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见到你了，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一个衣服上还带有零星血迹的中年男人抱着一个女孩痛哭。

    “爸爸？”小女孩十分局促不安。

    中年男人含泪点了点头，“想爸爸吗？”

    小女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双手垂摆着。转头看向班上的同学，恐惧、惊讶、看笑话。小女孩看爸爸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只感觉自己脸上滚烫。

    但想到两分钟前，男人敲门叫她，老师出来开门叫她不要影响课堂纪律，结果被男人一拳撂倒时，小女孩没有说话。

    男人感受着怀中小女孩的沉默，终于放开她，双手扶着小女孩稚嫩的肩膀，发现小女孩只是涨红了脸看着她，什么也不说。男人抹了抹眼泪，决定把女孩带走，再给她些时间，她就会明白了。

    “做你想做的事。不要为了别人活着，不要有负担。”这是男人之前的人生信条，之后锒铛入狱的他终于开始动摇，得知自己是死刑后，更是开始反省自己。

    我到底做错了些什么呢？

    没有考上高中，读了个职高。男人知道这完全是高中分流的问题，本来就只有一半多的人能读高中，和自己一样的人太多，外加本来也不爱读书，去念个职高也不错。

    读完职高之后，家里托了关系，去了一家公司做行政。看周围的人都是些本科生，男人只想笑，读了这么多年书，比我年长几年，现在不也就和我拿一样的钱？

    几年后，男人其实过的还不错。升了职，娶了妻。

    男人对那些放不开自己的所谓高材生更是嗤之以鼻，耽误了这么多时间读书，现在呢，能得到领导赏识吗？能把事情做的妥帖吗？待不了多久就走，以后大概也是和之前一样虚度时间的废物人生吧。

    男人的妻子其实也是一个所谓的高材生。不过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男人对‘高材生’的鄙夷。倒不是因为她特殊，实在是因为自己优秀，几句好话，几次殷勤，对她来说是真心，对他来说是习惯，没想到手到擒来。

    直到一天早晨，当时男人正在回电话：“唉，舅，这事真不是我不给你办。确实是没办法，公司有规定。你看他除了一个大学生文凭，什么也没了。这哪行呢？之前没什么社会经历，他进来也不适应。对不起啊，我先挂了，领导来了。”这倒不是托词，男人领导真来了。

    “小李啊。”

    男人听见，先掏出烟给领导递了一根过去。“张总，怎么啦，您说。”

    “这么多年了，公司对你也有感情。所以今天我来找你，也不是人事来找你。”

    男人听着脸色越来越不好看，他之前听说了公司要裁员的事，但怎么也没想到会到自己头上，自己能力这么强，和领导关系这么好，难道不应该去裁那些废物大学生吗？

    “张总。。。”

    “别说了，我知道你委屈，但没办法，公司有规定。没办法的事儿，这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我请你。”

    男人不知道说些什么，整个脑子都很懵。恍恍惚惚的去人事办完了手续，该给他的钱确实一分没少，但他想要的不是这个。平时他觉得关系很好的领导，一脸沉痛，表现的比他还落寞，但没人挽留。

    男人回家之后理清了，其实理由他也知道，领导也是没办法，那些同事和下属，特别是那些大学生，没事抱怨他，投诉他，领导听多了，确实也难做。但没关系，和那些格局小的大学生不同，自己这几年摸爬滚打，本事都在身上，东山再起不过只在眨眼间。

    然后男人用了三个月来认清市场。

    “对不起，您的学历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

    “为什么？我和他们的能力有什么区别？而且我还有工作经历，你们宁愿招一个废物大学生，也不招我？”男人终于忍受不了，左手松开领带，走到HR面前，猛拍桌子。

    “李先生，李先生。请你先冷静一下。”

    男人其实气发完之后就走了，他知道这个HR本来就管不了什么事。想到回去之后，妻子又会在那儿说：“还没找到工作吗？没关系的，只要努力。。。”这些无关痛痒的屁话，她自己换了份工作，薪水稳定，自然在这儿居高临下的安慰。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男人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知道转机来了，这人是之前一个公司上班的，也是个大学生，不过男人自认之前对他不错，之前就很和他说过：“他和其他大学生不一样。”虽然也走了，不过看他现在的样子，只要他帮忙，让自己进面试，男人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一定能被录取。

