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忠烈庸将(3)
虎贲将军杜发伦心虚,不得不提醒煜螨:
“大将军,真的不阻止?”
陈中枪胆大包天,不但斩了郡守,还灭了皇族嫡直煜椿满门。
混迹中州有头有脸的仕绅,差不多都遭了横祸。
抄家、灭门,是异族暗子、内应、汉奸的果报。
做下惊天大案,陈中枪不会坐等朝庭发落,竟私自开启仓禀,尽取辎重、粮草,带着五万余家眷呼啸西去,是沿着官道迤逦前行。
京畿第七镇驻守中州,若任由陈中枪逃逸?事情无法善了。
很意外,煜螨没有一丝惊慌,眼里隐有快意,摆手道:
“杀一儆百,是为官绅立规矩,内应、汉奸的下场本是如此!”
呆立半晌,杜发伦望着煜螨的侧影,忽觉得大将军不像传言不堪。
新朝立国的根本是世家,世家利益高于一切;
而世家与世家领袖煜氏的利益冲突时,以煜氏的利益为上。
家国?社稷?黎民?
或能成为世家换取利益的筹码,像三晋之地的军民,被煜氏卖了。
五镇新军并未拦截,也未剿杀,眼下局面吊诡,谁也不想多事。
杀异族暗子,诛内应、汉奸本是义举,与义士作对?极不明智。
笼罩水坞的白雾翻涌,竟荡开一条通道,车马依次进入。
陈中枪用沉甸甸的投名状,获得牧氏的敬重。
夜幕降临,煜螨、杜发伦并肩望向对岸,篝火明显少了很多。
才不到一天的时间,对照管带营授业时的理论、案例,未历实战锤炼的煜螨、杜发伦有了更深的领悟,对胡狗的动向有了揣测。
胡人的轻舟是羊皮筏子,一筏能载三骑、或十人,可联筏增稳。
联筏增稳负载战马,分强渡、偷渡。
而京畿第七镇禁军是煜氏嫡直的私军,装备精良、且充足。
轻步兵的编制是五标、五万人,装备弓箭、机弩,还有军刀。
汉兵的弓箭不如胡骑,或射不中有肩盾护着的战马、胡人,而体积庞大的羊皮筏子,正是汉兵的攻击目标,百步内“例无虚发”!
筏子漏了气,上面的胡马、胡狗掉进河里,顿成洛汤狗。
亦因此,完颜丹再狂,也不敢白昼强渡,战损太大了。
夜色,能掩盖军营的动静,遮掩轻骑兵的调动、及夜渡的位置。
没有实战经验,大将军煜螨、征虏将军杜发伦是按教材布置。
胡人夜渡的目的,不是袭击中州,更不是突袭东京、洛阳,而是?
强攻中州码头!
欲拔掉浮桥迎面的码头据点,保证大军顺利渡河。
方圆两里的中州码头,已是一座坚固的战堡,恰好,狂妄到极点的完颜丹,将六排绑定浮桥的正面怼上了中州码头,城堡般的码头。
一旦着岸地点,成了火力强劲的城堡?
完颜丹将自己逼上绝路,不得不轻骑强渡、强攻。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京畿禁军第七镇,同样是胡狗的噩梦。
浮桥,仍是日夜赶工,没有因第七镇的来临而停止。
管带营的教材十分详尽,对付轻骑强渡的法门,说得清清楚楚。
堑壕!七尺宽、半人高的单兵堑壕,能充分发挥轻步兵的优势。
以浮桥的位置为中,左右延伸五里,是轻步兵最佳的防御范围。
沿着河堤,壮汉们挥舞着铁锹,铲堆松软的沙土,一点不费力。
才一个时辰,十里长的堑壕成型,轻步标轮流驻守。
夜深沉,渐近子夜。
蓦然,杜发伦的眼角一跳,余光瞥见一缕光。
讯号,军中夜间用来传递讯息、敌情的手段,与旗语相类。
传令兵翻译道。
“报!左五、右五目测范围内,发现大量皮筏!”
杜发伦点头,超过五里范围?只汇报,勿需理会。
“报!左四、右四也出现大量皮筏!”隔一柱香,传令兵又报。
气氛渐渐紧张,毕竟,无论将佐、兵弁,都没有实战经验。
“报!零点位置,出现大密度皮筏!”传令兵的脸色发白。
杜发伦的身体前倾,定睛瞧了半晌,前方,黑压压的一片皮筏。
“零二点射,目标筏子!”
十具重型机弩都有编号,而零二?是布置于中军的两具!
“嗖…噗…”每一箭都没有落空,都有漏气的声音。
“撑不住了!扔掉兵器泅渡!”漏了气的皮筏开始偏斜、下沉。
一箭一箭地点射,一艘艘羊皮筏子漏气,顿时人嘶马翻。
犬狨、高丽的马是旱马,没有受过泅渡训练,下水准完蛋。
而雍城的马,则是两栖马,月月都有泅渡训练。
蓦然一惊,心底一寒,煜螨、杜发伦同时暴退,抽出腰间佩刀。
宽一丈、高三尺的观察孔,有异物闯入!
