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首先疾冲进来的便是司徒青衣，而后鱼贯而入的便是慕容错、开阳城城主东方澈还有摇光城城主独孤玉衡，一进门看到的便是已然陷入失控中痛苦地胡乱抓咬，一头青丝已经散乱的商月落，还有哭得一脸是泪，想拼力抓住商月落双手的绿珠，二人在相互纠缠中，手上还有身上触目可及的地方皆已是伤痕累累，一道道红红的血痕触目惊心......

    转眼间，司徒青衣已冲至榻前，一把将失控中的商月落紧紧拥入怀中，用力按住她不停挥舞的双手，绿珠一见司徒青衣来了，心下宽慰了些许，但是眼泪依旧不受控制如洪水一般泛滥而下。

    “绿珠，你先退下吧。”司徒青衣看着怀中被痛苦折磨的面容扭曲的商月落，声音有些沙哑。

    绿珠默默退到一旁，内心的悲戚让她已然乱了方寸。

    在场的慕容错、东方澈及独孤玉衡此时皆一脸沉重，想不到这毒如此厉害，平日里如此优雅恬淡的女子竟被折磨得如此生不如死。

    而此时已被司徒青衣禁锢在怀中无法动弹的商月落，那种无处发泄的痛苦让她变得更加疯狂，眼神凌乱，纤细的身子不停因难受而颤动不已，不停喘着气寻找发泄的出口，可是痛苦实在难以抑制，便见她下一秒竟张口便朝司徒青衣的肩膀狠狠咬去，并死死不肯松口，司徒青衣吃痛，不禁暗哼了一声，怕她如此下去会有更严重的自残行为，不得不忍着心疼，伸掌在商月落后颈处用劲一击，商月落眼睛一闭，贝齿一松，便全身无力，瘫倒在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终于，夏总管带着沈大夫也气喘吁吁的赶到，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一看到四位城主一脸肃穆的模样，当下双腿不禁软了软，幸而被身后的夏总管一把扶住。

    “沈大夫，别紧张，你赶紧先过去看看商姑娘。”慕容错声音尽量轻柔。

    沈大夫定了定神，便赶紧过去，执起商月落的皓腕，专心诊起脉来，然后伸手翻开商月落的眼睑，看了一下瞳孔，再细细观了一下她的面容五官，及手臂上的红点......许久，才一脸沉重地说:“商姑娘今日苏醒是因为毒性正在发作，我等之前听命将她的毒性暂时封存，但是昨日起不得不将毒性解封，因为毒性一旦封存太久，无处发泄，心脉只怕受损严重，而且商姑娘体弱，毒性封存太久的话恐撑不了四日就会心脉爆裂而亡，到时就算莫愁姑娘到来，只怕到时也是晚了。”

    “那现在任由她这样下去，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司徒青衣搂着商月落的手不由得一紧，眼神有些复杂，他这样强求，难道错了吗？

    慕容错、东方澈及独孤玉衡不禁面面相觑，想出声安慰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司徒城主，商姑娘的毒确实棘手，现在只盼莫愁姑娘能早日赶到......”沈大夫也是一脸为难，但终究还是不忍心，绞尽脑计出言安慰，“不过城主暂且宽心，这毒虽然烈性，但是已过三日，这商姑娘脸上还有身上的红点子并未溃烂。所以据我推断，这商姑娘喝下的毒应该不多，所以时至今日才会发作，虽说封存毒性时间过长对商姑娘体质来说并不适宜，但是用药多续命几日还是可行的，但是这过程实在痛苦并非一般人所能承受，还是要看商姑娘能否撑得住，再熬三日......”

    众人一听，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司徒青衣将怀中的商月落轻轻放回床上，替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发丝，然后才转向沈大夫:“可还有什么方子能减轻她的痛苦？”

    沈大夫略加沉吟:“梦魇散倒有麻痹病人神经，从而起到减轻痛苦的作用。”但此药.......

