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历史自习课，班主任进来说：“下周要进行中考前的体能测试，大概有这么几项，800米长跑，六分钟以内跑完，还有就是身高、体重、肺活量，到时候别忘了啊，提前练练，这节课作业是中考模拟卷一，写作业吧。”

    班主任出去了，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对梁聪聪来说如五雷轰顶。平时的体育课，800米跑下来已经让她上气不接下气了，体能测试还规定了时长，六分钟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能。杨敬波一脸幸灾乐祸地回头看梁聪聪，“大聪，这下好了吧。”梁聪聪瞪他一眼，继续发愁。杨敬波说：“还有一个星期呢，多练练就行了，晚上我陪你去练。”梁聪聪意外地看着他，“真的假的？你怎么突然这么好？”“我平时就很好啊，陪你练练，要不然你六分钟跑不完，会影响中考的，正好我也看看我几分钟能跑完。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中考有体能测试，今天班主任说了，那就今天开始练吧。”

    梁聪聪垂头丧气地准备写作业，忽然听到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她抬头去看，放在窗台上的汉语词典只剩下了一个封皮。杨敬波问：“什么掉了？”梁聪聪看着窗户，“我的词典好像掉外面去了，在你们宿舍区，晚上你给我捡回来啊。”杨敬波逗她，“你自己去捡啊。”“男生宿舍区，我怎么去啊？”“哈哈哈，下了课我给你捡，等下了晚自习直接去操场啊。”“行。”

    晚上，梁聪聪和杨敬波去了操场，操场上已经有很多人了，因为没有灯，也看不到大家，只能听到跑步的声音和说话的声音。梁聪聪跟着杨敬波找到起跑线站好，杨敬波说：“开始了啊，预备，跑。”几乎是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杨敬波就不见了，梁聪聪停下来向前面喊：“杨敬波，你去哪儿啦？”杨敬波跑回来，“你也太慢了吧。”“哪是我慢啊，是你太快了，又没有灯，离远点根本就看不见。”杨敬波只好迁就她，“行，我跑慢点。”

    杨敬波陪梁聪聪慢慢跑着，跑完一圈后，梁聪聪惊讶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像体育课的时候那样喉咙发干、呼吸困难。她难以相信地看向杨敬波，“我记得上体育课的时候，跑800米经常上不来气，这会儿感觉还好啊，晚上跑步没那么累。”“那是因为中午热，这会儿凉快。”“也不是啊，冬天的时候呢，中午也不热，跑着还是累。”“那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跑都觉得还好。”梁聪聪瞪着他，“你这个死杨敬波，你到底是陪我练的还是笑话我的？”杨敬波笑笑，“陪你练陪你练，不笑话你了。”梁聪聪听着周围的声音，“这会儿在操场上练的都是体育不好的啊？”“应该不是吧，快体能测试了，都打算练练吧，看看多长时间跑完，一会儿肯定能碰到咱班的人。”

    在杨敬波抱怨了无数次跑得太慢之后，800米终于跑完了，梁聪聪和平时一样靠在篮球架上，问：“用了多长时间啊？”杨敬波看看手表，“七分半。”“啊？我觉得晚上不累，跑得挺快的都七分半了，这要白天跑，时间得更长。”杨敬波示意跑道，“那接着跑吧，这几天多练练。”“还跑啊，”梁聪聪抱住篮球架，“一天跑一回就行了，今天的已经完成了，我要回宿舍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你看操场上还这么多人跑呢，赶紧再跑几圈。我得再跑一回，看到底用几分钟。”梁聪聪对杨敬波很有信心，“你没事，你都觉得跑得慢的不行了，七分半钟都跑完了，你跑快点儿怎么不能快出一分多钟来啊？”杨敬波也这么认为，“那倒是，歇一会儿，你接着跑，多跑几圈。”梁聪聪指着他，“杨敬波，你可真够狠的。”杨敬波得寸进尺起来，“明天下了自习接着来啊，比今天跑得还得多。”梁聪聪惊恐地看着他，“明天你自己来吧。”

