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素闻言，却还是忍不住蹙眉道。

    “可跨省调兵乃是朝廷大忌，需要皇上圣旨，以及军机处和兵部的行文调令才可。”

    “我这个总督没有跨省调兵的权力的！”

    总督虽然名义上统辖之下军政要务，但其实权力也很有限，最起码，跨省调兵这样的事情他是不能做的。

    许师爷闻言，却只是摇摇头，开口说道。

    “总督大人，您是两广总督，受命掌管两广一切军政事项，而不只是广东巡抚。”

    “虽然绿营驻军您不能随意跨省调动，但若广西方面战况紧急，您还是有权调派督标入广西协防，增援战事的。”

    “若能得到广州将军的背书，那即使是总督大人您的督标人数多一些，也是完全能够遮掩过去的。”

    许师爷这话很明确。

    那就是把平贼的功劳分润给广州将军一份，让广州将军在朝中帮你说话。

    有些事情对汉人来说是犯忌讳，但对满洲八旗来说，却不算什么大事。

    但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在搞擦边。

    朝中没人较真的话，自然没事。

    但如果有人因此较真，刻意要整杨景素，那杨景素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而许师爷之所以一力主张杨景素出兵增援广西，其实也有他的私心在其中。

    因为他乃是广西人士，前段时间才刚接到家人的消息，自家被明贼给抄家了。

    许崇印现在正憋着劲儿的想要报复呢。

    杨景素闻言，忍不住有些心动，对自己的师爷说道。

    “如此的话，劳烦许师爷替本官跑一趟，请广州将军大人过府一叙。”

    许崇印闻言，点头说道。

    “喳！”

    “学生这便去，大人等学生的好消息吧。”

    在许崇印离开之后，杨景素也没歇着。

    而是当即安排人手，筹备酒席，准备接待广州将军永玮。

    ……

    没多长时间，杨景素这边的酒席才刚准备好，广州将军永玮便带着自己的侍从来到了两广总督府外。

    杨景素接到通报，十分殷勤的主动出府相迎。

    “将军大人能莅临总督府，本督实在是与有荣焉啊！”

    杨景素上前几步，快步走到广州将军永玮的轿子外，微微欠身，十分热情的说道。

    别看杨景素这个两广总督统辖两广内外诸事，看似位高权重。

    但却是仍然需要受到广州将军的辖制。

    要知道，广州将军是有向朝廷参奏两广总督的不法事的权力的。

    再加上现任广州将军是满人，还是姓爱新觉罗的大清宗室。

    而两广总督杨景素却是一个汉人。

    而在我大清，满人天生比汉人高一等。

    如此一来，杨景素这个两广总督在广州将军面前，自然也就要矮了一头了。

    广州将军永玮见此，掀开轿子的帘子，挺着肚子，迈步走了出来。

    长时间的养尊处优使得永玮的身形微胖，显得很富态。

    脑袋后的金钱鼠尾的辫上还绑着几个金玉的配饰，越发的映衬的他整个人土豪气十足，肥头大耳。

    若非辫子的缘故，此时的永玮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胖乎乎的弥勒佛。

    十分的讨喜！

    永玮刚下轿子，便笑呵呵的说道。

    “总督大人客气了。”

    “不知总督大人今日邀本将军前来是所为何事啊？”

    既然杨景素对自己客气，给足了自己面子，永玮自然也会给杨景素面子。

    能年纪轻轻混到广州将军的高位上来，永玮靠的可不光是身份和背景，他的能力和情商也是双双在线的。

    大清朝中有背景有身份的八旗子弟多了去了，可能爬到广州将军这个位置上来的，却是没有几个。

    这其实是很能说明问题的！

    既然大家没有利益冲突，永玮自然不会驳了杨景素的面子。

    虽然知道杨景素的两广总督当不长，但毕竟自己当下还要和他搭班子过活，永玮才不会随意得罪人。

    杨景素闻言，呵呵一笑道。

    “将军大人请先入席吧，入席咱们慢慢谈。”