    “你尽管说。”司徒青衣看出沈大夫的为难，但是现在没有什么能比保住她的性命更重要。

    “梦魇散虽有减轻病人痛苦的作用，但此药到底是种此消彼长之物，用药后或许会因病人体质不同而给病人带来不同的副作用，有病人用了，病好后，身体各部分机能可能会出现某种变化，例如有人味觉大不如前，有些人嗅觉可能会出现问题.......或听觉.....或视力.....”这正是他顾虑的地方，沈大夫有些为难，商姑娘如今这种情况，用药后，他也无法预知会有什么后果。

    室内又是一阵沉默，此刻的绿珠已经泣不成声，那无声的悲咽更让人觉得压抑得快要窒息了。

    “用吧。”司徒青衣声音低沉，深深看了一眼榻上一脸苍白憔悴的商月落，最终开了口。

    又在昏昏沉沉中过了三日，大概是用了药后起了作用，虽然身子仍是一日比一日差，但是在此药的作用下，睡着的时候还算安稳，醒着的时候也没有再痛得失控。

    商月落从沉睡中幽幽醒来，或许是这几日沉睡太久，精神似乎略有好转，醒后听着外面除了蛙声阵阵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

    默默感受着额上传来的那丝丝既熟悉又陌生的温热气息，怕把他吵醒，本想继续睡下去，但偏偏这时意识竟十分的清醒，叹了一口气，怕是睡不着了，不由得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抬首，入目便是司徒青衣那张在睡梦中依旧不羁的容颜，长眉入鬓，坚毅的下巴，紧紧抿着的薄唇，高挺的鼻梁勾勒出一张如刀削一般的完美又深邃的侧脸，那幽深莫测的星眸因熟睡而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细微起伏的呼吸中而微微颤动，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每晚睡在自己身边的，大概有三日了吧，商月落细细想了想，在这几日半睡半醒中，自己也无法计较和抗拒，每次醒来看着看着想着想着竟也习惯了，毕竟于他而言，一切的道德礼教都是浮云，从来就无法成为他的束缚，所有一切皆在他的张狂转念间，没有什么需要顾及或者顾虑的。

    “醒了？”有些沙哑而又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商月落一下子回过神来，有些猝不及防地坠入一双如墨般晶亮的眸子中。

    司徒青衣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嗯........”商月落脸颊微微发热，不着痕迹别开视线，再如何风淡云轻，她终究是一名女子。

    司徒青衣长臂一伸，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怀中全是骨感的纤弱身躯让他的双眸变得暗沉:“月儿，身子可还难受得紧？”

    身上再也没有像那日那样瘙痒疼痛得厉害，神智也还算清醒，这算是好些了吧？商月落轻轻摇了摇头:“还好。”

    司徒青衣替她拨开额前的乌丝，语气中有些欣喜:“那就好，今日已经是第六日了，听朱雀派去的人说，莫愁姑娘明日便能到天璇城。”

    到了便好.....商月落唇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意，在这半睡半醒间，她也知道了个大概，容貌可能无法保住，这几日连日泡在药中，口中鼻间除去药味，她再也感受不到别的味道了，就算能活下来，她这残缺的躯体还有何用？

    商月落沉默不语，或许更多的是无力反驳，能活到此刻在别人眼中已是奢望，对她来说，或许无所谓，但是对他来说，真的不重要吗？

    “月儿？在想什么了？”司徒青衣微微低头，低声询问，温热的气息扑在商月落凉凉的脸蛋上，惹得她心中升起些异样的情绪，眼前这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我这样，你不觉得可怖？”商月落声音因无力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是司徒青衣还是听清楚了。

    “怎会呢？月儿不必担心，月儿无论变得怎样，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司徒青衣轻笑出声，心情似乎十分愉悦，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是个十分好的开始，这是否可以说明她开始在乎起他心中的想法？

    虽说天下间无论人或物，能入他眼的一直靠的就不是外表，况且，初见她时模样已经刻入他的骨血里，这便已足够。

    商月落心中一窒，想了一下，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此一问也不奇怪。

    这步走得凶险，以身试毒的本意是利用四城之力除掉幕后指使，以绝后患，避免下次防不胜防。

    当然，还有更深一层的目的......

    看来结果还好......毕竟现在主宰游戏的是他，他若无意继续，那她这枚棋子将一无是处。

    一切又要重头布局，实非她所愿。

    她抬眸看向司徒青衣，朝着他扯开一抹浅浅的笑意。

    “那就好。”她嘟囔一声，因为着实无力而显得有些气虚，语气软软的，完全没了平时的那种可触而不可及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与疏离。

    司徒青衣下巴抵着商月落的头颅，满意地闻着鼻端那细柔发丝传来的缕缕幽香，眸色在幽暗的烛火中闪闪发亮:“月儿若是如此在乎，我到时必定为你访遍天下名医，寻遍天下奇药来为你医治。”

    “城主不必为了我如此大费周章，如果连莫愁姑娘都保不住我的容貌，这天下间应该也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商月落心中明白，自己此番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此毒的厉害没人比她更清楚，初踏江湖，自己还是太低估了人性之恶，这一不慎，一步之差便差点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