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梁聪聪站在食堂门口徘徊，她看着手里的钥匙，纠结着要不要去门口看看水果摊的秤究竟差多少。她想去得出那个结论，但又觉得门口太远，可如果不去，这份好奇心又让她心有不甘。她看看宿舍的方向，又看看学校门口的方向，犹豫再三，最终下定了决心，“去学校门口！”走了几步她又停下来，摸摸口袋自言自语道：“还好中午回来没把钱放下，就装作是去买苹果吧。”

    水果摊前人很少，梁聪聪走到最近何水清常去的那一家，老板一如既往地露出笑容，“买点什么呀？你那同学呢？”梁聪聪知道她说的是何水清，“她在宿舍呢，刚去食堂吃完饭想起来苹果没有了，出来买几个。”旁边两个女生挑好了樱桃放到电子称上，付了钱离开，老板对梁聪聪说：“你先挑吧，袋子在那儿，自己拿。”梁聪聪扯过一个塑料袋，装模作样地挑苹果，余光却一直在老板身上。老板转过身去继续削菠萝，梁聪聪不动声色地伸手把钥匙放在了电子秤上。

    梁聪聪悄悄看了看老板，老板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她放下心来，仔细看了看电子称的示数，显示1.4两。

    梁聪聪确认了一遍钥匙的重量，悄悄地拿下来放进口袋，“老板，就要这几个吧。”她把苹果递过去，老板放下菠萝站起来，接过苹果放到称上，“七块二，给七块吧。”梁聪聪接过苹果拿出钱递过去，心里暗自盘算：七块二，就算七块五吧，两块五一斤就是三斤，五个苹果，一个有六两重，哼，这黑心的老板。

    回宿舍的路上，梁聪聪自言自语着计算水果摊的称究竟是几两称，“一两称出来是一两四，一比一点四等于一斤比上x，那x就是一斤四两。嗯？”梁聪聪停下来愣住了，“怎么成一斤四两了，不对不对。”她使劲晃了晃头，“重算，到底应该谁比谁啊。”

    梁聪聪继续向前走着整理计算方法，“上边都是实际的，下边是他称出来的，实际的是x，他称出来的是一斤，x比1，就是x，等于什么呢，实际的是一两，他称出来是一两四，等于一比一点四，那x就等于一除以一点四。”梁聪聪高兴得再次停下来，“对，就是这么算！一除以一点四是多少啊。”她半仰着头在脑子里计算，“十除以十四，就是五除以七，商零，七七四十九，余一，商一，然后是三十，四七二十八，余二……”梁聪聪突然反应过来，“不往下算了，三位小数已经够多了，等于0.714，哇噻，还真是七两称！”

    梁聪聪恨恨地往回走，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却发现没有带手机，她提起手里的苹果看了看，“哼，说有三斤，三七二十一，其实只有两斤。”

    回到宿舍，何水清见梁聪聪进来，摘下耳机问：“怎么去食堂吃饭去了这么半天？你去哪儿了？”梁聪聪把苹果和钥匙摔在桌子上，“去学校门口了。”何水清有些惊讶，“你去看水果摊的称是几两称了？”“对！而且我已经弄清楚了，是七两称！这串钥匙在他们的称上称出来是一两四。”宿舍其他人疑惑地看过来，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何水清说：“我说怎么去了这么久呢。”

    李婷打断她们，“你们在说什么啊？”何水清解释说：“聪聪发现学校门口的水果摊给的分量不够，想弄清楚究竟差多少，今天上午我们去超市称了她那串钥匙是一两，刚才她去了门口的水果摊，那串钥匙称出来是一两四。”梁聪聪补充：“所以门口的称是七两称。”

    俞飞飞从小说中抬起头，“我说嘛，这事也就大聪干得出来。”李婷说：“我早就知道他们的称不准，但不清楚具体差多少，咱们这边这么偏，又没人来查。”梁聪聪问：“可以跟哪些部门反映吗？”李婷摇头，“没用，真抓住他们罚一笔钱，然后呢，他们还不是要在我们身上捞回去。”李婷一席话让梁聪聪哑口无言，过去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黑白分明，今天却发现，原来有些事可以错得理所当然，甚至理直气壮。

    何水清看着梁聪聪落寞的神情，转移话题说：“你不是说回来给我讲格格丢风筝的故事吗？还讲不讲？”梁聪聪此刻已经没有了讲故事的心情，她皱着眉看向何水清，“你说怎么会这样？”何水清说：“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合理的，我们目前也无可奈何，相信会慢慢变好吧，好了，别想这件事了，我等着你讲故事呢。”

    梁聪聪把板凳搬到何水清床前，“你不看你的甄嬛传了啊？”何水清放下手机向床边移了移，“你先讲，我看得有些累了。”梁聪聪想了想，“一下子不知道讲什么了，哦对，湖广一带闹水灾，纪晓岚去找皇上，皇上正在放风筝，纪晓岚就很生气，说皇上放着国家大事不管眼里只有风筝，这不是为君之道，然后他就把皇上的风筝线扯断了……”

    第二天，梁聪聪去了门口最熟悉的那家水果摊，只有那个小男孩在。梁聪聪向四周看看，确定没人之后问：“老板，你家的称对吗？”男孩直接承认了，“不对。”梁聪聪没想到他会这么坦承，男孩说：“开始的时候门口就我一家卖水果的，那时候称是准的，后来又陆续来了两三家在那边摆摊，你们大学生傻啊，我这儿香蕉卖三块，过去那边一问，两块，人们就都不来我这儿了。你们虽然上了大学，谁知道一斤是多沉啊，谁都不知道他们给的不够，就觉得我卖得贵。你说我能怎么办，只能把称调得和他们一样，少给点分量，把价压下来。”

    梁聪聪思考了一会儿这些话，“也有对分量有概念的啊，我不就感觉出来了？”“你这样的毕竟是少数，这么多年，谁看出来了，别人谁知道一斤是多少啊。”梁聪聪指责他：“分量给得不够还有这么多道理？”“我们价定得低啊，”老板指着北边，“不说和超市比，你去那边枫叶镇看看，那边卖水果什么价，我们卖什么价，总起来说其实一样。”

    梁聪聪无话可说了，她突然觉得，这个男孩说的也有道理，周围的商家用不正当手段竞争，为了生意能做下去，除了也这样做，似乎别无选择了。可是，有个看似合理的理由，就能这么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