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卡莉娅生怕这货突然来一句：“我就是『命运』啊。”这种暴雷的话。

    或者说：“其实蕾就是『命运』仪式的核心。”这种更能把她雷个外焦里嫩的话来。

    吓得她都不由得坐直了。

    “卟噜卟噜”水沸腾的声音充斥整个安静的房间，天埠似乎是期待的表情看向菲莉米娅，而菲莉米娅似乎还在回忆这个故事，仰着头看向天花板思考着。

    唯有蕾卡莉娅如坐针毡。

    “啊，你再回忆回忆，这件事对我来说比较重要。”天埠笑着拿起茶壶，为茶桌上的杯子都烫过一遍水，然后熟练地从包里掏出一包布绢层层包起来茶叶，掰开一块放进煮茶器中，用开水烫开茶叶后倒掉第一泡茶水，将热水壶放在了边上稍微冷却。

    “『命运之神』并非北大陆教廷的七位主神，但是据说在很早之前的第五纪，『命运』也是暗夜女神的权柄。”

    天埠有些意外，问道：“这似乎是没有听过的故事。”

    “嘿嘿，说那些市面上流通的故事多没意思嘛，”菲琳得意地笑了笑，“这是我从一本很冷门的书上得知的有关『命运』的故事，不过书名我忘了。不知道这种偏门的故事是不是你要听的，如果想要听更多人接受的版本，我也可以讲噢。”

    “不用了，就这个。”天埠眼中散发一丝精光，双手环胸道：“比起随便找找都能找到的故事，这种故事更有价值不是吗？”

    “你果然是懂故事的！”菲琳兴奋道。

    将稍微降了点温的炉水倒入茶壶，茶壶中顿时飘出缥缈却相当浓郁的茶香。

    闻着沁人心扉的茶香，菲琳心情大好，将故事娓娓道来。

    “太阳神国中期，太阳开始变得不稳定，那时的世界几乎完全被太阳的怒火波及，它将它的火焰燃烧到我们的天空上，当时整个世界都能看到太阳的烈火，它试图将整个世界完全烧成灰烬，当时正是太阳神王的神力庇护，才能让我们不至于直接生活在火焰之中。”

    “然而一直这么保护下去也不是好办法，为了安抚愤怒的太阳，太阳神王将全部的神力都用在了与太阳沟通，因此陷入了上百年的沉睡。”

    “人们看见太阳由此息去了怒火，天空重新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这和『命运』没什么关系吧？”蕾卡莉娅不由得吐槽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菲琳是真的在讲不知哪来弄来的野史故事——也许是胡诌的小说而已。

    想想也是，她是傻傻的菲琳，又不是那个总是对她说谜语的星星眼菲琳，怎么可能会说一些恐怖的玩意。

    “唉，别急嘛，”菲琳不满地嘟嘴道：“讲故事，当然要从背景开始讲，不然就没有那个发生的环境和氛围了。”

    “说得很对。”天埠相当赞同地附和道，将泡好的茶为菲莉米娅与蕾卡莉娅斟上。

    “谢谢…咳咳。”

    菲琳喝了一口，结果被烫到咳嗽了。

    我的傻妹妹哟…蕾卡莉娅无奈地给她递上纸巾，菲琳胡乱地擦了擦嘴，又递了回来。

    “在这几百年中，有不安分的神开始试图夺取太阳神王规划下其它神的领地，信徒与权柄，而同样也有维护太阳神王秩序的神。最开始只是时不时的小冲突，到了后来，这些冲突开始不断升级，而破坏秩序者甚至宣称太阳神王已经死去，旧时代的秩序已经不适合新时代的发展，整个世界都应该为此洗牌。”

    “最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于一个事件，太阳神王秩序的支持者中的某个掌握权柄与信徒最多的神不知什么原因，主动带着信仰自己的信徒离开太阳神国，前往当时环境相当艰难的冰原生存。”

    “因为那位神的离开，整个太阳神国都乱做一锅粥，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导致了战斗的爆发，太阳神国也进入了后期。”

    “在太阳神国覆灭前，太阳神王醒来了。不知是因为与太阳沟通，还是因为睁眼便看到了祂曾经的孩子们手足相残，祂疯掉了。”

    “爆发神的全部权柄的力量，据说比现在的北大陆与东大陆加起来还大的太阳神国大陆都为祂的一声怒吼而战栗，硬生生地断成了两截。叛徒的国度被拦腰截成两段，被祂高高举起以警示整个世界。一整块大陆竖起来的高度远比安陆雅还高，在底部的人只能看到它那浑厚的地底泥层，城市高耸的楼房与地面附在其上如同落在皮肤上的一层灰尘，随着地面的倾斜而断裂，如同尘埃一般飘落。”

