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帝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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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青蚕

    趴在我肩上的青蚕和普通桑蚕一般大,见我侧头看向牠,昂首挺足,立起半身,神态和刚才从地底窜出的青神如出一辙。

    刹那间,我心念电转,想过将之扔下快速逃离,想过牠只是一只普通的青蚕,想过牠是青神!

    我不敢擅动,只轻轻伸出了右手手掌,想把牠挪至手掌里。手掌刚伸出,青蚕立时跳了上来,依然昂首挺足,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不敢再说话,示意他们先走,但贺霖懿过来挽着我左臂,同时挥手让贺启圣他们快走。似乎我手掌里的青蚕是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贺霖懿挽着我要同进同退。青蚕往贺霖懿看去,又看看我,竟一头平躺在我手掌里,然后左右翻滚了几下。看牠这样子,我和贺霖懿都是哭笑不得,更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贺霖懿刚才都见识过青神的威力,也知道了这地宫里任何神异之事都不足为奇,所以都清楚这只青蚕不会无端端地在我肩上,这只青蚕绝不是普通的青蚕。一开始,我以为牠会突然咬我脖子之类的,但看到牠在我手掌里左右翻滚,悬着的心稍微轻松了一些。

    “能听懂我说话么?”我试探着地对着青蚕说道。

    手掌里的青蚕马上立起半身,晃动着肉嘟嘟的头,好似在告诉我牠能听懂。

    我和贺霖懿对视一眼,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青神?”我又试探着。

    青蚕竟然在我手掌里翻躺起来,胸足和腹足不停触动,头部也在摇动。

    难以思议,这只青蚕竟然真能听懂我说话。但我决定闭口不说了,怕那句不对,将青蚕惹怒。

    我就这样伸着手掌小心翼翼地走过几座宫门,登上了幸蜀殿城楼。

    游客见到我手里的青蚕,满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用手挠了挠头,说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我等着游客答疑解惑,但他就说了这样一句,我马上问他,“这只青蚕好像能听懂我们说话,你有什么说法?”

    游客苦笑着摇摇头,“我为何要有说法,找你的,又没找我!你们不是要看白瓷碗么,里面就有……”

    张熙熙和李千亦唯恐避我手掌里的青蚕不及,急忙躲进殿里。贺启圣一听说殿里有大邑白瓷,也跟了进去。只有尤克问我,“手一直这样伸着,累不?”

    “那给你?”我把手掌伸到他面前。

    “找你的!又没找我!”尤克面无表情,重复着游客刚才对我说的话。

    我手掌里的青蚕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烫手山芋了。

    我本想和贺霖懿开个玩笑,问她要不要,但念头一生出便立即打消。这玩笑和谁开都行,惟独贺霖懿不行,她会连想不也想,就说要。

    宫殿里灯影斑斓,所有陈设看起来都是那么遥远又近在咫尺。帝座之下,数十张案几分居两侧,每张案几上有四个白瓷碗,每张案几后面都立着一座镀金铜灯,灯影映照下,白瓷碗如霜似雪,晶莹胜玉。大殿里的其他陈设很有讲究,简约处不失繁华,繁华处不失典雅。

    贺启圣蹲在一张案几前,捧着案几上的一个白瓷碗啧啧称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贺霖懿拉了拉我衣袖,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这样一直伸着手不是办法啊!这如何是好?想个什么办法?”

    我叹了口气,除了贺霖懿,这大殿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真想跟他们同归于尽。张熙熙和李千亦避之不及,贺启圣一心扑在了白瓷碗上,游客知而不言,尤克不动声色,好像我手掌里的青蚕只事关我一人。

    伸的太久,我的手臂开始酸麻,但我又不知妄然处置青蚕有何后果,只得强撑着。后来实在撑不住了,心下一横,就把青蚕扣在了我旁边案几上的一个白瓷碗里,然后拉着贺霖懿跑远躲开。见我们跑远躲开,坐在案几后面长凳上的张熙熙和李千亦一跃而起,向我们跑了过来。贺启圣抓住手里的白瓷碗也跑了过来。尤克就只看着白瓷碗里的青蚕,一眼也没看我们。

    我们进到大殿后,就不见游客人影了,现在我做出这般大胆举动,也依然没见他出现。

    被扣在白瓷碗里的青蚕,并未如我所预料的发怒,这时就如一只普普通通的桑蚕,安安静静地躺在地白瓷碗底,看着好像酣睡了起来。我和贺霖懿对视一眼,都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

    “要不叫上他们,我们走了吧?我觉得早走为妙,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诡异……那个人也是……”我对贺霖懿说道。

    “可是……他还没说我爸的事……”贺霖懿也在张望着寻找游客的身影。

    “你竟然说我诡异?”游客忽然在我们背后说话,“贺兰成的事啊,让我想想,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想知道他为何像变了一个人,对吧?”游客悄无声息地从我们背后走出,双手负在背后,脸上浮着一抹神秘笑意。

