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控
“咔砰”裂响,楼下传来粗暴的开门声,不,更像是被人踹开的,进而一连串急促沉闷的“踢踏踢踏”脚步逼近楼梯、卧室,愈发清晰,人数显然不少。
隐约还传出一两句‘别担心,幸运仍会眷顾夏旦的’、‘我就知道那家伙会没事的’等星散碎语。
似闻及卧室有异响,对方步伐不免又加快了几分。
‘是教堂的人?!’
‘该怎么办…’
‘这模样..’
无数念头闪过,夏旦的意识愈发混乱了起来,哪怕他不知砸了几次的拳头,早已血肉模糊,血流汨汨,向外染红了他那残破的衬衣,向内透过绽开的皮肉,隐约看到里面的白色指骨。
如同刚刚犯下杀孽的狂徒。
无边烧灼的痛楚,如同刚掉落沸水般,愈发刺激他的狂虐之心,一边拼命想压制下体内那股乱撞的能量,一边身体颤栗像座即将喷薄的火山般,危险而狂暴。
于是,待来人赶至屋内后,就愕然看着眼前一幕…
衣衫褴褛的夏旦身上血迹斑斑,用那虬结的双臂杵在凹凸开裂的地板上,丝丝白色气焰就争相恐后地自其口鼻及后背升腾钻出,仿佛置身于温泉池般,待他蓦地抬头对视众人,那痛苦狰狞的面色上,双目如同鸠眼般通红,浑身上下散发着暴戾之气…
“这是?”一行四人难以置信地怔住片刻,旋即两名穿戴护甲的教堂守卫清醒最快,两者脚步疾移,挺身挡在了执事及夏希娅的前面,惊讶与狐疑还残留于刚毅的脸庞上。
唯有夏希娅眼角打湿,激动大喊了两声“阿哥”,她越过阻拦就要冲过去。
“镇定点,夏希娅!”
“放开我…快放开我…”
年过70岁的玛丽执事反应却一点都不慢,她及时抓住了前者肩膀,那只枯皱的手臂似乎蕴含莫大的力量,竟将夏希娅牢牢摁在原地难以挣脱,她忽略女孩的言语,早已神色凝重地注视着夏旦。
‘这可不像亡灵啊!’
‘是血脉变异还是血脉返祖?!’
‘亦或...能量失控?!’
诸多想法在玛丽心中转瞬而逝,一时竟也难以辨别。
哪怕她深悉夏旦情况,更多次出手检查,确认对方内外毫无伤势,却意识全失、脉息衰微、似睡非睡,采用了十余种方法都无法唤醒,不亚于另类的死亡,或者说活死人。
闻之甚少,玛丽也束手无措,只能默默祈祷光辉神女能庇佑这可怜的孩子。
直至玛丽听少女说哥哥的心跳、呼吸一改颓势之后,她心头咯噔一下,不喜反悲,怀疑回光返照,为了印证想法,也为了宽慰少女,她这身白袍未换,还怀着沉重的心情再次赶来。
不料被事实打脸,让她差点误了此事。
作为小镇教堂的最高执事,她身兼学堂校长、医生、元素使、婚祭双料见证人等数职,多少年了,她吃粥吃肉吃面包,已鲜有吃惊了。
玛丽正想做些什么,狭长的房屋内就隐约回荡起了夏旦的嘶哑呓语,一同将众人的思绪纷纷扯了过去。
“嚯..嚯嗬...别过来…”
“你这家伙再说什么胡话…”未等他人发声,经辩容貌、听声音确认这个染血狰狞的家伙就是自己挚友后,预备守卫塞柴不禁眼角泛红地怒喝一声,旋即毫无畏惧地踏步上去,嘴中还不断反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血脉变异的话,我们又不是没见过?!”
“快..走.走..开…”体内过多的脉气及元素能量再次翻腾,躯体仿佛就要撑爆般,夏旦双手忍不住地颤栗了起来,脑中更仿佛有道声音不断催促他去肆虐。
站在玛丽执事身前的守卫队长狄卡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他紧锁眉头望着走近夏旦的侄子塞柴,欲言又止,隐隐有些不安。
“可恶!”塞柴仿佛被夏旦的话扎了一下,他恨铁不成钢地怒冲到对方眼前,有力的双手揪住夏旦衣领运劲提起,并用他宽阔的脑门紧紧抵在对方的额头上,大声喝道:
“你这混蛋给我清醒点喂…”
“给我听着,哪怕你变成了怪物,你塞柴大爷也不会嫌弃你的!”
“因为,我们可是挚友啊!”
“..走嗬…”
“混蛋!”一声闷击,塞柴捏拳在夏旦右颊重重印上了一击,让旁观的众人始料不及,夏旦更是猝不及防地缓缓向侧后踉跄,脑海一片空白,耳边还传来怒其不争的斥责:“你给我振作起来啊!”
“阿哥。”夏希娅泪水簌簌地挣扎着,却依旧无法脱离玛丽执事的身边,狄克队长摸了摸光洁锃亮的脑袋,似乎在唏嘘过往的青春少年。
力道似乎并不大,心灵伤害却很强。
“你..你…”夏旦蹬蹬后退几步间,原本趔趄后仰的姿势就被他紧急扼住,浑身上下莫名升腾出了一阵阵邪火,心头戾气更仿佛被对方彻底点燃般,致使全身难以遏制地颤动起来,狂暴的破坏欲在他内心霍然膨胀…
“你.你这家伙啊…”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夏旦那染上绯红的金褐色眸子缩紧睁开,宛如森然的蛇瞳一般...
