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从下周一开始，徐奕安就没再出现在实验室。天热起来了，不知不觉，夏天来临，已经通知终期答辩的日期了，毕业论文成了最近听到最多的一个词，而且听说查重越来越严格了。梁聪聪预先做了准备，她查到的资料从来没有复制粘贴过，都是读完后根据自己的理解写下来的，这样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在实验室写论文接近尾声，梁聪聪有些坐不住了，她挪到何水清身边，“水清，我看书架旁边有一副羽毛球拍，我们去打一会儿羽毛球吧，我都想了好久了。”何水清疑虑地看看周围，“不好吧，大家都在实验室。”“没事，高老师又不在，他不是带两个学长买带电路板去了吗？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梁聪聪哀求着，“坐得屁股都疼了，出去活动活动吧。”何水清心软了，“好吧，别太久就回来啊。”“好，一会儿就回来。”

    天热了，学院楼西边的门也打开了，拿着球拍走出去，梁聪聪跳下台阶，“这个门开了以后痛快多了，不用去那边绕了。”她把其中一只球拍给何水清，“给你，今天天气好好啊，一点风都没有，咱们学校没有风的时候可不多呀。”何水清接过球拍，“是啊，他们不是说学校的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吗？”梁聪聪笑起来，她走到对面楼前站定，转过身指着学院楼前不知道是什么的设备说：“你看这个东西，像不像冠益乳？”何水清转头打量了一番，“还真像。”“是吧，我早就发现了，我要发球了啊，接着。”“来吧。”

    打了一会儿球，梁聪聪感觉背后开始冒汗了，她一边接着何水清打过来的球一边用左手去拉开外套的拉链。何水清说：“可以停下来等你的。”梁聪聪摇头，“不用。”她顺利拉开了拉链，然后得意地对何水清挑了一下眉，何水清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慌张，梁聪聪不明白地看着她，球掉在地上，何水清示意梁聪聪看旁边，梁聪聪转头，这一看，她也吃了一惊，高老师正在向后倒车，停在了不远处。

    慌乱过后，梁聪聪镇定下来，她转回头，对何水清摇摇头表示没事，何水清说：“我们回去吧，被高老师看到怎么办？”梁聪聪看看高老师的车，“他一回来我们就立刻跑进去，才显得有鬼呢，打会儿球怎么了，他在实验室放羽毛球不就是让玩的嘛，没事，打会儿再回去。”何水清还想说什么，高老师打开车门下来，何水清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继续。

    高老师走过来，看着她们打球笑了笑，“你们俩打的这和平球。”梁聪聪和何水清也紧张地笑笑，高老师走进学院楼，何水清这才放松下来，她微微出了一口气，“我以为高老师会批评我们呢，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打会儿球批评什么，还不让玩会儿了。”何水清说：“我们这就回去吧。”梁聪聪语气很强硬，“过五分钟，刚出来，反正高老师也看见了，更不用怕了。”“好吧，就五分钟啊。”“行，五分钟。”

    打完球回去继续写论文，高老师一直在跟学姐、学长讨论问题，一直到六点。

    第二天早上到了实验室，何水清像平时一样打开电脑，过了一会儿，她面色凝重起来。梁聪聪看到了，问：“怎么了？”何水清指着电脑，“我昨天明明把电脑睡眠了，可是刚才是开机，好像被异常关机了，我昨天下午写的内容都不见了。”

    “啊？”梁聪聪听了立刻凑过去，“昨天你写了多少啊？”“写了很多，一下午都在写。”“天哪，你没有保存啊？”“没有，我想今天来了继续写就好了，就没有保存，昨天走的时候电池没电了，我把电源插上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电脑还是关机了。”

    梁聪聪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正百思不得其解，学长走了过来，说：“昨天我通知了，晚上要断电，学院要求的，你们没听到吗？”何水清十分震惊，“昨天晚上断电了吗？”“对呀，我昨天下午在这儿喊了，让大家记得把该保存的都保存了。”何水清和梁聪聪面面相觑，“我们没有听到啊。”学长很确定，“下午五点左右吧，我在实验室喊的。”

