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平修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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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姜桂之性

    只一会功夫,陈福家院外就站满了人,这些都是陈家冲的猎户,既有白发苍苍的老汉,也有十七、八岁的少年,但最多的还是三、四十岁的壮汉,人人身后背负弓箭,手上拿着兵器,大部分是乡野之间常见的三股钢叉,也有投掷用的长短矛,少部分则是带的朴刀、钢刀一类的江湖兵刃。

    这些老少爷么听到动静后,一刻也不耽搁,让家中的女眷锁好门窗,看好老人孩子,自己则带上趁手的家伙,或单枪匹马,或三五成群,健步疾行,赶到陈福家左近,除了几个上年纪看着有些资历的老汉,其余的或东或西,或前或后,隐隐围成一个半圆的阵形,将恶僧围在中间。

    那几个老汉快步走到陈胜身边,低声询问,陈胜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几人脸上露出震惊、痛惜的神情,看向恶僧的目光便极为不善。

    这陈家冲之内,家家户户之间都是熟识,倘若是一般的农户,平日里为了鸡毛蒜皮的些许小事争吵、打架,关系闹得不可开交,往往近在咫尺,却老死不相往来!

    但猎户们绝不会这样,这狗头、青龙两座大山,多的是凶禽猛兽,猎户进山往往要三五成群,人越多越好,相互之间有个遮蔽,真遇上危险也有个照应,所以彼此之间都是过了命的交情。

    再者,这陈家冲在此地已有小一百年的光景,因为地处偏僻,外人实不愿来此荒凉之地,所以一般的婚丧嫁娶都在这几十户之间兜兜转转,常常你的大舅就是他三叔,他的二姑就是我四姨,家家户户往上一、两代都能扯上亲戚关系。

    最关键的是,这陈福乃是陈家冲这一代人中最出彩的猎手,艺高胆大,曾经单枪匹马进山猎回一只花豹,性格也谦逊,从不在人前倨傲,这陈家冲谁家若是有了困难,或是过得拮据,他都会搭把手。他那媳妇陈张氏,虽是外乡人,可是自从跟了陈福来到这里,在家相夫教子,在外与邻里和善,从不曾与人红脸过,在这陈家冲里,提起陈福两口子,那都是交口称赞,绝没人会说二话!

    故而,当陈张氏被恶僧所杀,陈青平被他挟持的消息传遍在场后,整个人群都沸腾了,咒骂之声不绝于耳。更有两个壮汉带着哭腔,提起手中钢叉,就要往陈福家院里冲,恨不能将那恶僧扎得稀碎。

    陈胜眉头一皱,赶忙示意身边几个老汉,上前将那两个壮汉拦住,其中一个五短身材,全身肌肉隆起的汉子大声喝骂:“莫拦我!拦我作甚?让我将那狗和尚粉身碎骨,给陈家嫂嫂报仇!”

    几个老汉怎么都拉扯不住,还险些被那个矮壮汉子掀翻过去,正在这时,陈胜走了过去,二话不说,一人给了两个嘴巴子,回过头又多给了矮壮汉子两个嘴巴子。

    矮壮汉子一愣,叫道:“胡子叔,你打我作甚?”

    陈胜沉声道:“陈二驴子,你个狗东西,就你急?就你气?你看看这陈家冲今天站在这里的,哪个不是恨不得剐了那恶僧?可你想过没有,这平娃子还在他手里咧,你这么冲过去是想逼他动手,再杀了平娃子,好让陈福绝了后?”

    那个矮壮汉子,也就是陈胜嘴里的陈二驴,是陈家冲的一个孤儿,父亲进山打猎被伤了肺,回来硬熬了几年便撒手归天,他亲娘嫌弃陈家冲既穷且荒,丢下儿子改嫁走了。陈二驴从小吃百家饭长大,陈福和陈张氏待他尤为亲厚,他一身武艺都是陈福亲传,故而在场众人里,他是最难过,最气愤之人。

    陈二驴听陈胜如此一说,也知道是自己莽撞了,他虽然性子驴的很,可是却不傻,推开身边几个,自个走到一边,再不说话,只是蹲在地上哇哇大哭。

    陈胜摇摇头,伸手招过几个老汉,低声道:“找两个手脚快的,一个从村东头往外,一个从村西头往外,最远十里,探探情况。”其中一个老汉应了,转身去找人了。

    陈胜直了直腰,将手上的铜锣递给另一个老汉,自己踮了踮残疾的右腿,慢慢向陈福家的院门走过去。身旁的几个老汉想拉住他,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算逑!我一个半截身子入了土的残废,怕他个屌毛!”

