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攻击……命中之后？”

    万殊嘶声问道。

    他用一只脚在前面撑着，避免自己的身体就此前倾着倒下去，另一只脚无力地靠在后面，表情故意显得很迷糊。他意识到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掉在自己的腿上，那是从肚子里流出来的某种东西，但万殊可不愿意低头去看。

    “啊，当然，不然锢战封域就没有它存在的意义了，不是吗？”

    因为这一击不论是落到人类还是孽祟的身上都相当于给对方宣判了死刑的缘故，塔努米尔在脸上显出一副感到无趣而厌倦的表情。

    “看样子你是用了什么大光明宫内部的特殊技术，假装成了某种强大的孽祟，并以此来方便你开展这附近的某项任务？”

    在等到万殊回话之前，魔枷领主已经把目光转向了锁在他手腕上的那枚巨型镣铐，似乎是在等待它回到自己的手中：“真是令人意外。本来我还对你们的这种技术有点兴趣，想问问是用什么手段做出来的，可没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试探就能把你解决掉。既然如此，那么还是——”

    虽然在这里杀死了一位侍锋者必定会引来大光明宫的调查，但是既然让他知道了自己真实的身份，务必不能冒着风险让他在加入教派之后回到大光明宫内当卧底了，计划有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塔努米尔已经开始计划接下来的善后事宜。

    只要在这几天之内不暴露，等到仪式结束之后再换一个地方就好。先尽量把这部分的气息给弄得更加混乱一点，之后再销毁雕像，埋上通往山谷两侧的两个洞口……

    他的思绪在此刻忽然因为眼前的景象顿住，甚至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该死的，那是什么？

    塔努米尔的双眼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在万殊的身上：那只可怖的巨大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重新生长回来，一道道密密麻麻、无法辨识的黑色文字正在其上飞舞，迅速修补着他刚刚用【猩红之手】造成的创伤，血管、神经和肌肉在飞速重组，几乎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将他的身体恢复得完好如初。

    “可惜啊，看样子还是掩饰不住了。”

    万殊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在死之诗的自行作用下恢复如初，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你非要了解这个秘密究竟为何，那我也只能把你留在这里。”

    最后的两次机会就要在这里用掉一次了，但这是不得不做出的牺牲。

    浓重的灰雾出现在万殊的身前，又迅速填满了整片空间，遮蔽了塔努米尔的视线。

    那片影影绰绰的雾气中似乎有某种杀器的轮廓一闪而逝。

    “我记得你刚才和我说，你只是用了一次试探就把我解决掉了？很好，塔努米尔……”

    铁链牵动了塔努米尔手腕上的镣铐，从另一头传来的是一下轻巧的震荡，那是在提示塔努米尔第一回合才正要开始。

    “现在，轮到我出手的时候了。”

    塔努米尔在原地全神贯注地等待了一阵。

    那是极为短暂、却又极为漫长的几次呼吸……

    一道如之前击碎异影之神雕像般无异的凛冽刀光忽然破开重重迷雾，向着他直射而来。

    几乎是在那刀光亮起的瞬间，这道攻击就已经重重劈在了魔枷领主的神衣之上。

    “喝！”

    刀光飞射而出的时机实在是过于精准，以至于塔努米尔无法先展开自己的防御，只能从正面承受这连异影之神雕像也被击穿的一击。

    在那股刀光命中之时，他就立刻感受到这攻击中所蕴含的力量超乎自己先前的想象：一阵尖锐刺耳的嘶嘶声从刀光和神衣相碰撞的地方传来，那是摧岳在将其撕碎时塔努米尔的念威发出的悲鸣声。

    贝操的，给老子挡住！

    塔努米尔的凶性在这种情况下被完全激发了出来，他不退反进，挺身直面向这一式不完全的摧岳，靠着神衣挺住了这猛烈的攻势，刀光最终还是在这神衣牢固的防御之下消散，未能摧枯拉朽地将其穿透过去。

    但魔枷领主的身体仍然无法完全抵挡那强大的冲击，被震得倒退了几步，口中冒出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

    该死！我的身上现在是什么情况？

    塔努米尔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只见在这股巨大力量的撕扯下，神衣的表层就此断裂，黑色的裂痕像蛛网般在其表面蔓延开来，从这些裂痕中甚至可以看到一丝深红色的血液渗出，那是逸散开来的刀光从神衣上防御最为薄弱的地方穿透进去造成的伤势。

    这是什么样的破坏力，就连我的神衣也无法全部抵挡下来？

    就连恶柱神的一击也无法击穿这防御，而他居然能够凭借一次所谓的试探就将其穿透？

    塔努米尔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势，用手一抹嘴角的血迹，目光锐利地看向面前那团遮蔽住视线的雾气，在重重喘息两声之后开口：“这种战技是谁教给你的？”

    他身上的神衣正在源源不断涌出的念威中缓缓复原。

    万殊冰冷的声音从那团灰雾里传出：“这和你无关。”

    “也就是说，你其实的的确确是侍锋者，而非什么化作人形的孽祟？”

    “闭嘴！”

    一声狂怒的嘶吼，连溶洞也在这咆哮中开始震荡。

    “我不想再说一次：我是人类，彻头彻尾的人类！”

    塔努米尔的脸上显出矛盾而复杂的神态。

    他深深看了那团灰雾一眼，嘴角轻微抖动，双手不自觉握紧而又松开。良久之后，他仿佛终于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伸手在天上一招，将原本锁在万殊身上的镣铐猛地收了回来。

    “好的，没问题，我明白，我完全理解这一点。既然我们都是人类，那么我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这就是我的诚意！我希望能够邀请你加入到我们的教派中，并且——”

    光罩消散之后，原本被聚集在其中的灰雾也开始渐渐散开。

    塔努米尔皱紧眉头，他现在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那个青年现在的模样，而隐孽识板上的血红色烟雾环此时已经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那代表着这是一个史无前例、有着极强战力和深不见底的潜力的具名者，甚至大概率要比它要更进一步。

    “不，我对加入你们的所谓教派完全没有兴趣。”

    灰雾中的人影回望向塔努米尔的方向，却只是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刻骨的疲惫和决绝。

    “我只想要你们能够尽快从龙鳞高塔滚出去，可你们就是不听。我会亲手让你手下那些疯狂的信徒也改一改主意的，我说到做到……就在我把你干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