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胜治心口沉重。

    当他真的感受到了自己作为最终神祇之时的力量，才会开始对那些帮助萨满教徒的存在们感到畏惧。

    【坐堂医】只是新兴的路径，那股恐怖的力量已然能够模糊真实与虚幻的交界，创造出大虞悲天坊那般不符常理的造物，这些早已在世界之中扎根的旧神们，又该有何等的伟力？

    他不敢想。

    “对于那些存在来说，萨满教徒祭祀造成的伤亡真的不值一提吗？”

    徐胜治有些悲哀地开口道。

    他已然走过了两处人群聚集之地，荒林镇与撮撮镇，但无一例外地，这些地方最终都陷入了毁灭。

    那些百姓的尸骨未寒，都是因为萨满教徒的从中作梗。

    他们真的是一群草菅人命之徒。

    可是面对他的问询，日游神夜仲却噗嗤一笑，对此嗤之以鼻。

    “别说是凡人了，在那些存在面前，就连你我也不过是一点资粮。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减少那些存在降诞的可能。”

    “降诞？”

    闻言，徐胜治微微一怔，这似乎又是一个他未曾听闻的名词。

    “没错，降诞。萨满教徒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他们的尊神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夜仲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而徐胜治颦眉问道：“我记得阴阳司公曾经说过，萨满教徒成功过一次，他们的神出现了一部分，而祂出现的结果就是一整个郡都消失了。但是我不明白，如果祂的降临会致使万物的毁灭，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没道理啊，他想不明白。

    可此言一出，一旁的夜仲却哈哈一笑。

    “即便是虚无之中也不一定真的只是虚无，你何必去思虑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你只需要清楚一点，不想死的话就卖力点去阻止他们。现在的你......和我，都太过弱小，追寻这部分的真相只是平白耗费心力罢了。”

    徐胜治一言不发，他对此不敢苟同。

    或许正是因为正视了自己的弱小，他才反而更希望去知晓真相。

    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但是他虽心中是这般的念头，面上却仍然不动声色，只是沉默地跟随在夜仲的身后。

    通往城隍阴司大殿的路途并不遥远。

    待到徐胜治注意到身前的巨人顿住了步伐时，他们已然来到了那座古朴的大殿之前。

    他略微抬起头望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建筑。

    一砖一瓦都似乎承载着一股恶念，而正是这无数的恶念铸就了阴司的基石。

    巨大的门前，是九层石阶。

    那阶梯的两旁每一层都有着两座石灯，其中飘荡着白色的魂火。

    定睛看去，那其中竟是一个个恶面青鬼在怨毒地发散着光芒，

    也不知是不是徐胜治的错觉，他总感觉那阶梯似乎在视觉上产生了错位。

    明明是通向上方的门扉。

    却在他的意识之中显示着朝下的方向，通往着一片模糊昏暗的地界。

    这种对立矛盾的异样感顿时让徐胜治皱了皱眉头，他随着夜仲的指示上前，刚一踏入第一层石阶，他便蓦然失神。

    只因在眨眼之间，他便进入到了大殿之内。

    此刻城隍阴司的大殿之中，足有十数米之高的大门朝外敞开，在那门外的是一片片扭曲的空间，看不清究竟通往何地。

    无根的阴风阵阵吹起，卷起徐胜治缕缕额前碎发。

    他望见了那正独立于大殿正中的中年人。

    半黑半白，阴阳司公。

    “徐胜治见过阴阳司公。”

    他上前作揖一礼，语气恭敬。

    礼多人不怪，何必觉得此事繁琐？

    背对着他的阴阳司公转过身来，微微颔首示意。

    “此番前去，看来你收获颇丰。”

    而这番言语，徐胜治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的【坐堂医】路径被看穿了，想必他是意有所指，指代着关于如今局势的信息。

    对此，徐胜治便只能沉默不语。

    见状，阴阳司公也不怪，只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道：“多亏了你这次冒死深入了他们的阵地，如今在暗中帮衬着萨满教徒的那些存在已经露出了马脚。”

    闻言，徐胜治眼神一动，难不成这意味着地府之中的那些位大神也要出手了？

    毕竟从阴阳司公的反应来看，恐怕连他都没法掺和进这一场隐秘之间的争斗。

    可是阴阳司公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原本的想象打破了。

    “如今局势明朗，我们便要直捣黄龙。这天光墟，你也该去上一去了。”

    话音刚落，徐胜治便万分不解地抬手作揖，开口问道。

    “阴阳司公，为何地府之中的大神们不曾出手？会任由萨满教徒乱来？我不过一介鬼仙，恐怕连做棋子的资格都不够。”

    闻言，那半张脸黑、半张脸白的中年人将平静的目光投向了他。

    “这其中的弯弯道道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只需要知道，这城隍阴司是对人间负责的第一责任机构。地府不会插手其中，即便我们失败了，对地府来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

    听闻此言，徐胜治默默地低下了头，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那些大神们才不会在乎凡人的死活。

    世间轮回再多，对祂们来说也不过一场儿戏。

    有同为棋手的存在想要掀棋盘，那便让祂掀了便是。

    正如春风一过，杂草又生。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这芸芸众生。

    徐胜治心情沉重，只能低声答应着阴阳司公对自己的吩咐。

    “天光墟每到曙光初现便会坍塌，其中的一切都会轮回至最初。”

    “那里虽是阴集不错，但也是一间囚笼。”

    徐胜治眼神微微一动，囚笼？

    囚笼之中总归会有一个囚犯......或是一群囚犯。

    “人间四财神......”

    阴阳司公的眼睛一眯，接着一字一句地说出了祂们的称号。

    “五显财神、财帛星君、利市仙官以及......福德正神。”

    “福德正神？”

    此言一出便引得徐胜治一阵侧目，他颦眉抬起了头，不解地望向了阴阳司公。

    “不错，”阴阳司公微微颔首，接着开口道：“福德正神曾是人间信仰最多最广的一位财神，这一点你应该很明白。可是你可知为何祂会变成尔等的天封神位？”

    “小人不知，望阴阳司公解惑！”

    徐胜治抬手作揖一礼，接着紧紧地盯着面前之人，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