    梁聪聪猛然想起来，“是不是我们去打羽毛球那会儿……”何水清痛心疾首地坐下，“没事，反正已经找不到了，我再重写一遍吧。”梁聪聪看着她可怜的样子，“怎么这么巧啊，就打球那会儿赶上通知，就这一次断电，还没有保存。”“谁说不是呢，重写吧。”梁聪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好，我今天上午不跟你说话啊，你专心写，趁着现在还记得昨天下午写了什么。”“嗯。”

    何水清终于把丢失的内容都补了回来，已经中午了，她松了一口气，对一旁等她的梁聪聪说：“终于写完了，回宿舍吧。”梁聪聪不放心地叮嘱她：“这次别忘了保存啊。”“已经保存了。”蔡晓旭过来，“你们今天也晚了啊，一起走吧，你们去食堂吗？”梁聪聪看着何水清，“你去不去？”何水清犹豫了一下，“去吧，不想吃面包了。”“好。”

    出了学院楼走了一段，蔡晓旭突然说：“高老师说让我们几个下午跟他去一个公司，要接个项目。”梁聪聪立刻走到她身边，“我也想去，你能不能跟高老师说一声，我也想跟着去。”蔡晓旭不解，“你自己跟高老师说啊。”“不行啊，这个消息是从你这儿得来的，你说。”蔡晓旭想了想，“好吧，我就跟他说下午去公司，你也想跟着去，行吗？”“可以，下午什么时候去啊？”“高老师说四点。”“好，你帮我问问吧。”

    蔡晓旭给高老师发信息，梁聪聪走在一旁，心里忐忑不安。她问何水清：“你说高老师会同意吗？”何水清说：“应该会的吧。”梁聪聪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不会，高老师要是拒绝了，我下午怎么去实验室呀。”“就算他不同意，为什么不能去实验室了？”“丢脸呀。”

    蔡晓旭打断她们，“高老师说，跟着去的话，回来得干活。”梁聪聪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问题！”蔡晓旭自言自语着给高老师发：“梁聪聪说，没问题。”梁聪聪转头对何水清笑了笑，蔡晓旭说：“高老师回了，说可以。”“耶！”梁聪聪立刻激动地跳起来，她问蔡晓旭：“干什么活呀？”蔡晓旭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

    下午去了实验室，梁聪聪笑盈盈地坐在椅子上，满心都是要出去的新奇感，她克制不住脸上的笑意，高老师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转过头去没有追究，何水清也知道，她看了梁聪聪一眼，也没有作任何反应。

    到了四点钟，高老师站起来，“四点了，跟我去公司考察的，现在走吧。”梁聪聪这两个小时本来就心不在焉，听到高老师招呼，她立刻站了起来。两个学长和蔡晓旭也起身，何水清合上电脑，“我想回去洗澡，跟你们一起出去吧。”梁聪聪走到门口，李光熠轻声喊她:“哎哎。”梁聪聪走过去，李光熠问：“你也跟着去啊？”梁聪聪很得意，“对啊，高老师同意的。”李光熠一脸不解，“这么无理的要求高老师都能同意，你去干什么？”梁聪聪弯下腰低声说：“去凑热闹。”

    出了学院楼，到了高老师车前，何水清对梁聪聪说：“那我回去了。”梁聪聪毫不留恋地冲她摆摆手，“走吧走吧。”何水清装着板起脸，“连我都不要了。”梁聪聪立刻说：“要！在宿舍等我回来啊。”高老师看着她们这样笑了笑，“上车吧，抓紧去。”“好好好。”

