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帝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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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蜀王子

    曙光划过,天边泛起鱼肚白,幽蓝色的云影像一道道水波纹布满天空。

    站在峭壁洞口处,冷冽的清晨山风吹来,我们都不禁抱紧双臂,瑟瑟发抖。贺霖懿连着打了几个喷嚏,我把西装外套脱下披在她肩上,她看着我,“你不怕冷啊?还是自己穿上吧!”

    我按着她的手,“你忘了我是从小在这里长大了么,我不冷,你穿上吧,别感冒生病了!”

    说是这样说,其实我也冷,但这个时候也只能逞强到底了。

    从地宫出来,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夜之间的经历仿佛比我这一生经历的还多,虽然并不怎样惊心动魄,但知所未知,见所未见,足够震撼。

    贺启圣坐在洞口,双腿悬在峭壁上,看着远山,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支烟自顾自抽着,很是悠然自得的样子。

    “我去,你有烟啊?早点拿出来啊,快,给我一支!”尤克说着,坐到贺启圣旁边,双脚也悬在了峭壁上。

    见他们两人坐着抽烟,我看了一眼贺霖懿,她摇了摇头,“去抽吧,我还不知道你,你以后实在想抽的话,别顾忌我,千万小心别掉下去了!”

    我拿了贺启圣递给我的烟和打火机,倚着洞口山壁点燃,“就现在抽一支!我没有他们胆大,我不坐那里!”

    金红曙光辉映下,白雪皑皑的大雪塘渐渐现出轮廓,看似遥远,又近在咫尺。

    想起半月个前,张熙熙他们一路追踪,我和尤克在山林里逃窜,在大雪塘时差点让张熙熙捉住,如今张熙熙不成威胁,又半路杀出了弑魂者,真是命运多舛。

    “你们说张熙熙和李千亦从地宫出来去哪儿了?他们从峭壁上来的,不可能又从峭壁下去,他们知道弑魂者么?或者,他们也是弑魂者么?”我站在尤克身后,望向山下,山下林木郁郁葱葱,小木屋就在河边坪地上,一眼望见。

    “你笨,他们可不笨,看地上的脚印嘛,他们沿着我们过来的路走的!你说啥,他们也是弑魂者?亏你想的出来,他们要是弑魂者,我们早就死在大雪塘了!”尤克往悬崖下吐了一口口水。

    我回头望了一眼洞口,通向地宫的石阶依然可见,看来地宫里的游客并未将门阙的大门关上。我忽然觉得游客这个人其实很有趣,甚至想邀他至小木屋做客数日,但想到他与弑魂者将有不知怎样的厮杀,赶紧掐灭了这个念头。

    一支烟抽完,尤克和贺启圣走在前面,沿着来时路往横山岗方向而去,我和贺霖懿跟在后面。

    刚钻进树林,尤克就停下了脚步,他扶着一颗漆树左右看了看,“不对,情况不对!”

    不用他说,我们也看出了不对,一走进树林,雾就弥漫了起来,越来越浓,尤克说完话后,我甚至已经看不清他了。我拉紧贺霖懿的手,回头去看山洞那里,也是一片浓雾包裹。

    “别慌!你们上前,手搭在肩上,别乱走!”尤克在前面喊道。

    但奇怪的是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我听见有脚步走动的声音,应该是贺启圣在往前走动,但片刻后连脚步声和尤克的喊声也几不可闻,最后完全听不到了。

    一发现浓雾袭来,我和贺霖懿就像定住了一样,一动也未敢动,此时我感到我还拉着她的手,但近在眼前,我也没办法看清她的脸。贺霖懿的手一直在抖动,她喊着贺启圣的名字,却听不到丝毫回应和动静。

    我担心贺霖懿因害怕突然松开我的手,拉着她的手将她紧紧抱在了怀里,“我们先别慌,这肯定有什么……”有什么我也说不出来,但这时如果慌乱,我们一松开,很可能就像尤克他们那样,分明相距很近,却听不到声音和动静。

    “会不会真的有黄大仙?但怎么可能呢,我从不信什么鬼神……我去,弑魂者都见到过了,还有什么不能信……”我说完就后悔。

    小的时候,在下面的坪地望向山顶,山高崖深,白雾缭绕,就听人说这山洞里有黄大仙,神通广大。山下的水沟旁边有一个小矮房,里面供奉着一个黄大仙神像,身披黄袍,脸上五颜六色的,路过行人常有烧香。那时我看着那些烧香的人就不禁摇头,心想连我这么小的孩童都知道这是骗鬼把戏,这些人为何还如此虔诚,是没有常识么,还是不懂科学?