    一晚上，梁聪聪始终没有达到要求的六分钟，她十分沮丧地回了宿舍，董文会见她回来，问：“跑完了？”梁聪聪瘫坐在下铺，“跑完了，跑了三回，都超过六分钟了，杨敬波说这几天都得去跑，赶紧的吧，累死我了，睡觉。”董文会说：“明天我也跟你一起去。”梁聪聪问：“有杨志超？”董文会点头，“有。”“我就知道，这叫什么跟我一起去啊。”

    第二天在班里见到苏天皓，梁聪聪和他抱怨前一天晚上跑步的事：“你说中考就中考，怎么还有体育的事啊？昨天在操场上都跑到要关灯了才回去，累死了。”苏天皓很赞同她的做法，“你体育这么差，确实应该练练。”梁聪聪反驳他：“不止我一个人练啊，操场上人着多呢。”“别人我不知道，反正你跑什么样我知道，要不然今天晚上去操场上比比，我让你两圈。”梁聪聪别过头，“不比。”然后她又担心起来，“昨天晚上四圈最快的我都跑了七分钟，真不知道怎么着六分钟才能跑完。”苏天皓说的和杨敬波如出一辙，“多跑吧。”

    接下来的几天，梁聪聪每天晚上都去操场上跑步，只有偶尔的一两次能达到要求的六分钟。

    体能测试的日子到了，梁聪聪大概是两个班里最紧张的一个。第一项就是800米长跑，梁聪聪看着前面的小组都顺利通过，到了她这一组，她们几个过去站在起跑线上，体育老师站在一旁，看她们都准备好以后，吹了一声口哨，说：“预备，跑。”几个人开始向前跑，第一圈，梁聪聪还能跟上其他人，从第二圈开始，她就慢慢落后了。跑完第二圈，经过同学们面前，董文会和郭晓艳给她加油：“聪聪加油。”苏天皓也看着她点了点头，梁聪聪努力向前跑，但无奈力不从心，还是落后了前面的同学一段距离。梁聪聪心里流着泪，想：再加油我也跑不了那么快。

    就这样到了第四圈，刚跑了没多远，十九班的杨美倩突然摔倒在地上。梁聪聪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十九班其他组的同学也纷纷过来，大家把杨美倩扶起来，杨美倩对梁聪聪说：“你先跑吧，要不六分钟跑不完了。”梁聪聪问她：“你没事吧？”“没事，膝盖这儿可能磕了一下，有点疼，你赶紧走吧。”梁聪聪犹豫了一下，“那我先走了，你小心点啊。”

    跑到终点，体育老师把手里的秒表停止计时，然后叹了口气，“六分零五十二秒，聪聪啊，不达标啊。”梁聪聪双手叉腰大口喘着气，“我也就跑这样了，累死了。”体育老师很无奈，“念在刚才特殊情况耽误了一会儿，给你记个合格吧，以后还得练啊。”“好好，练。”梁聪聪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想：都记合格了，我还练个屁啊。

    等同学们扶着杨美倩到了终点，体育老师问：“摔得严重吗？”杨美倩坐在一旁的高台上，“没什么事，稍微有点疼，肯定超了六分钟了，我还用重跑吗？”“不用，你这属于特殊情况，我给你记合格就行了。”体育老师在本子上填写结果，又对大家说：“行了，这边没事了，接下来去测身高体重吧。”他指着西边，“一直往前走，最头上那个屋子测身高体重，另一个开着门的测肺活量，先测哪一项都行，去吧。”

    梁聪聪等人先去了测身高体重的屋子，化学老师和物理老师在，苏天皓第一个站到电子秤上，化学老师用尺子在他头上比了一下，“一米八二。”然后又看看电子秤的示数，“六十六千克。”物理老师记录下来，苏天皓下来，杨敬波站上去，化学老师重复刚才的操作，“一米七二，五十二千克。”梁聪聪凑到苏天皓身边，“化学老师量错了吧，你又长了一公分啊？”苏天皓很得意，“对啊，还在长个儿，赶紧过去，我看看你多沉。”梁聪聪打他，“滚滚滚，不给你看。”“哈哈，今天你还跑得了吗？”

