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

    惟我楼。

    鹿城三帮五派、水陆码头、方圆百里各路神仙都聚集在一张大圆桌前，酒肉杯盏琳琅满目，却肃静无声，没一人动箸下筷，陆惟我坐在东首环视众人，众人被他的目光盯上犹如被刀砍实，得令前来吃这一顿酒席的江湖人中有几位尚不知今日这宴席所为何事，可看这肃静的气势也已冷汗直冒。

    陆惟我轻咳一声缓缓开口打破沉默由六七年前旧事扯起了话头：“烈武三十三年的天灾，大家应该都还没忘记，那年冬天沈家驮着粮米踏入鹿城，以赈灾之绩在鹿城立稳了脚跟，第二年他们家生意刚起色，虎行帮便绑了他，开口就是两千两雪花银，沈家没有报官，赎金送的也爽快，沈掌柜当时是亲眼见了绑匪头目的，他原话怎么说的?”

    陆惟我的目光锁定圆桌左侧的一位虬髯大汉，下巴向他微抬，想必他便是虎行帮的帮主了。虬髯大汉见楼主直接敲名叫响地指他，略显窘迫地起身，脸色烧红，幸而面黑，并不显眼，他清了清嗓子回道：“回楼主，沈掌柜当时对我说：‘好汉，我能理解你，没有人天生是贼，都是这世道逼的，你放我回去，缺多少银子我既刻派人送来，就当在鹿城交了位道上的朋友，你放心，我绝不报官，否则你能绑我自然也能杀我。’我一想也对……”

    陆惟我伸出一根手指止住他的话，目光又环顾众人：“今日各位在座的各位，听沈掌柜说这种话的人可不少，我也不一一点破，我们这一行吃的是刀头饭，绑个票本无可厚非，沈家从没报过官，给银子也从不含糊，这并不是沈家这口肥肉好下口，反而是沈掌柜的精明之处，他赌的是鹿城江湖的深处也有一个精明人不会把财神爷往走逼，他赌的是我啊！

    我设宴请沈掌柜喝酒那次，你们今日在座的各位差不多都去陪席吃了酒的……

    所以，我最后问一次，如果这次绑票是你们之中有人想图谋沈家做的，现在说出来不迟，大家便不用伤了兄弟情份。”

    静了一盏茶的光景，没人出声，陆惟我心中也终于有了底，之前他也并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人绑的沈掌柜，现在清楚了，只要不是内部问题，这就好。他端起身前的酒碗，爽朗地朝众人大笑：“好！我就怕你们之中站出一个人呐，只要不是我们自己弟兄干的就好办，那弟兄们就齐心合力把这伙想毁了鹿城江湖名声、赶走我们财神爷的贼人揪出来，来，干了！”

    气氛一下就松快了起来，众人推杯换盏、吆五喝六地开始痛饮。

    酒过三巡，陆惟我起身走到飞鹰帮帮主白彪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白彪急忙起身，陆惟我袖中滑出那枚飞刀悄悄递给他：“彪子，这是绑匪用来将索取赎金的信笺扎在马车里的飞刀。”

    白彪一见那飞刀顿时脸色煞白，心中一惊便要下跪，陆惟我单手扶住他，仍然和颜悦色：“彪子，你跟我多少年了，我还能信不过你？看到飞刀我知道这是绑匪对你的陷害，所以今天没有当众拿出它来，可陷害你的人自然仍在暗中等着看你我的笑话，要让众人心服，总是得在抓住他们以后，你多卖点力查一查这飞刀是不是从你飞鹰帮里流出去的。”

    看着白彪咬牙切齿的表情，陆惟我突然觉得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