    一个学长坐到副驾驶座，另一个学长打开车后门坐进去，蔡晓旭也坐进去，梁聪聪上了车，“啪”的一声把车门带上了。高老师系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笑着说：“一看就是经常打车。”梁聪聪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刚才关门的力气太大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不是，就是劲儿大。”“哈哈哈。”其他人都笑起来，高老师启动了车子，“走了啊。”

    过了学院楼向南转，梁聪聪看到了前面何水清孤单的身影。她探头望着何水清的背影，“水清好可怜啊，这么远一个人走回去。”蔡晓旭逗她，“那你下车跟她一起走回去。”梁聪聪立刻缩回头，“才不，我还没去过公司呢，觉得好新鲜啊。”高老师说:“等你工作了，去公司的时间多着呢。”

    车走在路上，梁聪聪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风景，看着两侧来往的车辆，开心极了。

    车子转了一个弯，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学长问：“高老师，还有多远到公司？”高老师回答：“没多远，前边右转，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梁聪聪探头看着前面，“这是在往哪个方向走啊？”高老师反问：“你觉得在往哪个方向走？”

    梁聪聪感觉了一下，不确定地说：“往西吧。”高老师笑了，“哪是往西啊，现在往南走呢。”梁聪聪很沮丧，“又错了，我的方向感好像就没对过，有时候跟水清她们去逛街，进了商场，从来找不着出口，出来以后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高老师示意天上，“分不清方向的时候就看太阳。”“看太阳我妈也教过我，可是方向感不对，看太阳也迷糊，而且越看越别扭，太阳老挂在北边。一直到现在，我在学校待了四年了，一直都觉得我们宿舍的窗户，还有学校的大门，都是冲西的，虽然心里知道冲南，但这四年方向感都没过来。有一次去超市回来，方向感对了，大门真的冲南了，进去之后就不知道怎么走了。”

    高老师还有办法，“方向感要是不好，就记左右，往左拐往右拐，是错不了的。”“对对对，水清也是这么说的，就记左右，别分东西南北。水清说她就没有方向感，所以不分东西南北，可是我有啊，就是经常不对。”蔡晓旭说：“其实我方向感也经常不对，我现在也觉得在往西走。”旁边的学长说：“女生方向感普遍比男生差。”梁聪聪认同，“真是，跟我爸妈出去，我爸的方向感就是对的，我妈就老是不对。”“男女天性。”“是。”

    到了下一个十字路口，高老师慢慢把车停下来，他解开安全带，说：“到了，往前边一走就是，公司门前不让停车，停这边吧。”梁聪聪打开车门，周围的环境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本以为会去十分繁华的地方，但所处之地，虽说比学校周围要好一些，但还是很偏僻。四周看起来很开阔，向远处望去，整条马路上也没几辆车。蔡晓旭叫她，“看什么呢？走吧。”“哦。”

    进了大楼的门，立刻有人迎上来，“高老师，您好您好。”高老师上前和对方握手，“李主任。”那人看了看高老师身后的人，“这都是你带来的兵啊。”高老师转头，目光在梁聪聪身上停留了片刻，“是，都是我的人。”梁聪聪在背后不满地想：看我干什么，我知道我是冒牌的。李主任招呼大家，“走走走，跟我去二楼吧，经理有点事出去了，马上就回来，你们先跟我去看看仪器。”“行。”

    李主任带着高老师一行人到了二楼，进了一间很大的屋子，“这就是我们要做的产品，我先给您简单介绍介绍？”高老师点头，“好。”梁聪聪听着没什么兴趣，她走到最左侧一排不知名的产品前，弯下腰近距离看着，完全看不懂这些仪器是做什么的。转身看高老师、学长和蔡晓旭，他们正认真地听着李主任介绍产品，梁聪聪自顾自地走到其他产品前，觉得十分无聊。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找高老师和李主任，“李主任，经理回来了。”李主任看向高老师，“我们去会议室谈吧。”“行，”高老师转头交代学生们，“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李主任连忙说：“怎么能在这儿等呢，小吴，带他们去隔壁会客厅。”那位被称为“小吴”的同事走过来，“跟我过去吧。”

