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来分钟后。

    “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邓布利多盯着伊拉的身体，轻声说道，“不过丢失的东西短时间内都回不来，接下来还得让他接受专业的魔法恢复疗程才行。”

    “呼——”格林德沃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异色的眼瞳中满是庆幸和喜悦。

    初九也是一副很庆幸很开心的模样，依恋地趴在伊拉身上不下来了。

    “盖勒特……”邓布利多眼神复杂地看向这位昔日好友——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格林德沃如此在乎一个人。

    而在百年前，被格林德沃如此在乎的，是他阿不思·邓布利多。

    “我会说的，”格林德沃疲惫地说，闭上眼睛而后又重新睁开，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坚定自己的决心，“和伊拉在纽蒙迦德的每一天、还有今天发生的事情，我都会说的。”

    格林德沃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后，精神和肉体本就疲惫不堪。现在因伊拉的伤势而紧绷的神经，随着伊拉身体情况的稳定而放松了下来，也就使得这些疲惫感如同水坝开闸般倾泻了进来。

    “……嗯。”邓布利多迟疑了一会儿，随后轻轻点点头，“我去联系魔法医院和治疗师。”

    邓布利多刚刚起身，就看到在场的部长和司长们正在一群傲罗的守护下向他们走来。

    “格林德沃，”一位穿着笔挺西装的巫师对格林德沃沉声说道，“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呵，没人教过各位尊贵的长官，与陌生人聊天的时候，首先要自我介绍吗？”

    看着对他戒备万分的巫师们，格林德沃笑了。

    各位高官互相看了一眼，刚刚说话的那位身穿西装的巫师上前两步，盯着格林德沃，说：“格林德沃先生。我的名字是塞穆尔·寇豪格，美国魔法国会现任主席。”

    说完，寇豪格朝格林德沃微微鞠了一躬，但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格林德沃。

    “如果你在自我介绍的时候稍微松开了口袋里的魔杖，哪怕只是一小会儿，我对你的评价就会下滑不少。”格林德沃风轻云淡地说。

    “好了，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别被他带偏了。”福吉急急地说道，手中不安地转动着他的礼帽——礼帽里藏着魔杖。

    听福吉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注视着格林德沃，等待着他说点什么。

    “我就知道，政客都是一群麻烦的家伙。”格林德沃‘小声’抱怨了一下，接着清了清嗓子，说：“原因很简单，我和这孩子不知为什么被卷进一个类似试炼的空间之中，我的实力受到限制，不能使用魔杖施法。

    “为了从那里面出来，我和这个孩子努力了很久，竭尽所能，还付出了许多代价，甚至这个孩子都差点死掉了，我们才终于脱困。”

    说到这，格林德沃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也增添了几分冰冷的愤怒。

    “但是，当我明确表达出希望得到救助的期望时，你们这些人却无动于衷，哪怕即将有一条最为纯洁的生命将要逝去，都不会使你们的毛心脏动摇丝毫。”

    听格林德沃这么一说，诸位部长司长都怔住了。

    格林德沃话里的毛心脏，出自诗翁彼豆故事集里一个叫做《男巫的毛心脏》的故事。故事中男巫为了不受情感影响，将自己的心脏用魔法从自己身体里分离出来，封存在一个水晶匣子里。

    然而因为长久没有接触到情感，这颗心脏开始萎缩、长出野兽般的黑毛。

    “抱歉，但我们必须要对自己的国家负责。”法国魔法部部长黛尔西·阿克托亚冷静地说，但还是可以听出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

    “是啊，为了国家。多么高尚的理由。”格林德沃说，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道德制高点上的寒风，甚至可以让你们无视即将逝去的人命。”

    没人说话了。

    “好了，盖勒特。”邓布利多无奈而头疼地说，“暂时先放过他们吧。我已经联系好当地的魔法医院了，用不了多久治疗师就会赶到。”

    “切。”格林德沃一脸不情愿。

    “别这样，盖勒特。”邓布利多出言相劝道，“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有自己需要守护，需要捍卫的事物。就像那时候的你，那个追逐着『更伟大的利益的你』。”

    这句已经具有标志性的话语一出，在场的巫师们都些许骚动了起来，讨论声嗡嗡的。

    “呵，『更伟大的利益』……”格林德沃自嘲地摇了摇头，用只有他和邓布利多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我现在才意识到，那时候的我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邓布利多像是被触动了，沉默了一会儿后，苦笑着说：“半个世纪的牢狱之灾，还不如一个孩子给你带来的改变要大。”

    “当那个孩子一心一意为你考虑，不带任何功利心理的时候，你也会被改变的。”格林德沃声音轻柔地说，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洋溢着满足。

    邓布利多低下头又一次沉默了，格林德沃看不到他的脸。

    “想哭就光明正大地拿手帕出来擦鼻涕吧，哪里需要用魔法偷偷摸摸地做。”格林德沃调侃道。

    邓布利多微微抽动的肩膀突然一滞，然后缓缓抬起了头，眼睛湿润。

    就在这时……

    “格林德沃……先生？”

    细微且虚弱至极的声音响起，勉强能被格林德沃和邓布利多听到。

    “伊拉！”格林德沃立刻蹲下，焦急地叫道：“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的？”

    “没，咳咳……没有哦。”伊拉说，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

    良久，伊拉勉强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说：“我们，成功出来了呢。”

    “是啊，多亏了你，我们出来了。”格林德沃赶忙说道。

    “不是的哦，明明……斩下，王将的人，是格林德沃先生……才对。”

    伊拉脸上的疲惫越来越浓了，但还是坚持着没有昏过去。

    “不不，”一向善言的格林德沃此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不是这样，明明……”

    “——格林德沃先生……还有初九，你们，都没事，呢。”

    伊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真的，太好了……”

    然后满足地闭上双眼，留下一声轻微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