青气升腾，杜子书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赵峰这个梦做的很是时候啊，也在无意间点醒了李三清。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