    大家陆陆续续地过去，梁聪聪不停地向后缩着，但最后还是到了她。她战战兢兢地站上去，化学老师说：“一米六，五十九千克。”物理老师惊叹道：“哇，你比我还沉十斤呢。”在场的同学哈哈大笑，梁聪聪尴尬不已，她埋怨物理老师：“您非说出来干什么？写上就行了。”物理老师笑了笑，“去隔壁屋测肺活量吧，去了吗？”“还没有，先来的这儿。”“行，那现在去吧。”

    记录肺活量的是数学老师，梁聪聪低头笑了笑，凑到董文会耳边悄悄说：“我还以为会来一些医生什么的，没想到全是咱们的老师。”数学老师指指墙边的纸箱，“每个人从那个箱子里拿一个漏斗，装在这个机器上，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嘴堵住这个漏斗吐气，尽可能地吐长点，开始吧，每人先拿一个漏斗。”同学们过去拿漏斗，梁聪聪拿到之后疑惑地自言自语道：“这个怎么用啊？”苏天皓示意她看前面的同学，“看前面的人怎么着你就怎么着。”梁聪聪看看他，“哦。”

    林春梅第一个过去测试，数学老师给她做示范，她把手里的漏斗插在肺活量计的管子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漏斗贴在嘴巴上，慢慢地向外呼气。“看了吧，就这样，”数学老师拔下漏斗，“把你的插上边。”梁聪聪静静地看着林春梅，一直看到她呼气结束，数学老师看看仪器上的示数，“三千四，不错，下一个。”

    到梁聪聪了，她走过去，学着其他人的样子吸气呼气，数学老师看看示数，“两千七。”因为呼气太长，嘴巴离开漏斗后梁聪聪立刻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一旁，看着苏天皓过去，苏天皓看起来很随意地吸了一口气，完成测试后，数学老师看看示数，“五千四。”梁聪聪不相信地凑过去看了看，然后又看向苏天皓，“你长了四个肺呀？居然是我的两倍。”苏天皓露出轻蔑的神情，“你那是缺乏锻炼，以后还去跑步就行了。”“我才不跑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测试完了。”数学老师挥手，“别都在这儿待着，测完的回教室。”

    回教室的路上，梁聪聪终于放下心来，担心了这么多天的体能测试，尽管结果并不理想，但总算是过去了。到了教室，班主任正在里面，等同学们都回来，班主任说：“今下午拍毕业照啊，该洗头的洗头，该收拾的收拾，不要求穿校服，穿着整齐就行。”数学老师也回来了，班主任走出去，数学老师进来说：“今天讲昨天的试卷，都找出来。”

    中午，吃完饭回教室，上课铃响了，章渝的座位居然还空着。梁聪聪四处张望着问：“章渝去哪儿了？”姚俊秀在后面回答：“体育老师带她和笑彤去选体育生了，如果过了，好像就不用中考了，直接能上武中。”“是吗？没听章渝说啊。”姚俊秀又补充说：“体育老师还想让你哥也去，但你哥说什么也不去，体育老师拉了他半天，像拉大闺女上轿一样，最后还是没去。”梁聪聪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她向南边看看座位上的苏天皓，十分不解，按照苏天皓平时的表现，考体育生十拿九稳，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去。

    下了自习，梁聪聪带着这个疑问去找苏天皓，她问：“哥，听说今天体育老师要让你去考体育生，你为什么不考啊？”苏天皓没有解释，只是说：“不想考。”梁聪聪追问：“为什么？不是说考上体育生都不用中考了吗？”“那我也不考。”“到底为什么不考啊？”“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考。”梁聪聪狐疑地盯着他，“真不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苏天皓笑笑，“没想什么，就是不想考，回去准备上课吧。”梁聪聪看着章渝的座位，“章渝她们现在还没回来呢，下午不上课了吗？”“那不知道。”

    过了几天，体育生的录取结果出来了，年级只有十九班的王天晓被录取，章渝和苏笑彤都没有选上。梁聪聪看得出章渝有一些失落，她不明白，章渝体育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这次却没有考上？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