旋即夏旦胸膛陡然膨隆,侧弯的躯体更以不可思议地姿势迅速回仰,赫然抬首时,双瞳散发着摄人幽光锁定了塞柴,伴着升腾出的缕缕白烟紧紧缠绕着他赤白涨红的头面,疾速催动六缕黄红相间的脉气从其手臂流淌至高举的右拳上,刹那间,指尖绽放微芒…
“小心…”队长狄卡忽地振声提醒。
“..在干什莫...”夏旦赤足前蹬,借力拉近,他的重拳早已悍然轰向了友人的面门,神色邪魅狰狞说道:“..给我挠痒痒嘛!”
砰...隆!
电光火石间,塞柴瞳孔紧缩根本来不及躲闪,仅本能举起双臂挡在脸前,下一刻,闷声乍响,一股强悍的冲击波就贯穿他的护手,并一路从前臂透至面部,刹那间,他的五官肉眼可见地激荡起了涟漪来。
糟糕,没防住!
“啊咧”一声,赛柴被劲力十足的一拳打得仰头趔趄,脚步难以抑制地倒飞撞塌了身后的半边衣柜,形体深陷其中,头面及手足更如触电般颤、麻、抖。
“桀桀桀...”
听着狂戾的夏旦发出了张扬的怪笑,玛丽等人一边警惕防备,一边则赶忙跑去掀开碎木,就见塞柴躺在衣柜中两眼翻白,嘴巴长得老大,口中还不停拉扯着不甘的呓语:“.偷..袭...混..蛋...”
狄卡脸色一黑,赶紧将这丢人的子侄拉出来,凭此时机,被玛丽放松看管的夏希娅竟挣开了束缚,径直冲向了夏旦。
“等下,别过去!”“阿哥..我是夏希...”
“桀桀嘿..”“啪!啊!”
“嗯?!”
夏希娅被暴戾老哥敌我不分的一拳甩在了那稚嫩的粉腮上,就在她将被巨力抛飞之时,硬生生用脸颊、双手及意志死死抵抓住了对方的拳劲,甚至还能口齿不清唤道:
“.阿..哥!”
“呲渍...”
夏旦却毫不留情地驱臂下压,瞬间就将她那娇倩身躯压弯,脚步后踏一步间,她黄金色的瞳孔猛然竖直,旋即拧身抓紧夏旦手臂霍然前扯,同时透过阿哥那熟悉而陌生的狰狞面孔,隐约看到对方眼中一条长着翅膀的黑色小蛇向她森然吐信。
电光一闪,她脸庞肃杀凌厉得仿佛换了个人,在背后玛丽等人的瞩目下。
“从我阿哥身上——”
话语间,夏希娅瞳孔陡然旋大,里面隐约睁开了一头金色虚影巨蛇的竖瞳并注视黑蛇的霎那,她的眉宇间无风起燃,一道约拇指大小的白色残烛仿佛从额中跃出,随着夏希娅仰头跃起,狠狠砸在了翻脸老哥的额头上:
“滚回去!!!”
强力的振击下,夏旦只觉脑袋天旋地转、眼冒金星,瞳内的虚影黑蛇霍然凄厉消逝,身体也不自主地往后倒退,双手则紧紧捂着额头,神色清明几分的同时,血脉内的狂暴能量不减反增...
“咦,怎么会?”
不待夏希娅愕然回神,夏旦就转腰前拜,十分记仇般硬碰回去,径直将神色萎靡的夏希娅嗑飞,额头上还肉眼可见的鼓起了肿包,后被玛丽执事上前接住抱起…
夏旦欺身向前,打算乘胜追击,挥拳就向两人砸去。
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反应更胜一筹。
狄卡队长掠身而出,催动脉气充足绕手,踏前竖掌一拍,劲气就同猛虎扑啸般,抵在了夏旦的拳头上,撞出一记闷响,旋即拳掌分离。
夏旦被击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手臂酸麻战栗,狄卡却巍然不动,仅一招,高下立判。
‘这力量与速度,几乎达到正式级门槛了!’
狄卡暗暗讶然,也惊叹对方提升之快无愧于“铁人”之称,实在不能小觑,方才哪怕塞柴拿出了半年来的训练成果也一样胜负难料。
“Συμπύκνωσηστοιχείωνύδατος...”
(水元素听我号召...)
放下并无大碍的夏希娅,玛丽执事见缝插针,她手举淡蓝色长杖,轻吟两个晦涩的咒词,旋即杖首四周浮现一滴滴晶莹水珠,三秒不到,水珠就飞速旋成拳头乃至人头大小的透明水球。
紧接她驱杖一挥,三枚人头大小的水球依序如离弦之箭般,射向夏旦。
咻咻咻…
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势,夏旦只勉强躲过一枚飞过身后能崩裂书桌的水弹,紧接就被下一枚撞飞,胸口如遭重击而郁结不已,来不及喘气,剩下一枚也近在眼前,他蓦地怒声一吼,那水球就像针扎气球般在半空炸裂,哗啦滴落一地,他那狰狞痛苦的神色也莫名舒缓了几分。
“果然!”见状,玛丽恍然明悟,她持杖连敲了两下地面,急喝道:“快,这是能量失控!”
“什么?!”众人愕然。
这说明夏旦体内的能量远远超过了身体的承受力。
不同于一般血脉变异的变化,能量失控者,若不及时释放,轻则脉道断裂,重则沦为只会破坏的疯人,更多则是爆体身亡。
情况危急,不容耽搁。
“阿哥!”
夏希娅不顾头顶的大包,旋即她十指散布点点光芒,作势冲向夏旦。
解决方法主要分两种,要么压制消化,要么战斗宣泄!
看夏旦状态,明显适用于后者。
“等下…”一个宽阔挺拔的背影阻拦了她的去路,是刚刚被狄卡队长从衣柜扯回来的的教堂守卫塞柴。
他的目光灼灼地锁定了夏旦,咬牙铿锵道:
“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