    “没问题啊。我去那边打个招呼。”男人果然没有看错，这果然是个机会。

    “你之前为什么会被辞退呢？”

    “你觉得你自己和其他人比起来有什么优势吗？尤其是在你学历比较低的情况下。”

    面试并不顺利。

    “虽然我学历比较低，但是我之前工作经验。。。”

    “你不是就在之前一家小公司里面做个文员吗？然后还被开了。”

    你别狗眼看人低了。我有能力啊，我工作比你们强很多，你们为什么看不见，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男人知道自己面试没希望了，直接从房间走了出去，不顾后面HR的招呼。

    出门后，不远处那个熟人正在会客的桌上打电话。

    “他来面试，都见到了确实也不好拒绝。我还真帮了他。”

    “啊？我不担心他来我们公司啊。”

    “不是不是，我没有故意给他下绊子，我确实给HR说了一声，拜托他们加个人进去。不过嘛，你也知道，就他那个学历，外加自己脾气不好，工作也烂，他只要正常面试肯定进不来的啊。我又不是什么大领导，能把他加进面试已经是极限了，HR肯定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过的。”

    男人越听越气，竟是一拳殴了过去。

    旁边房间的HR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打人啦！”

    男人丝毫不管，只顾挥拳。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闷气终于给舒缓出来了。

    拳下的人渐渐没了动静。男人气还没消完，看向旁边叫个不停的HR，刚才为难他，现在又叫个不停，实在惹人心烦，男人又从旁边会客的桌上拿了烟灰缸砸了过去。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警察制住了。

    离婚，死刑。男人被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给磋磨的开始反省。

    但他相信，他的女儿一定会理解他的，因为这是他的女儿，不会和那些蠢货一样。

    发现自己有超能力之后，准备妥帖后，男人更是第一时间从监狱跑了出来。

    去一户民居的时候，男人还听到隔壁的两口子在吵架，“你不要拿家庭束缚我，我就是我自己，我不会后悔的。”

    “你觉得我和儿子是负担吗？”

    男人笑了笑，觉得隔壁那个女的也就是不认识，没想到这种有钱人家庭也有能看清的人。

    只是现在，男人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变了。

    “没关系的，我带你走，你肯定是被周围这些蠢货给带坏了。”

    男人带着女儿走了出去。

    但自己又能去哪儿呢？

    “警察已经快找到你了，九点到方程大厦的楼顶上来。我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办。”

    男人听见自己脑中出现了一个声音。

    拉着女儿，刚刚躲过一次搜查的男人，确实发觉警察怎么也甩不掉，即使自己用超能力瞬移了三百米，也没能迷惑他们太久。

    怎么办，这是个陷阱吗？

    九点，方程大厦楼顶。

    楼顶上站着一个兜帽男。

    男人没有带上女儿，如果没有把女儿留在之前的地方吸引警察注意，没有超能力的男人甚至都没有办法到这楼上来。

    “你为什么想帮我？”

    “你知道为什么会被抓到吗？警察那边两个人有重现现场和三个人有寻人的超能力。劫匪和你的逃跑，他们超能力都用过一遍了。至少这三天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了。”

    “那你叫我来干什么？”男人听了兜帽男的话之后，并没有放松，反而警觉大作。

    “算了，你就是个有点小聪明的蠢货，连自己为什么跑不掉都意识不到。还抛弃了女儿来到这儿。就这样吧。”兜帽男不住的摇头，打了个响指，“跳下去。”

    “等一下，等一下。你为什么要杀我？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怎么能死在这里？”

    兜帽男没有理他，已经转身准备回去了。

    “至少，至少在我死前，记住我，我叫。。。”

    兜帽男说了他的最后一句话：“闭嘴。”

    一阵风刮过，月光下是一个面目扭曲的中年男人正朝着阳台外走去，兜帽男的帽檐被风掀起一瞬，露出一张游至能熟悉的脸孔，孟倦。

    孟倦伸手压了压帽子，不想被楼里的监控给拍到脸，仍然是那么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