    “别说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先把启圣找到啊,要是启圣有个三长两短,我二叔恐怕会疯了!”贺霖懿说道,“要不往前一点,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我本想就在原地站在不动,再大的浓雾总有散开的时候,要是浓雾里真有什么,我们自己闯进去,说不定弄巧成拙。但贺霖懿这样说后,想到尤克和贺启圣情况不明,不能不去找他们,就拉着贺霖懿的手一步一步地试探着往前面走去。走了几步,我把皮带抽取出来,把我的手和贺霖懿的手绑在了一起,万一我们踩滑踩溜,这样至少能让我们松不开。

    走到那颗尤克扶过的漆树那里,却摸不到尤克和贺启圣,我和贺霖懿就像盲人摸象一样在迷雾树林里伸手抓摸。树林里大树很多,以前有条小路,昨天尤克用弯刀将两旁杂草树枝砍去,变得宽阔许多,但我们一路走去,不辨方向,走到了哪里也完全不知道。我好几次差点撞到树上,倒不用担心掉到悬崖下,道路两旁大树密集,大树下是一丛丛的钉钉竹。

    走了很久后,浓雾依旧不散,我和贺霖懿满头是汗,实在走不动了,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

    “你带手机了么?看电话能不能打通?”贺霖懿问我。

    经她提醒,我才想起,慌忙摸出手机打开灯光。手机灯光打开后,终于看清了一点贺霖懿的脸,她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凌乱的散在额头上。看机信号满格,我心里噗通一下,连忙说了一声谢天谢地谢信号满格。

    我急忙打尤克的手机,但急死人的是尤克手机打通了一直没人接。我又打贺启圣的手机,但结果竟是一样。这时贺霖懿也用她手机在打,我看她对我摇起了头,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我又打贺云迦的手机,她很快接了电话,“你们在哪儿啊,打你们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们现在开车往横山岗来了,但是雾太大,看不见,停在了路上,这怎么回事啊?”

    “你们看到贺启圣和尤克没有?”我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贺云迦。

    “他们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来也来不到,回也回不去,这什么鬼天气啊?你们……”贺云迦话还没说完,就突然没声音了。我拿起手机一看,信号全无。奇怪的是,贺霖懿的手机仍是信号满格,我让她赶快给贺云迦打去,但她刚要打的时候,竟接到了一个电话。

    “什么?你们在横山岗?怎么会?看见启圣他们没有?你们哪儿也别去……”贺霖懿举着手机,很是失望地摇起了头,“也没信号了,刚才打电话的是文艺他们,他们本来是去康定的,但到雅安又返转回来了,现在在横山岗的庙里,那里也一样有浓雾……”

    我记得文艺和杨越是贺霖懿的剑桥大学同学,他们和沈夜星一起去康定了,实在没想到现在竟然在横山岗的庙里。

    “我隐隐觉得这场大雾肯定有蹊跷,我从来没见过有这样的大雾,但什么蹊跷现在打破我脑袋,我也说不出来……若不是黄大仙施的法,就是和地宫里的帝魂有关,再不然就是弑魂者,真是啊,不来这地宫就说不定什么事都不会有了……”我叹息着说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无济于事了,先想想现在怎么办吧?人生总会遇到困难,不是这个困难,就是那个困难,关键是如何应对。”贺霖懿站了起来,想往前再走。

    她这番话倒出我意外,我一直认为贺霖懿除了性格有些坚毅外,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手足无措,但她反而开导起我来。

    我和贺霖懿借助手机亮光,又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去,又不知走多久,贺霖懿忽然抬头说道,“你看浓雾在散了,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好像是马嘶鸣的声音……”

    果然,浓雾在迅速散去,就像半空有一台吸雾器在将浓雾吸走一样,同时耳边传来一阵一阵的声音,有战马嘶鸣的声音,有号角吹响的声音,有刀剑相交的声音,有羽箭嗖嗖射出的声音,人声越来越嘈杂,到后面人声鼎沸,犹在耳畔。

    浓雾忽然全部消逝,我和贺霖懿瞪大眼睛看着四周,再彼此望着,都有种恍若隔世的神情。四周环境全部焕然一变,高树古木见所未见,山岚峰隘也与之前很是不同,山下一列列整装待发的披甲士兵手执长戟,阵状宛如兵马俑搬了过来,只不过看到的士兵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止山下,从山下一直到横山岗,黑压压的全部是披甲执戟的士兵。再看山下坪地,那有什么小木屋,竟是一座座石砌碉楼,环拥着一颗高如半山的核桃树围成一个寨子。横山岗方向也看不到庙子,只有横山砌起的城墙和烽燧,此时烽烟四散,烽火正燃。城墙上一群身着青衣,肩有藤甲的的人正举着弓弩对准山下的披甲执戟的士兵。

