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难得正经，严肃着神情跪坐在深红色坐垫上。刚刚她尝试从乐子口中问出更多关于鬼王的信息。可乐子似乎对此十分膈应，连多骂几句都不愿意。可怜的五欢鱼只好放下这条线索，先解决眼前的问题。

    与此同时，疑惑之情在她心中升腾而起：村长和乐子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鬼杀队的人。那么他们有很大可能是主动寻求了鬼杀队的帮助而不是“冥王”四处搜来的消息。难怪正式上班第一天就有任务。

    可问题是，他们从哪儿知道的鬼杀队，又从哪联系上的？鬼杀队是由民众自发组成、参加的组织，能帮到别人是好，但如果暴露在大众的眼睛下，终究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这半年里，八脚鱼干了什么？”

    “五欢鱼，你记性不太好啊。是八爪鱼哦～”乐子看上去仍是一副随意的样子，还有闲情纠正乌丸的说法，声音却小了许多，身子外倾，表示着其想离场的意愿。

    回避。

    就像馄饨店老板的拒绝回答，亦或是听她说出“鬼”这个词时反应激动的村民，都显示村子里的所有人都不愿提及八爪鱼。这个话题之下也许带着些具有伤害性的东西。

    也对，毕竟自己要调查的是食人的恶鬼……先前的气氛过于轻松，以至于乌丸都快忘了这点。虽然她是不在意所谓的正义啊守护啊什么的，毕竟自己来鬼杀队只是为了猎奇，但是……

    她轻叹口气，为心里莫名升起的母爱感到有些好笑。她将泼得到处都是的茶水擦个干净，起身为二人续上已经不那么热的两杯。又将姿势调整得放松些，坐了回去。她将一杯茶推到堆到对面，拍了拍坐垫，示意她坐下冷静。

    “呃……当时……嗯……”乐子坐下，却还是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乌丸有些焦虑。毕竟没人比她更讨厌加班了。但这和她脸上无比温和的慈祥笑容不冲突。

    这么可爱，又傻，又可怜的孩子谁不爱！好想揽在怀里搓wryyy……

    而且她并不想催乐子。要给予充足的时间——这是她一中午总结出的经验。没必要逼迫走访对象，这让双方都会不舒服。

    她有一种预感，乐子不会像别人一样总是回避，她会把自己，把这个村子的需要说出来的。

    她一定会的。

    只是需要更长的时间而已。

    再久一些……

    乌丸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把隐隐的兴奋连同口水一同咽回去。聪明如她当然发现了自己的异常。她通常都不是个有耐心的人，除非面对的是很感兴趣的事。对乐子的兴趣是一层，但这还不够；而另一层，黑夜中吸引着她的……

    她望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太阳。

    这该死的猎奇心理。

    “只说你愿意说的就好。”乌丸见乐子面对着她，似是已下定决心，便知时机已成熟。

    “从此，八爪鱼带给我们噩梦的日子就不止每个月圆之夜了。它总是不定期地从谷底出来，来到我们村子。频率也许是半月，也许一周，又或许是整夜整夜地……”

    “前面我唱过的，别说你不记得了哈。它真的太耀眼了。不止是物理意义上的。它的金色已经不单纯是一种颜色，而是发着光的，真的，很像太阳。但这‘太阳’一点温度也没有，冰冰凉凉的……”

    “这还不够。它不允许村子里有任何光芒。于是我们熄去炬火，驱逐流萤。”

    “可它连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嫉妒。”乐子的声音中充斥着不满、愤怒。这种愤怒与先前带着玩笑与稚嫩的不同，如果说之前让人感觉她身周燃烧着火焰，那么现在则是紧紧揪住了人的心。“它要我们……把一些能反射光亮的事物都毁掉，或者献给它。”

    “河流被堵塞、疏导到别处，只留下干裂的河床；砖瓦被拆除，只剩光秃秃的灰墙；店前摆的闪亮亮的小玩意也不让卖了，弹珠，万花筒……”

    “我们只好偷偷把光藏了起来。”

    乌丸对八爪鱼的迷惑行为感到不理解和好奇，同时也为村里人打抱不平：“你很愤怒。没人反抗吗？”

    虽然她自然知道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反抗鬼会落得怎样的下场。人与鬼之间的沟壑啊……

    “有啊，好好生活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怎么可能不反抗！但那些反抗者，不迎合八爪鱼的人，全都……全都……”

    乐子的嘴唇动了动，可那些凄惨的场面还是被恐惧和痛苦压了下去，只觉一阵恶心。

    她的睫毛低垂，遮住颤抖的双眼。面对妖怪，自己却无法做些什么……强烈的无力感一遍遍冲击她。

    “对不起。”

    是在向谁道歉啊。

    一股暖流从乐子的手蔓延至她本因恐惧而冰冷的身体。她惊讶地望着那只握住她的手。

    “你能够说出来就已经很厉害了。不必自责。”乌丸心头又一阵母爱泛滥，露出慈母般滤镜拉满的笑容，“杀鬼、保护村子的事交给我们鬼杀队就好。”

    乌丸内心OS：糟糕糟糕我没事问这个问题干嘛，一不小心就问出来了，现在这情况怎么办啊救命。八爪鱼你丧尽天良我要代表太阳消灭你！可是我打不过啊怎么办。啊啊我好废啊，还是老老实实工作叫那些大神上吧——

    不行，忍一时越想越气，我要创死八爪鱼。先进行一个计划的思考哈……不知道渔民都是怎么钓八爪鱼的……

    本来很感动的乐子感觉气氛不太对劲。一开始乌丸身边好像冒着粉色泡泡，夹杂凛然的正义之光，再是揉成乱麻的黑线，现在那些黑线被一团绿色的火焰冲破。

    总的来说，乌丸在傻笑。

    谷山·心情复杂·乐子准备提醒下乌丸。然后话未出口，乌丸就一脸兴奋地一把把乐子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扯得两人都不得不站起来。

    “天生咱俩必有路，总有一条走得通！”乌丸斗志昂扬地说着不知从某人学来的诗句，仿佛已经得到了全世界那么多的希望。

    卡俄·某人·文化人·斯：……学得好下次不要再学了。

    “PlanA！”乌丸拿出不知从哪掏出的纸笔，狂草着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文字，“就它八爪鱼触手长是吧！头顶总不长触手吧！只要爬到树上，瞅好时机，一个天降正义！biu～站不稳也没关系，神态一定要帅，气势上不能输！”

    不错的提议，即使是我也心潮澎湃。But……

    你为啥要围着桌子转圈啊？？

    “如果不幸没踩到，也冇关系的啦～”她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PlanB！钻窄巷子！八爪鱼肯定钻不过去！八爪鱼饼，嘿嘿……”

    你的思路相当古老，用处却相当清奇，你究竟是什么品种的五欢鱼？

    乌丸围桌转了半圈，被一动不动的乐子堵住了。于是乎她推着乐子继续转圈：“再说，爪子大惯性大。PlanC！只要我们秦皇绕柱够快，就能收获一只麻花触手……不过麻花发型的八爪鱼可能不会那么好看……”

    你有没有听见牛顿的狞笑，物理学大厦在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