    “然而太阳神王已经疯了，它将大陆碎成两半，将恶人举起示众，却将维护秩序的其它人摁进了地里。摁进地里的陆地将其中的水与岩浆给迸射出来，溅射的水珠与岩浆在当时寒冷的环境下迅速冻结，如同一把冰蓝色与暗红色的剑插入云霄，看不到头。这把巨剑相当地恐怖且致命，虽然在远处看到它如同静止地横贯天地之间，但在其下便是无尽的冰雹与石雨，每一颗都有拳头大小，暴露在其下的人必死无疑。这场冰雹下了整整一周，可见太阳神王的伟力。”

    “罪人已经被钉死在耻辱柱上，原本维护秩序的人们却不得不共同面对一身伟力的太阳神王。不过好在将太阳神国完全摧毁已经消耗了祂太多伟力，面对剩下的神的封印，太阳神王最终力竭而亡。”

    “我描述的『命运』的故事正是在这样背景下发生的。”菲琳淡淡地说道：“在太阳神王陨落之后，众神获得了祂的权柄，原本只掌握『暗夜』的暗夜女神获得了『命运』的权柄。”

    蕾卡莉娅有些吃惊，原主本来就不是喜欢看历史资料的人，因此对于历史不甚了解，不过她能感受到那个太阳神王磅礴的神力。

    难怪整个北大陆都无比向往那神秘的第五纪，整个教廷的七大教会都自称是太阳神王的正统传承。

    后来的事情她也知道一点，在太阳神王陨落后，除了祂散落的权柄，维持秩序的还活着的神只剩下最后七个，便是现在教廷承认的七大正统教会的由来。

    “然而暗夜女神对于『命运』权柄的特性完全不了解。”菲琳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说道：“因为『命运』的安排，祂从教会中迷路跑了出来，遇到了帅气的真命王子。”

    “？”

    “？”

    蕾卡莉娅与天埠还一脸认真地听着，被这猝不及防的转折闪到了腰。

    “一连好几天，帅气的男人都看到了这个谜一般的女神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定就是命运的邂逅！”

    “不过男人因为过去的伤痕，对于这个漂亮的女人相当谨慎。倒没想到习惯了众人崇敬的暗夜女神第一次遇见有人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她，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男人，从此每天都趁着人们不注意，偷偷跑到男人的面前，试图吸引他的注意。”

    蕾卡莉娅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蹦了一地，这故事的发展还能在抽象一点吗？

    能写出这么离谱的倒贴剧情的人属实也是脑洞大开，这种剧情哪怕放到富婆美少女倒贴流行的众多网文中都是狗见嫌的玩意。

    “…神怎么可能会理会普通人类呢？”天埠的表情也有些尴尬，“写这本书的人还真是，嗯——对神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不太了解啊。”

    “而且说实话，如果只是没有理会就爱上他的话，那这个人是谁都没问题吧？有必要一定加上这么多设定吗？”蕾卡莉娅忍不住吐槽道。

    “相当有必要！不帅的话暗夜女神看都不会看一眼。”菲琳固执地叉腰，然后右手食指对着空气画圈圈，笑着说道：“最漂亮的女神遇到在黑暗中独自舔舐自己伤口帅气的狼系男孩，这样的相遇不就是命运的安排吗？”

    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啊！就算是颜控好歹给我掩饰一下吧！

    蕾卡莉娅叹了口气，完全放弃吐槽这个槽点满满的故事。毕竟也不是说了什么危险的话，就让她这么消磨时间好了。

    就是回去之后要好好管管这孩子看的书了。

    天埠似乎也没有打算打断菲琳讲故事，十分礼貌地眯着眼微笑，边品茶边听故事。

    于是他们便听着暗夜女神从高冷女神逐渐变得娇羞…在发现男人似乎对别的女生有意思后又从娇羞变成冷漠，结果男人终于懂得女神的美好，又反过来疯狂追求…

    于是蕾卡莉娅终于知道了一个道理：如果你看到一个稀烂的故事，你会把它当成一个乐子来看。但如果你听到一个人津津有味地讲一个稀烂的故事，你只会绷着脸赔笑，并把讲的人与听的人的尴尬一起消受。

    好在天埠首先顶不住了，举起手打断道：“那个，刚刚茶喝得有点多，我想去一趟盥洗室。”

    “好吧。”菲琳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看着天埠尿遁了，“待会再接着讲。”

    “…”蕾卡莉娅闭着眼抿了一口茶，滚烫的茶水相当苦涩，让她忍不住蹙眉。

    “菲琳，这不会是你自己编的故事吧？”蕾卡莉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正常来说，曲解正神的书怎么可能在市面上流通？”

    “呀！”菲琳惊叫一声，然后露出开心的表情：“被蕾发现了。”

    “…”蕾卡莉娅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叹了口气：“虽然我们血族和暗夜教会不和，但也没必要这么抹黑别人家的正神吧？”

