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极致的痛苦。

    伊拉已经不记得自己中了多少发钻心咒了，持续不断的疼痛之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瓦解，甚至连最基本的意识都无法维持了。

    再这么下去的话，很有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刚刚出现，伊拉的脑海中紧接着浮现出了家人的面孔。不擅长表达情感的格林格拉斯先生，柔和如水的格林格拉斯夫人，对外清冷、对内温柔的达芙妮，还有活泼可爱、总是喜欢黏着他的阿斯托利亚……

    不，还不能死！

    最爱的家人们……还在等着我！

    所以绝对不能死！

    一股神秘的力量从心底涌出，短暂地压下了身体和精神的疼痛，伊拉挣扎着对黑巫师嘲讽地笑了起来。

    “钻心剜骨！”黑巫师又惊又怒地大喊道，伊拉再次尖叫出声，表情扭曲。

    无论伊拉想活着的意念有多么强烈，但客观事实就是，他的身体和精神马上就要因疼痛而崩溃了。

    黑巫师看着面前已如行尸走肉般的伊拉，脑海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开始皱着眉头思考起了从伊拉脑中读到的记忆。

    首先，面前这个小鬼并不来自这个世界，他是从另外的世界来的。

    然后……他被做了某个实验，正是因为这个实验，才能获得掌控命运的力量，才得以来到这个世界。

    而现在，那个『高塔』找到了这个世界……

    黑巫师思维运转，从脑海中挖掘出了这样一份记忆：

    “你想要，『命运』的力量吗？”穿着白大褂的蓝发少女笑眯眯地对他说，手里拿着一颗银色的小球，轻轻晃荡着。

    黑巫师记得自己是接受了的，不过这样看来……自己似乎……真的成了对方的实验品。

    “——咚”黑巫师一拳砸在了面前堆满羊皮纸的桌子上，桌子发出令人感到牙酸的吱嘎声，还落下了一大堆灰尘。

    发泄了情绪后，黑巫师慢慢地把目光移到伊拉身上，突出的眼珠里闪着贪婪的光。

    只要……只要把这个小鬼身上的『命运』夺走，就可以逆转命运了吧？逆转？自己身为实验品的命运……

    黑巫师的双眼覆上一层浅金色，仔细观察后，魔杖从衣袖里滑到黑巫师手上，狞笑着凑近了伊拉。

    与此同时，伊拉的脑海中……

    命运终端警报大作，但明显没什么用，黑巫师的命运能量锁住了它对外界的干涉。

    感受着危机越来越近，伊拉体内的魔力和命运能量都开始加速运转，状态也是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就像烧水，前期中期的时候温度的的确确是在上升的，但看起来和刚刚倒进去的水没什么区别，真正沸腾起来，得达到那一个临界值。

    三

    二

    一

    沸腾了。

    黑巫师停了下来，瞪着身上燃起了由纯白色魔力和浅金色命运能量构成的火焰的伊拉，嘴巴张了张，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魔力暴动。这是每个小巫师都会经历的事情，也是判断是否有施法天赋的重要准则，还能提高魔力暴动的人的魔力和对魔法的领悟程度。此时伊拉不仅仅引发了魔力暴动，甚至还出现了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罕见至极的命运能量暴动。

    白色与浅金色的火焰势头越来越大，封锁着伊拉的的浅金色命运能量明灭不定，眼看就要被消泯了……

    “不——！”

    黑巫师大吼一声，一手握着魔杖，另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命运终端，两边同时发力，死灰色的魔力和浅金色的命运能量交织，形成一条条巨蛇，前赴后继地缠上伊拉，不超过五秒，就会被伊拉身上的魔力与命运能量之火吞噬，而且随着火焰的壮大，吞噬掉巨蛇的速度也在加快。

    当黑巫师的巨蛇已经跟不上火焰壮大的速度时，火焰快速地吞噬掉最后一批巨蛇，接着飞出一团跃动的火焰，直直地朝黑巫师撞了过去……

    “——砰”一声巨响，无数的灰尘和碎屑扬起，如同雾霭般遮住了视野。

    当这些“雾霭”沉下去时，可以看到伊拉身上的火焰已经散去了，也就是说，他的魔力与命运能量双暴动已经结束了，被钻心咒折磨的疼痛再次回归到身体之中。

    勉强睁开眼睛朝黑巫师的方向看去，伊拉的心跳顿时少两拍。

    只见黑巫师虽然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袍子也被撕成了一块乞丐都不要的破布，但明显没什么大碍。

    怎么，怎么会……

    黑巫师喘着气，举起了手中的命运终端，凝视着这颗银色的小球。

    “咔嚓”不妙的声音响起，黑巫师脸色一变。

    “咔嚓、咔嚓”不妙的声音接连响起，黑巫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只见银色小球上，一条条细微的裂痕正不断出现，裂痕与裂痕连接在一起，就像是蜘蛛织的网。当这张网的线条密集到一定程度后……

    随着一声酒瓶破碎的声音，银色的小球，命运终端，彻彻底底地碎成了一地粉尘。

    “你，你怎么敢！”黑巫师朝伊拉失控地怒吼道，魔杖再次举起，熟悉的起手式说明，他又要施钻心咒了。

    伊拉现在的身体没有反抗的力量，但是……

    猫耳立起，染上一层浅金色光芒。

    给我找出破局的办法！伊拉在脑海里对命运能量大喊道。

    命运终端一如既往地、机械地运转了起来。

    【开始计算需求】

    【计算完毕】

    【开始进行可能性模拟】

    【已经发现四十七种可以解决目前危机的途径】

    【开始寻找性价比最高的最优解】

    【最优解已得出，需要消耗十九点命运能量，具体效果如下……】

    伊拉毫不犹豫地付出了十九点命运能量，现在可不是心疼的时候。至于那些具体效果，他没心情，也没这个空闲去仔细琢磨。

    【收到执行指令】

    【现拥有命运能量20点】

    【开始执行，代号：双面】

    一大堆记忆涌入伊拉的脑海中。

    前面的记忆和伊拉上辈子的记忆一模一样，但是到了命运的实验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出生……魔力与命运能量双暴动，姐姐因此而死……极致的惊恐和悔恨……家里人对他投来的厌恶与恐惧的目光……幽暗狭小的地牢，被囚禁……心中生出默默然，成为默然者……家里人遭受一大批巫师袭击，局势完完全全的一边倒……化身默默然，保护住了家人，无数魔咒集火在身上，疼痛……

    画面到此为止，伊拉感觉自己就像是走了一条if线，一条属于自己的if线。

    突然，一个声音和自己一模一样，但语调却和他截然不同的声音在他心中响起：

    “看完了吧？我的一生。”

    “看完了就乖乖把身体的控制权叫给我，除非……”

    “你也不想活下去了，另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