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回来后，面上如往常一样。

    但卫检知道，主子很不高兴。

    走路比往常快了几分，嫌弃他的次数也比往日更多了几分。

    战战兢兢看了两日，见主子还是如往常一样喝茶、看书，这才放下心来。

    青柳这几日，说不忙碌，但也绝对闲不了。

    姑母自那日听她解释后，虽说没说不相信，但对着她也是多了些防备。

    青柳心下苦笑，有心想解释，但她这位姑母并不像是能听得进去的人。

    今日店里来了一车货，青柳看着来人搬到库房，又一一清点入册，确定没有问题，给送货的小伙计签了单子，将其从后门送离。

    不远处，一少女躲在阴暗里，指着青柳对边上的男子道：“看清楚了吗？”

    男子点点头：“看清楚了。”

    少女见青柳都已经走了，那男子眼中还在回味，出言嘲讽道：“别瞪着眼珠子看了，你的二小姐都进去了！”

    男子回神，搂过少女笑道：“我的心可只在表妹这里，一个庄青柳哪里及我表妹半分？”

    少女轻嗔：“知道就好，这事要是成了，庄家高高在上的二小姐，还不是一样与你为妻！”

    表哥的心思她向来知道，初见庄青柳就惊为天人。

    奈何呀！这位庄家高高在上的二小姐，从未把她这个不成气的表哥放在眼里。

    想到过往，少女眼中暗恨：既然是你庄青柳看不上的，那我就正好成全了你！

    青柳对此一无所知。

    货在库房里不能久放，价高的新品要摆到身后柜子里展示，常见常卖消耗大的也要一一补充。

    白日里要卖货，摆货也只能在天黑歇业以后。

    听向家美说，一般情况下，也就一月一次。

    青柳不是很懂，这是她来之后的头一次。

    听她请教，向家美倒也没说什么，看着青柳分类理好的货物，分别示范给她看。

    除了新品，个别过时的旧款也要细布擦干净才好继续摆放。

    向家美讲的仔细，青柳也听的认真。

    天色渐晚，差不多就要整理完了，微蹲着的向家美突然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额头冷汗直冒。

    青柳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向家姐姐，你怎么了？”

    眼角扫过地上的鲜红，忽然怔住了：“我，我去帮你请大夫！”

    向家美紧拽着青柳袖子，手背青筋根根可见：“别去！”

    青柳见她如此，心下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顾着女子的矜持：“你疼的这样厉害可见是受了凉，我去给你抓药！”

    向家美见她神色不似作伪，勉强笑了笑：“不用去了，我没事，你能扶我去楼上歇会吗？”

    青柳见她面色白的可怕，忙馋着她上了阁楼。

    她记得奶娘曾给她捂过汤婆子，对了，还有红糖水！

    “向家姐姐，这里可有汤婆子？我去烧热水。”

    向家美看着青柳忽然哭着摇头：“不用了，青柳，你可愿意陪我坐会。”

    青柳点点头，又忽然想到还有东西未拿：“庄家姐姐等我一会儿，我马上过来。”

    见她神情激动，青柳不敢下楼，忙回了自己的房间找出还未用过的月事带。

    隔壁房里的向家美，怔怔地看着门口，像是痛的喘不过气，又像是已经痛的没有知觉。

    向家美看青柳回来，又看向她的手中的物什，想笑又想哭：“谢谢青柳，我去收拾。”

    青柳点点头，等她出来，又上前扶她躺下：“向家姐姐，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吧！”

    向家美看着青柳的眼睛，想了想问道：“青柳，你有喜欢的人吗？”

    青柳笑了起来：“向家姐姐说笑了，我还小呢，我的哥哥姐姐也未成亲。”

    向家美轻轻了一声，半晌无语。

    外面有更声响起，青柳凝神去听，已经三更了。

    “向家姐姐，你先休息着，我去把剩下的补上。”

    向家美看向青柳，神情已趋于平静，苍白的面上浮着一丝凄凉：“青柳，陪我说会话吧！”

    “好。”

    因为不熟悉，彼此也不了解，青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许是内心挣扎了无数遍，向家美打破了沉默：“青柳，你想不想听听我和你姑父的事？”

    见青柳没有说话，向家美闭上眼睛笑了笑，眼角的泪珠滚入颈间。

    小时候的赵方庆和向家美常在一起，两人的母亲是堂姐妹。

    每逢过年过节，姐妹们总会遇到一起，彼此的孩子也会在一起玩耍。

    向家美十岁那年，十八岁的赵方庆来看往外祖父。

    翩翩少年惹的一众小女娃频频侧目，其中也包括向家美。

    向家美一直觉得表哥待她特殊，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赵方庆总是第一个拿给她。

    十九岁那年，赵方庆有了亲事，听说还是县里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向家美伤心了很久，她以为表哥是会娶她的，不但是她这么认为，她的母亲和姨母也这么说的。

    赵方庆成婚后不久，向家美也见到了表嫂，也就是青柳的姑母庄云燕。

    听说，他们是一见钟情。

    还听说，他们一直没有子嗣。

    过了两年，向家美的姨母来找她母亲，让她去店里做工，母亲当时说什么也不同意，但她愿意。

    因为姨母和表哥说，只要她生下赵家的孩子，她就是赵方庆的妻子。

    无名无分，向家美住在了庄云燕店铺的阁楼上，等着赵方庆抽空过来。

    就在她满怀期待的时候，庄云燕怀孕了。

    赵方庆让她当作此事从未发生过，可她该何去何从？

    向家美心中不忿，假称自己也有了身孕，约赵方庆出去见面。

    她哪里想到，赵方庆端给她的茶水中竟偷偷下了堕胎药！

    “你说，青柳，你的姑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青柳有些心神恍惚，她曾经猜过二人可能有些首尾，但她想不明白姑父这是做什么？

    如果他心中喜爱姑母，就不会找来向家美；如果他心中不喜姑母，那他为何又不要向家美的孩子？

    “我不知道。”青柳摇摇头。

    向家美看着青柳惨淡一笑：“青柳，以后你要是嫁人，还是听从父母之命吧，就算再不好，也好有个怨的地方啊！”

    说着，捂着被子大哭起来。

    第二日，向家美一个人走了。

    庄云燕知道后很是生气：“你有没有脑子，这么小事都做不好！让你看着点，你倒好，把人给看丢了！”

    青柳低着头没有说话。

    庄云燕是想防着向家美，但她不知道向家美为何会突然离开，心念一动，忽生疑惑：“昨日的银子是谁收着的，店里可有少了什么东西！”

    青柳见状忙上前回道：“姑母，店里的货物昨日是我一手清点摆放的，银子也都是我收着的。”

    见店里无事，庄云燕松了口气，看着青柳低眉顺眼的样子怒上心头：“一点也没有庄家人的风范，下次再出了这种事，滚回家去！”

    青柳低着呐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