    陈胜来到了院门口,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躺在地上的陈张氏,双眼圆睁,已是死的透了。陈胜叹了一口气,也不管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恶僧,自顾自的弯下的身子,伸手搭在陈张氏的额头,轻轻抚下,将她双眼阖上,这是个好女子咧,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陈胜抬起身板,双目与恶僧交汇,沉声道:“我是这个村子的村长,请问和尚贵姓?”

    自从这陈胜先前敲锣开始,恶僧心里的嘀咕就一直没停过,他此前几次作案,对方无不是吓得屁股尿流,跪地求饶的有,尖声逃窜的也有,可像今天这个村子,随随便便就拉出来二十来个汉子,人人有兵器,还他娘的人人带弓箭,这是什么鬼?难道老子误入了某个陈年老匪的山寨?

    眼前这个老头,看岁数不小,估摸着有七十了,又残了个腿,居然不怕老子,还问老子的名号,啧啧,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他挑眉斜眼,看着陈胜,懒洋洋地说道:“老子出家之前姓何,单名一个冲字,出家后法号真空,我那死鬼师父希望我四大皆空。狗屁!老子酒也喝得,人也杀得,肉也吃得,女人也玩得,偏不叫他如意。你问我名号,又待怎的?”

    陈胜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了真空手上的薅住的陈青平,此时他已经清醒过来,满脸是血,一双眼睛红得吓人,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这和尚的右臂,好似生怕他跑了一样。

    陈青平见到陈胜,宛如见到亲人一般,眼泪顿如泉涌,哭道:“胡子爷爷,快杀了他给我娘报仇!”

    陈胜没有搭理陈青平,望着真空和尚,沉声道:“不知我陈家冲往日和大师有仇?”

    真空哂道:“无仇!”

    陈胜继续追问道:“那是有怨?”

    真空啐了一口:“从未相见,何来的怨?”

    陈胜怒道:“既然无仇又无怨,你一个出家人,何故胡乱杀人?”

    真空被他诘问了几句,早已怒了,叫道:“老子杀人,还要理由?莫说是这个狗妇人,就是你全村上下,老老少少,今天都要死得干干净净!你要是想不明白,等做了鬼之后,托梦去问我那死鬼师父!”

    说罢,真空便伸手要去解怀中的包袱,他眼睛余光忽然看到陈胜的嘴角往上翘了一下,一个念头油然而起:这老狗乐什么呢?

    突然,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陈胜向左一侧腰,左手掌抵住右手拳,左脚发力一蹬,右手肘部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一肘子怼在了真空和尚的鼻梁骨上。

    真空闷哼一声,仰头往后退去,他手上再也顾不得陈青平了,伸手去护住自家的鼻子,他那鼻子先是被陈张氏用窗户砸了一下,眼下又被陈胜用肘子硬生生的撞了一下,正是杠上开花,梅开二度,只怕早已烂得稀碎。

    陈胜趁真空捂鼻大叫的间隙,一把拉过旁边的陈青平,喝道:“平娃子快走!”

    陈青平二话不说,将手中的物事团在怀中,也不用胡子爷爷教,反身就向院外跑。

    陈胜反身欲跟上,忽然间脖子一紧,宛如被一道铁钳夹住一样,只觉得疼痛欲裂,身后的真空骂道:“想走?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真空这心里头那个恨啊!这老狗日的一肚子坏水啊,老子的鼻子,操!他捏起拳头,就准备往陈胜的太阳穴上砸去。

    正在此时,只听咻!咻!咻!连续三声,三道利箭穿过陈福家院子的篱笆,钉在了真空的身上,一箭扎在左肩,另外两箭都在右边肋下,这三箭力道极大,半个箭杆都扎进了真空身体。

    这是站在外面的三个猎户发动了,他们都是陈家冲数得过来的箭手,一直半搭着弓,躲在远处伺机而动。

    真空放声惨呼,推开手里的陈胜,上前几步,躲在院门两块门板之间,咬着牙看了看肩头和肋下,气急败坏,伸手就要去摸怀里的包袱。这一摸,把他惊得三魂出窍,这怀里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包袱。他低头在周围寻找,除了陈张氏的尸首,这院里地上再无一物!

    真空抬眼向外看去,陈胜正在几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向远处跑,而更远处,那个小孩儿正昂首站立,冷冷地看着他,手里举着一物,正是他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