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行x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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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山雨欲来

    夫宝剑,五色并见,莫能相胜。毫曹已擅名矣,非宝剑也。——《越绝书·越绝外传记宝剑》

    庄周趴在地上哭得昏昏沉沉,人人都感凄恻。公孙怡、赵緤、魏羽祺穿过人群,拉起庄周,孟子道:“你们几个也回去”,他看了一眼庄周,“好好安慰下他。”

    北辰殿内,八大掌门正在议事,门外看守的阴阳家弟子不安地握着剑柄,里面不断地传来争吵声,并且已经持续很久了。

    “是他!绝对是他!他没死!”纵横家掌门袁景中激动地说,“山鬼袭击庄周的时候我就怀疑是他。你们都不信。现在怎么样?”

    “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巫王,你不要自己吓自己。”阴阳家掌门单鸿卓不满地说,他是鬼谷子的门生。

    “不确定?不确定?你还在自欺欺人?”袁景中站了起来,“想想吧,驱使山鬼,突破山门禁制,破解石门符咒,一招杀死陈臻?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山鬼之事还不能确定,能破禁制和符咒的人不在少数,至于陈臻的死”,单鸿卓求助地看向中墨巨子宋离,问道:“巫王能在一招之间就做到吗?”宋离是在场中唯一一个曾和巫王过招的人。

    宋离缓缓地睁开眼睛,苍老的声音响起:“老朽不知巫王能否做到,但杀陈臻的绝不是巫王。巫王杀人用的是巫术,而陈臻死于厉害的指功。昌意教的‘追风指’,丰山派的‘南斗六戳’,高阳曹家的‘一指断碑’,都能造成这种伤害,但他们中都没有能胜过陈臻的人物。”

    “谁又能说得准呢?万一巫王练的新的功夫?万一他本身就是指功高手只是你们不知道?”袁景中不依不饶地问道。

    “如果袁先生害怕,尽管走好了,反正先生的轻功高超。就算是巫王来了又怎样,我的剑很久都没见血了。”兵家掌门楚宸轻蔑地看了一眼袁景中,众人知道,他腰中所悬,就是大名鼎鼎的纯钧剑。

    袁景中瞪着楚宸正要恶语相向,一个冷峻的声音插入:“楚掌门的纯钧剑不知和蚩尤血刀比怎么样?”说话的是法家掌门闾丘鸿。

    大殿上一片死寂,人人都知道他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昨晚丢了什么东西吗?”袁景中问,似乎觉得语气有点不太礼貌,又生硬地加上了一句:“孟夫子。”其余人一起看向孟子。

    宋离道:“那里面有多少册书简谁也不知道,当时封好的时候没有做目录,如果有人拿走其中的一两卷的话.......”

    “您知道我问的是什么,那柄刀在哪?不会就藏在石室里吧。”袁景中不安地看向宋离,在座中只有孟子和宋离这两个人当年参与了藏刀一事。

    “当然不会,它安全地在它应该在的地方”,孟子用不可置疑地口吻说道,众人听到后都松了口气。

    孟子接着说:“那些书简之前就被检查过很多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相信那个闯入者在仓促之间,不会比我们做得更好。”

    “鄙人觉得”,法家掌门闾丘鸿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了保证安全,蚩尤刀应该被转移出天之庠序。”

    “没有地方比天之庠序更安全!”单鸿卓高声道。

    “那是以前!”闾丘鸿道,“很快,天下都将知道,天之庠序被外敌如此轻易地闯入。”

    “如果不是外敌呢?”名家掌门惠施突然开口,在一众掌门中,惠施是最年轻的一个,刚刚接掌门派不到一年。“如果说昨夜闯阁的就是学校内部的人呢?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陈师叔那么高的武功,却毫无还手之力,但倘若来人是他认识的人,是他不会防范的人,忽施重手偷袭......”

    “这猜测太可怕了,谁会这么做?”袁景中急促地说道。

    “话说,昨晚袁兄在哪儿?”单鸿卓问道。

    “你什么意思?”袁景中怒道。

    “你心虚什么?”

    袁景中站了起来,“我可不怕你的‘百炼飞火’。”

    “袁兄尽可以一试。”

    “好了。”孟子轻声说。声音一震,像是在每个人的耳边说话一样。而空旷的大殿上却完全没有回声。这简简单单两个字,显示出炉火纯青的内功造诣。袁景中和单鸿卓不敢再争,只是怒目相对。阴阳、纵横两家恩怨已久,孟子也不在这上纠缠,他朗声道:“如今风雨如晦,正是同舟共济之时,大家不要胡乱猜测,自乱阵脚。”

    夜幕降临,素月流天,孟子负手站在观星台上,向身旁的万章道:“天象难知,是以孔子罕言;他论述六经,只记异象而不书论说。天道远,人道迩,非所及也,何以知之?”