    去了会客厅，小吴礼貌地招呼大家，“大家坐，我去倒点水。”学长说：“不用了，我们坐会儿就行，你去忙你的吧。”小吴笑笑，“没事。”

    过了很久，高老师终于回来了，“我们走吧。”大家站起来，陪同高老师的，除了李主任，还多了另一个人，应该就是经理了。向外走着，经理笑着对高老师说：“高老师，今天可能有些细节没有考虑到，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们及时沟通。”高老师面无表情地点着头，“好。”梁聪聪看着经理和高老师截然不同的表情，低头笑了笑，看起来，高老师在这家公司的地位还挺高。

    到了大门口，大家都停下来，经理问：“你们车停哪儿了？”高老师指指前面的十字路口，“停那边了，你们回去吧，我们走了。”经理伸出手，“那我们就不送了，路上慢点，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我们说。”高老师礼貌地同他握手，“好，合作愉快。”

    走到车前，学长问：“谈好了？”高老师拿出钥匙，“差不多，有些还得再商量，看看再说。”学长突然笑着看向梁聪聪，“你坐前面吧，你这么崇拜高老师，都要毕业了，以后没什么机会了一起出来了。”梁聪聪愣了愣，“谢谢学长。”“不用客气。”高老师打开车门坐进去，“这项目不太好做。”他转身指指两个学长，“你们俩跟我做吧，晓旭，暑假你回家吧，不用留在学校了，你做不了。”蔡晓旭点头，“好。”梁聪聪把头歪向外面，想：那我更做不了什么了。

    等回到宿舍，刚一进门，俞飞飞就探头问：“大聪，你今天跟高老师出去了？”梁聪聪十分激动地跑到她面前，“对呀对呀，水清跟你说的？”“是，何水清说你激动得不行。”“嘿嘿，还好，跟高老师去了一个公司，谈什么项目，就是好奇，想去凑个热闹。”

    何水清端着洗好的衣服进来，问：“聪聪你们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吗？”“对呀，我跟晓旭从学校门口下的车，高老师要和两个学长去实验室商量这个项目，真是的，什么事不能明天再商量。”俞飞飞倒是习以为常一般，“照高老师那个脾气，这有什么新鲜的。”“那倒是。”

    梁聪聪兴致上来了，她索性坐到俞飞飞床上，“哎，我跟你说，那个公司还挺看重高老师的，不管是主任还是经理，跟高老师说话都特别，特别，我想个形容词啊，那个表情应该算是，呃，有点讨好。去之前，我以为高老师接项目，是要挣人家公司的钱，应该是高老师处于劣势，没想到，居然是对方有求于高老师，看来，还是高老师的水平高呀。”

    梁聪聪又想起两个学长，“研究生们也挺惨的，暑假还得在这儿。”俞飞飞说：“研究生哪有暑假，得跟着导师做项目挣钱。”“那研究生也有钱吧？”“有，项目结了，导师都会给学生钱，但给多少，就看老师大方不大方了。大聪，我今天找到一部特别，给你讲讲吧。”梁聪聪立刻站了起来，“又是你以前看的那种啊？”“对呀，好看啊。”梁聪聪摇着头，“还是别给我讲了，我对这类小说没什么兴趣。”

    梁聪聪走回自己桌前喝水，然后转头对何水清说：“今天好高兴啊，高老师还说回来干活呢，谈完之后说晓旭都做不了，那肯定更没我什么事了。”何水清说：“高老师本来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他们做项目都是暑假在这里做，你都毕业了，高老师不可能留下你的。”“是吗，高老师还会开玩笑啊？”“他当然会开玩笑了。”梁聪聪笑笑，“有进步啊，教我们的时候完全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好无趣，今天洗澡的人多吗？”“还行，以后要洗澡我下午就不去实验室了。”“行，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