    游客左手扬举着,清了清嗓子,正欲说话时,他目光忽然盯向白瓷碗,我们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那只青蚕半身趴伏在白瓷碗口,上半身头足耸立,一圈一圈地在白瓷碗口转动,越转越快,然后只能看见一个小点,那个小点好像突然飞到了我脑门上。

    如坠云雾,一个一个不相同的片段场景接连浮现在我脑海里,比梦境真切,很像用长焦镜头端望远处,同时还能听到清晰对话。

    一个石室里,一个耄耋老者杵着拐杖站在一具石棺前,不停咳嗽。老者不知是因咳嗽过多还是因何事生怒,脸上胀红,身体不停摇晃,口中兀自喃喃自语。旁边有个黑衣小孩想要上前搀扶老者,被老者一把推开,老者用拐杖指着石棺,恨恨地说道,“他如何可能开启石棺?帝魂玉璜没让他带走吧?青神为何不阻拦?”黑衣小孩虽然被老者推了一把,但气定神闲,很是少年老成,拍了拍衣服,说道,“看在你年老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青神那样做自有青神的道理,别忘了,你所有的只是青神很少的一点魂识,现在那个人已经有帝魂了……再说了,你有的,我都有,比你多很多……”那老者气极,转身就走,“那你还是留在这里继续添灯吧…”黑衣小孩不以为意,也没说什么,摇着头看着老者迈着蹒跚步履离去。

    幸蜀殿前,一个中年男人一手牵了一个小男孩,其中一个小男孩手掌鲜血淋漓痛的龇牙咧嘴,另一个小男孩不声不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旁边那个小男孩流血的手掌。中年男人五官方正,略微有些背驼,像是脖子颈椎增生。中年男人将自己的白衬衣撕扯一片下来,蹲下给那个手掌流血的小男孩缠上,说道,“别怕,忍着痛,我带你们出去。”说着,从衣服兜里拿出帝谕玉璜,“这个东西我先带走了,以后说不定,说不定还会交还给你……不过,估计是好多年以后的事了。”中年男人又拉着那个不声不响的小男孩,“你说你叫尤克?不管你身世如何,你以后就在我身边吧!”那个小男孩点了点头。

    峭壁洞口,硝烟满山,枪声炮声此起彼伏,一架盘旋在山顶的飞机中弹折翼,摔在了峭壁之下。一个满身伤痕的飞行员,挣扎着爬到了洞口,为避枪弹,连滚带爬冲击山洞,重摔之下身体挪动了一块石板。飞行员看到了一块黑色蛇形机括,慌乱间竟然扭动了机括,从石阶上滚了下去。

    长长石阶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每个人都举着火把,一直挤到地宫门阙前。门阙前,几个人抬着一个金丝楠木做的滑竿,滑竿上坐在一个身穿蟒袍的人,这人威风凛凛,黄面身长,拔出佩刀,纵声喊道,“天佑大西,得此地宫,所掠财物,本王一概赏功尔等!”人群欢呼呼啸。突然门阙开,青神昂首,大口一张,狂风顿作,石阶上的人尽皆往后仰到。火把烧身,人人争挤,鬼哭狼嚎不已。

    耳边忽然弹来一个响指声,脑海里这些所见场景顿时消散于无形。我定睛一看,是游客在我耳边打的响指。他在我们每个人耳旁都打了一个响指,我看见他们都惊讶的张大了嘴,除了尤克。看来,这些像梦境一样的场景是那只青蚕给我们的。

    那个耄耋老者应该就是张熙熙他们说的老爷子玉龙生了,而黑衣小孩不用说,自是游客无疑。

    中年男人是贺霖懿他爸——贺兰成。妙绝的是,我竟然还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虽然我一点印象也无了。那个威风凛凛身着莽袍的人居然是张献忠。

    “能让你们看到这么多,青蚕已经很不容易了。”游客说着道,“讲给你们听,不如让你们看,你们都看到了,现在该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游客警惕地看着我们每个人,生怕我们有人问他问题。

    我看向青蚕所在的那只白瓷碗,只见青蚕似乎用力过度,佯躺在碗底,一动不动。

    “放心,没事,只是……算了,说了你们又要问问题,一听你们问问题,我就脑壳痛!”游客看出我在想什么,釜底抽薪,直接拒绝再作回答。

    但是,游客的脑壳注定要痛,而且痛的更厉害,因为他刚说完话,我就听见他们几个人几乎同一时间都问了一个问题。

    “所以,我爸像变了一个人,是因为他有了部分帝魂?”这是贺霖懿问的。

    “张献忠确实是我祖先?”张熙熙问的。

    “老爷子就是那个飞行员?”李千亦问的。

    “我大伯出去后,后来去哪了?”贺启圣问的。

    只有我和尤克没说话,我是还在串联这些场景以及之前知道了的,尤克没说话,是他本就知道很多。

    游客双手捂住耳朵,像避瘟疫一样,人一闪动,立时不见踪影,就像原地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