    万章道:“弟子愚钝,老师可还是担心那卦象?”孟子此前用《易经》为天之庠序打了一卦,结果是大凶之兆。

    “不,这三易之法我只用过一次,就是夫人有孕时,卜猜男女,侥幸得中。我的老师曾经说过,卜筮之事,习者罕精。《易经》奥妙,我所窥不过十分之一而已,又怎么敢说能占得准呢?不过考虑到近来之事,总有山雨将至之感。猎鹏之时,一直隐藏在岭南的五义宗突然现身,先于路上截杀各路人马,又用大绝伦弩惹出一笔血债,这不是挑明与天下结仇吗?这么做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还是说他们已经有恃无恐了?五义宗当年和邪君可走得很近呐。还有大绝伦弩,没有墨家高手主持,他们怎么造得出来?入齐之时,各派人士遇袭,袭击者手中不乏墨家机关,这代表了什么?”

    “您是担心东、南、西三墨之中,有人和五义宗联手?”当时墨分四家,入盟天之庠序的为中墨。

    “还有中墨,惠施说的有理,是天之庠序内的人出手偷袭,陈臻才不会防备。吾恐祸因正藏于萧墙之内。我担心的还不止是这个,墨家向以清流自诩,势力又不输五义宗,那是什么力量说服他们结盟?是巫王吗?还是说不仅是巫王,其实仔细想来,当年邪君手下四大高手,巫疱乐卿,都是生死难卜,不知所踪,十八年了,但愿我是杞人忧天吧。”

    山风凛凛,孟子叹了口气,极目望去,觉得今夜的星河格外黯淡。

    盘纡山下,天之庠序的大门外站着黑压压的士兵,他们兵刃朝天,全神戒备,盯着门里的二十多人。儒家高阶弟子章谊已是焦急万分:报信人怎么还不回来?

    “阁下左右拖延,却是何意?”楚国大将辛严高声说道,“命案发生在楚国,我们本有缉盗之责,现下太子西陵君正在山上,我奉楚王御令上山宿卫,阁下却百般阻挠,却是何意?让我五千军士站于冷风之中,又岂是天之庠序的待客之道?”

    “辛将军稍侯,已经派人通报。招待不周之处,万望见谅。”

    “阁下既然做不了主,我们就自己上山问能做主的。”辛严下令:“上山!”

    众军士向前冲去,前排兵士突然停住脚步,摔抖着手臂,拼命向后逃去,他们的武器竟全都变成了青蛇!众青蛇在地上嘶嘶地吐着信子,场景甚是吓人。辛严跃上前去,一剑便扫开七八条蛇,大声道:“名家高手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一位身着宝蓝色华服的中年人从天而降,门内诸人急忙向他行礼,章谊道:“惠师叔,他们......”

    “原来是惠施先生,失敬失敬。”辛严嘴上这么说着,手中的剑却并没有放下。他早就听说名家中有一后起之秀,才三十几岁便接任掌门。

    惠施彬彬有礼地揖手道:“久闻辛将军的毫曹剑能破一切符咒禁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辛严略有得意之色,“东南有宝,是名毫曹”,这是他家传的宝剑。

    “惠先生可是来放行的?”

    “不是。”

    “那就得罪了,楚军今日必须上山。”

    “孟子的师弟死在贼人之手你是知道的吧。凶手现在还没找到。”惠施突然说道。

    “我正是为此事而来,楚军进驻,不仅可以保护太子西陵君,也能帮助护守学校。”

    “那就更不能让你进去了。”

    “什么?”

    “那凶手先破了校门禁制,又破了藏书阁的符咒,这么擅长破符咒的人——”惠施拖长语调,意味深长地盯着辛严,“你觉得是谁呢?”

    “怎么......你该不会是在说我?”辛严突然意识到了他的意思,之前夸赞毫曹剑能破一切符咒禁制,原来在这儿等着!这可不是好担的罪名。他急忙道:“我此前一直在夷陵检查防务,今日才到!”

    “将军莫急!现在只是猜测,只不过将军如此坚持要上山,实在不得不让人怀疑将军的动机。”

    “我是奉楚王之令来的!”

    “那楚王让你硬闯了吗?”惠施语气突然严厉起来,“楚国一向与天之庠序交好,楚王也对学校照顾有加,而将军却带着军队,擐甲操戈,意欲何为?挑起学校与楚国的矛盾?难道受了谁的指使?”

    辛严越听越心惊胆战,楚王多疑,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自己难保无虞。本想借此机会,完成楚王一直以来想插手天之庠序事务的心愿,立一大功,如果落得被楚王怀疑,那就得不偿失了。眼见门口高手越聚越多,他收剑回鞘,一拱手:“辛某鲁莽,实在是心系太子安危,思量不周,还望恕罪。”

    “将军言重了。”惠施回礼道。

    “撤!”辛严带着楚军退去。

    章谊喜道:“惠师叔,还是你有办法,谈笑退兵!”

    惠施皱眉道:“你们在这儿好好看守,这道家禁制就像个木瓜,什么人都能破。”

    众人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几位道家弟子面露不服的表情,却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