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怕的就是对比。

    若没有李仁画的饼，其实作为王庭的羊倌、马倌，地位其实是要比最底层的草原部落百姓要高的。

    就好比同样是佃农，给王室皇家封地耕种的佃农就要比普通佃农地位和生活条件都更好，甚至比大部分黔首都生活得更富足。

    尤其是作为王庭皇室的佃农，别的佃农背后还有朝廷、地方贵族的税收，而王庭、皇室的佃农上边已经没有人了，他们只需要向王室交税，甚至都不需要再上缴国库。

    可是佃农终究是佃农，身份上终究是一个奴仆，而不是土地的主人。

    也正因为如此，李仁的檄文，直接让原本臣服于浑邪王和大月氏那些有些实力的部落都选择了观望。

    对这些大部落而言，这一场大战，并不是什么亡国灭种之战，纯粹就是四王之争。

    等于是新王旧王的交替，他们只需要等待四王决出胜负，然后臣服即可。

    至于富贵险中求，从龙之功，那是小部落的骐骥一跃，并不适合他们这种有实力的部落，他们也不需要去以身犯险。

    “阿依纳伐、特木尔、呼伦贝尔、包格图等部落没有按照预定时间抵达。”

    居延泽仅存的西南泽外，大月氏新王和浑邪王看着手下的回报，脸色都难看起来。

    作为部落联盟制的王庭，他们手中的兵马虽然号称三十万、十万，实际上真正属于王庭的兵马只有一半甚至三分之一，靠的是他们自身足够威压其他部落，才能够成为王庭和单于。

    面对外敌入侵，有胜算的时候，或是入侵别国，有利益的时候，这些部落才会听从他们的调遣，而一旦风向不对，有利益损失的时候，这些有实力的部落都会选择观望。

    至于亡国灭种的危机感，在草原荒漠之上是没有的，作为逐水草而居的部落民族，大不了就跑，没有什么故土难离的情怀。

    新王诞生，首先要做的也将是安抚他们，招揽他们，而不是灭亡他们。

    因此，铁打的部落，流水的单于。

    六月、望。

    李仁率领二十万并州本土大军，外加将近十万揭竿而起的弱水、居延泽百姓，对着大月氏和浑邪王的大营发起了猛攻。

    因为各大部落的观望，导致原本应该有四十万大军的大月氏和匈奴联盟，如今来的只有不到二十五万。

    直接就是少了将近一半。

    “二十万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吗？”李仁有些苦恼。

    他虽然是李牧的嫡长子，但是却没能继承李牧的大军团指挥的能力，二十万人已经是他的能如臂指使的极限了，多出来的十万，他也只能留在后方，作为预备队使用。

    实际上，最让李仁感到压力的还是，他作为并州太仆，在这场战役中，他实际上还要领导蒙恬带来的十五万大军。

    这么一加起来，他实际要指挥的大军人数直接逼近了五十万。

    这就更让他和他的幕僚们有些乏力了。

    “人多，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啊！”李仁揉着眉心。

    开战已经将近半月，但是并州的兵力优势并不能让他将兵力优势解放出来。

    而在战场另一侧的蒙恬、蒙毅两兄弟也同样发现了大军无法发挥出全部兵力优势。

    “李仁将军，似乎不能很好的指挥我们这将近五十万大军！”蒙毅趁着没人，对蒙恬低声说着。

    这是在贬低上官，有情商的人都不会当着太多人的面去说。

    也就是蒙恬是他亲哥，不然他也只会埋在心底。

    怀疑上司的能力，这是官场大忌。

    最简单的一句，为什么别人是你上司？

    你要反驳，那就不仅仅是得罪你的上司，更是将整个官场所有上层领导全都得罪了。

    因为这也意味着你在怀疑上层领导们识人不明！

    “这可是将近五十万大军啊，这么多年，除了武安君，还有人做到过吗？”蒙恬也很凝重。

    他比蒙毅更加能感觉出李仁的乏力、捉襟见肘。

    但是他将自己替换到李仁的位置上，他也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做到让将近五十万大军如臂指使。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他也做不到，至少现在的他做不到。

    不仅仅是他还年轻，更是因为指挥如此大规模的兵力，也需要有专属配套的大军幕府。

    很显然，这一次出征，并州并没有给李仁配套了能够指挥五十万大军的大军幕府。

    若说并州组建不起如此大规模的大军幕府，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这样的大军幕府，也只会有一个，那就是现在的仓松县幕府，专属并君的国尉府。

    大兵团指挥从来也不仅仅是靠主将一个人，更多的是由大军幕府来商定，主将只负责做最后的决策。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没有配套的大军幕府，就算把吕尚、吴起、孙武、白起这些顶级名将拉来，他们也独木难支，指挥不动这五十万大军。

    那庞大的计算量和预算量，就能将人算死。

    “不止是李仁将军做不到，即便是他的父亲，李牧将军在这里，也不可能将兵力优势发挥出来。”蒙恬继续补充说道。

    李仁的幕府已经超负荷运转了。

    因此，李仁才命令他们自行见机行事，而不是让他们贸然加入大军幕府之中。

    一旦合兵一处，需要计算的量也会远远大于分开时的计算。

    “回去一定要奏请君上开设明算科，不然这幕府太缺人了！”李仁如咸鱼一般躺在了软塌上。

    仅仅是半個月时间，他头发都直接白了一半，又掉了一半。

    “真羡慕骆兵啊，只需要管那么几千人，有手就行！”

    李仁突然很羡慕骆兵了。

    他变秃了，但是也变强了。

    在这之前，指挥个五六万，他就需要动脑了，十万的时候就有些头疼了，二十万咬碎牙也能硬撑几个月。

    但是现在他直接上手将近五十万，再回头一看，二十万那还是事吗？

    可是，半个月就差不多耗空了他全部心力了。

    于是，李仁只能飞鹰传讯仓松县，让言晏换一个人来，他真的快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