杜发伦是槐荫管带营的进修生,囿于资质并不出众,点评一般般。
但是,正是资质有限,杜发伦严格按照教材上的要求整军、练兵。
牧氏善守,一点一滴、每一个细节,都融进了“守”!
每一处厅堂、每一座暗室,都有严密的防御手段。
只要战启,每一个孔洞,都要挂上细细的丝网,还有绳网。
自己人懂规矩,不会乱闯,而外来的、敌人,则会触网!
触网的后果非常严重,预设的埋伏,会射出致命一击!
“唰!”
丝网兜住一条白影,窈窕、婀娜的白影,纤纤十指撕开柔网!
前冲,又触上一张网,是更坚、更韧的绳网,又撕开了…
煜螨、杜发伦大骇、大怒,大声吼道:
“射!狠狠地射!”
“噗噗噗…”九处埋伏,射出九十枝箭,劲道强劲的铁箭入肉。
“呃呃呃…”娇娇的闷哼声,一声比一声低,很快没了气息。
修了武技、身法,或可成为异能人士,俗称异人。
像是牧羊,奔掠的速度太快?连影子也看不见,根本锁不定目标。
女子显是胡狗的高手,是想突袭第七镇的指挥中心,却掉进坑里。
“慢着!”杜发伦爆喝,不顾尊卑死死按住煜螨的肩膀。
蓦然,一条白影骤现,又撞进网里,连撕数层,才悻悻捞走尸体。
是的,是尸体,中了三箭以上,必然陨落。
肖氏阴毒,是提供了一系列毒剂的配制方子供选择。
连击九箭,只要中了三数,就是无解,故而杜发伦拦下煜螨。
“唳唳唳…”凄厉的鸟鸣,直透人的心神。
煜螨、杜发伦忍不住打了几下寒噤,三张网里满是绿油油的眼眸。
俩货是战将,哪怕是不成器、没经历过实战,还是战将。
其道行,早越过了异人的水准,目力奇佳。
狠戾的鸟,都是如老母鸡一般的绿鹰,海冬青!
两射击孔、一观察孔的网里塞满了海冬青,正亡命的撕扯绳网。
点射,九具机弩轮流换匣点射,贴网的悍鹰无不毙命。
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内层的海冬青挨不着绳网,竟撕吃同伴的尸体,再贴着绳子撕咬,又被射死,军士麻木了,机械般地扣动扳机。
完颜丹做事谨慎,总体中规中矩,是中原大人物给予的评价。
然而,完颜丹的别号癫狗,则恰如其分。
一夜间,完颜丹动员了五十万轻骑竞渡,黄河上塞满了羊皮筏子。
若是一般人看见?早吓得心胆俱裂。
假是宿将、久战之将,肯定会十分重视,会想办法化解危机。
而新朝的大将军煜螨、征虏将军杜发伦?是十足十的菜鸟将军。
不会对黑压压的皮筏子感到恐惧,仍是按管带营的教材防御。
忙活了大半夜,完颜丹唯一的收获,是锁定了南蛮子的指挥所。
完颜丹是源陆有数的顶尖人物,而朴珠韵也不遑多让!
行前做过功课,狗男女真真瞧不起煜螨、杜发伦。
贼夫妻艺高人胆大,竟亲自突袭禁军第七镇的指挥所。
朴珠韵身法如电,更兼力大无穷,最适合打头阵,完颜丹掩护。
唉,高丽棒子流年不顺,像是跟中原犯冲,稍不留神即埋骨异乡。
朴珠韵极为自负,又没听过牧氏的传说,故而自负。
网,是逼摸进地盘的贼子无所遁形,而机弩,才是索命的利器。
朴珠韵连撕九网,甲士竟忘了扣动扳机,此是朴珠韵逃命的机会。
朴珠韵自恃勇悍,继续奋勇向前的结果,身中数十箭,神也难救。
而完颜丹的实战经验丰富,才触网,便激流勇退,幸而逃过一劫。
海冬青,高丽棒子倚为奇兵的海冬青,与绳网耗上了,不死不休。
真正的硬战,是胡狗的登陆战,第七镇轻步标的守御战。
一只只羊皮筏子沉没,一个个胡人、胡马被淹死,有人侥幸上岸。
而等待他们的,是一枝枝无情的铁箭,单兵机弩射出的铁箭。
“冲啊!呃…”一棒子大将握着长柄大刀,跃马跳进水里,没了!
唉,棒子大哥死得真冤,竟不了解中州码头的环境。
普通的河岸,是越靠岸河水越浅,而码头则是一样的深。
棒子大将凭主观印象,悲摧地跳进河里,一串泡冒起,再没起来。
“唳唳唳…”来援的海冬青加入战斗,却未改变战局。
三刀两弩,是轻步兵的战阵,三刀护顶挡住了海冬青,弩手继续。
抵岸的胡人越来越多,渐渐侵入堑壕,肉搏战开始。
副将,亲率五标轻步兵,全部投入战斗,血流成河。
假如是白天,未历战阵的轻步兵早吓尿了,早溃散了。
黑夜中,明晃晃的胡刀闪烁,轻步兵不敢懈怠,奋起神勇杀敌。
“嘟嘟嘟…”悠长的铁号吹响,是鸣金收兵的军号。
“撤!”完颜丹的俊脸扭曲,望着褐红色的堑壕,憋屈地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