    “为什么会是抹黑呢？”菲琳疑惑地歪着脑袋，“虽然教会那些都是很坏的坏人，但我一直认为暗夜女神是一个相当温柔而又漂亮的形象哦。”

    “在众多以男性为核心的教宗之中只有他们因为暗夜女神而竖立了平等的教义，而且比起其它教会倡导的奴性教义，暗夜女神以温柔，沉默为核心的教义不是相当好吗？”

    菲琳毫无顾虑地笑道：“既然在神典中暗夜女神是一个温柔的神，我觉得祂就不应该和其它神一样，用力量与权利来填满祂的神格。”

    “从来没有人说过暗夜女神拥有俯视世人的傲慢态度，这些明明都是是讨厌的教会干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要遵循他们的教义，去规定暗夜女神应该怎么样呢？如果教会说，暗夜女神就应该是强大的，俯视着世人的，那我就不能认为祂是温柔而寂静的吗？”

    蕾卡莉娅微微一愣，不由得有些古怪地看着相当认真的菲琳。

    “所以我要写这样一本书，让人们知道，女神本应该是如同母亲一般关怀世人的，因此祂也有着人类一般的情欲，而不是成为教会宣扬教义的工具。”

    “那个，”天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很遗憾今天不能听你的…我是说你找到的故事了。不过我认为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故事，站在东大陆人的角度来说的话。”

    天埠笑着竖了个大拇指：“我来这里传教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便是像这样…嗯，异想天开的故事能够正常地在市场上流动。能在你这里听到这个故事，我真的相当开心，说明我们宣传的理念在这里还是有人能够接受的。”

    “您的意思是，愿意收我做徒弟啦？”菲琳眼睛一亮，又一次拱手做拜：“师傅受徒儿一拜。”

    “别闹了！”蕾卡莉娅无奈地揪着她的后领站起来，微微躬身：“感谢您的指点，我们实在受益良多。”

    天埠别着头笑着摆手：“嗨，哪里的事，这本来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说实话能看到令妹这样与我们仙道观念相合的人让我甚感欣慰。我觉得我已经赚到了。”

    “对了，”蕾卡莉娅突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如果你不急着走的话我待会给你一些路费，聊表谢意，不过可能要麻烦你办一些手续，才能拿到这笔钱。”

    “怎么能这样？！”天埠那随和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您这是在考验我对于仙道的忠诚吗？”

    听到这标准的话术，蕾卡莉娅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咳咳，别紧张，我怎么可能用金钱腐蚀满袖清风的仙家修士呢？”她话锋一转，“这不过是为了仙道思想更好地在北大陆传播做出微不足道的贡献罢了。”

    “不可能，”天埠一脸义正言辞地挺胸说道：“再怎么说，我都不可能收了这钱，我们东大陆人讲究礼尚往来，如果人人都能给我钱，那万一我未来要为此帮你们做一些违背仙道事，应该怎么办？”

    “一万镑。”蕾卡莉娅伸出食指，欣赏了这货脸上变换不断的表情，心里哼了一声，笑着说道：“当然，我也不是不尽情意的人，不过这笔钱是给『信鸽公司』的投资。”

    “信鸽公司？”天埠一脸疑惑的眼神看着蕾卡莉娅。

    “没错，这是一个新成立的公司，创始人是你，天埠。而我可以调用格斯尔银行的关系，为这家公司的注册注资一万磅，并且提供至少十万镑的低息贷款。”蕾卡莉娅心里打着账，接着说道：“公司的业务是提供东大陆与北大陆的交流渠道，盈利方式是融资以及交流渠道附带的服务费用，如果出现亏损情况，格斯尔银行会为基本的交流业务兜底五年。你说这个提案如何？”

    听到不是直接给自己钱，天埠脸色和缓不少，他摩挲下巴皱眉思考片刻：“说实话我不太了解你们北大陆的公司以及金融系统，但是不得不说，这个提议很有吸引力。”

    “如果你还有充足的时间留在北大陆，我会给你充分的时间考察。”蕾卡莉娅笑着说道：“你想想，如果只是你这样少数几个『道传』在北大陆活动，就算北大陆的人比中原少得多，传道受业的机会对于这里被压迫的芸芸众生来说机会可谓杯水车薪，那为何我们不将其作为一个商业活动，吸引更多的人将资源投入，然后获取更多来自东大陆的仙道指引呢？”

    “可是这根本不赚钱吧？”天埠疑惑地说。

    “或许这个业务本身不赚钱，但你把我们北大陆的市场想得太简单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露出开心的笑容：“仅仅是能够与东大陆交流，其中隐藏的价值就不可计量。而且我说过了，这家公司如果真的赚钱，也靠的不是它本身的业务。”

    “不要小看金融市场的力量啊！”蕾卡莉娅的笑容笑容逐渐变得诡异，如此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