    “你看哪儿!”贺霖懿指着地宫洞口方向,我回头望去,倒吸了好几口凉气。哪儿根本没有洞口,就连如同刀劈的峭壁也没有,竟是一块圆鼓鼓的山岭。

    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但再睁开眼睛所见依然那般。

    本来我们脚下有一条通向横山岗的路,但现在脚下是一片滑腻的青苔和一些宽大无比的草叶,上面露水成珠,正一滴一滴掉在泥土里。我觉得我们无路可去,也不知道去哪里,看情形横山岗方向的城墙上似乎两军正在交战。除了难以思议,我脑袋里几乎是空白。

    再抬头,两边山顶行竟然也有披甲执戟的士兵站立着,就像在等待命令,命令一出,便可立即一攻而下。按照本来的地方,就是地宫上面的唐王坝和从茶地坪过来的花架子,密集的士兵一个个神情严肃,一望之下,犹如地下一群黑压压又多不胜数的蚂蚁大军一样,气势威严又不失仪态。

    我和贺霖懿所在之地离横山岗只有百步之遥,但我们被几颗参天巨树挡着,两边都能看到,两边却不易看到我们。

    城墙上青衣人群一阵推攘,推出几个人到城楼中间,其中两个衣服也被剥下,赤着上身被反抓手。

    “是启圣和尤克!”贺霖懿突然叫了出来,然后她自己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我往城墙上仔细看去,竟然真的是尤克和贺启圣,其他三个人赫然就是文艺,杨越,还有那个沈夜星。后面青衣人又推出两个人,我更傻眼了,是弑魂者来之前已然从地宫离开的张熙熙和李千亦。

    贺霖懿想马上过去,我连忙拉住她,“别去,先看看,现在只有我们没被发现,我们想办法救他们,我们过去了,他们就真没法了!”

    尤克他们几人在城墙中间站在一排,几人很是惶恐也很是惧怕,文艺甚至已经在低声啜泣。

    隔了好久,一个身着青衣,头缠青布的年轻人走上城墙,抬眼依次看向尤克他们。这个年轻人仪表堂堂,所着青衣甚是光鲜亮丽,腰间悬挂着一柄长刀。青衣年轻人抱手看向尤克他们,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又不屑似地看了看布满山间的披甲士兵,开口说道,“你们是什么人?秦人?却不像!”

    没有人说话。

    青衣年轻人说道,“秦人残暴,欲灭我蜀,贪心之极!今虽陈兵遍地,我蜀不惧!你们若是秦人,那就斩你们头颅,祭旗!”说着,城墙上的人群已举起数面青色旗帜。

    这时,先前低声啜泣的文艺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放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大声骂道,“你是谁啊,干嘛抓我们,什么秦人蜀人,我是汉人!你们拍戏也用不着这么当真啊,我要报警,让警察抓你们!”哭到后面,嚎啕不止。

    青衣年轻人微微一愣,“汉人?汉人是什么人?”

    文艺这时破口骂了起来,“你说锤子,别在这装疯迷窍的,你们这样是犯法的,限制我们的人身自由,还威胁恐吓,你们进监狱这辈子也别想出来!”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身旁的杨越拉了拉文艺的袖子,“别骂了,你没搞清楚状况啊,他们……他们不是我们那个时候的人……”

    青衣年轻人马上说道,“什么时候?”

    杨越看了一眼青衣年轻人,从裤兜里摸出他的电子烟,使劲啜了一口,吐出烟雾,“就……哎呀……反正不是这个时候……”

    青衣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杨越手上的电子烟,“你手上所拿是何物?”要伸手去拿,没想到文艺从杨越手中一把抢过,直接抛到城墙下,“给他个锤子!凭什么他问你,你就要回答?”气鼓鼓地瞪着青衣年轻人。

    青衣年轻人脸上狠色一闪,“看来你胆子很大啊,在我面前也敢这般放肆!”

    “胆大你个仙人,老子胆囊炎痛的遭不住,已经一刀切了,还有个锤子胆子,你大爷的,专拿老子痛处说事,你后面吃外卖也要吃成胆囊炎!”文艺越说越气。

    青衣年轻人似乎有点没听明白,对旁边的人说道,“去找个会说秦人话的来,她所说本王子不甚明白!要是她说的不是好话,把她舌头给我割下来!我蜀泮不杀秦人女人,但会割秦人女人舌头!”

    到这时,我耳朵嗡嗡作响,心跳不止,这青衣年轻人竟是蜀王子蜀泮!青衣羌国的国君!也是后来被秦国军队打败逃到越南建立瓯雒国的安阳王!现在我们所在的地方竟是青衣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