    永玮见此，也没有拒绝，迈步向着总督府内走去。

    而杨景素则是紧跟在永玮身边，为其引路。

    很快，两人便各自入席。

    永玮被安排在了首位上坐下，杨景素则是坐在永玮的下首位置，算是给足了永玮这个广州将军面子。

    永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甘冽的酒水，眯着眼睛询问道。

    “杨大人还是直说今日请本督来是所为何事吧。”

    “杨大人不把事情说清楚，本将军可不敢吃你的这顿酒席。”

    “毕竟吃人嘴短啊！”

    永玮笑呵呵的说道，没有什么架子。

    杨景素闻言，捋了捋翘着的胡须，然后开口说道。

    “今日本督请将军大人过府一叙，确实是有一件事想要同将军大人商议。”

    “主要就是广西方面的战事……”

    见永玮将感兴趣的目光看了过来，杨景素也不犹豫，直接了当的开口说道。

    “广西方面现在战事告急将军大人想必是知道的。”

    “现在明贼趁着广西方面的绿营兵折损严重的现状，正在疯狂的攻城拔寨，洗掠地方。”

    “对此，广西巡抚已然是数次行文本督，希望本督调兵增援，否则，桂林危矣。”

    虽然大明没有要进攻桂林的打算，但是清廷这边不知道。

    是故，为了争取永玮能站到自己这边来说话，杨景素选择拿桂林出来说事。

    永玮闻言，也是忍不住蹙眉道。

    “那总督大人对此事准备怎么办？”

    对于广西方面的战事，永玮肯定是担心的，这点不用怀疑。

    毕竟，这天下乃是他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他不担心，谁担心呢？

    杨景素闻言，开口说道。

    “回将军的话，本督接下来准备要调督标入广西增援，且亲临桂林，指挥广西战事。”

    “但督标毕竟只有五千人上下，兵力实在是不够，是故，本督想要向将军大人借兵。”

    “我八旗天兵，骁勇无敌，战无不胜。”

    “将军大人若能调个千八百人参战，则平贼之事定然能够一战而尽全功。”

    “到时候，咱们两广方面也能向皇上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永玮闻言，忍不住蹙眉。

    显然，他听到了杨景素的暗示。

    这次跨省调兵的事情你帮我背书，等平定明贼之后，功劳分润伱一部分。

    说实话，永玮是有些心动的。

    但最终他却并没有应许下来，眼睛里精光一闪，随即开口说道。

    “此事不好做！”

    “一则，无令而跨省调兵，乃是大忌。”

    “二则，八旗兵也不是可以随意调动的，万一八旗在战场上折损多了，本将军也没办法和朝中交代。”

    八旗兵可是我大清的根基所在，普通的汉人死多少都无所谓，我大清不会在乎。

    但八旗要是在战场上折损个千八百的，那问题可就大了！

    要知道，历史上让雍正帝痛彻心扉，让京城满城缟素的和通泊之败，八旗兵的真实伤亡也才七千多而已。

    结果剿个广西逆匪，八旗兵的伤亡数字竟然达到了和通泊之败的七分之一？

    这到底是地方出反贼了？

    还是吴三桂带着他的关宁铁骑，从坟堆里爬出来了？！

    永玮见杨景素面色不好看，手指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

    “要本将军来说，总督大人若是对广西战事实在上心，不妨先调动广东省内的兵马，布置于两广交界。”

    “一能堵住明贼东下，以保广东不失。”

    “二则是可以抓紧备战，只要朝廷讨贼的圣旨下来，便可当即发兵广西，剿灭贼寇。”

    “如此，既不会犯忌讳，也能在朝廷命令下达后，迅速汇集兵力剿灭贼寇。”

    “如此方才称得上是万无一失啊！”

    由于有清一朝，两广地界都是反清复明的多发区，天地会等反清势力更是根深蒂固。

    是故，清廷在两广布置了重兵。

    广西穷些，绿营兵的兵额大概只有两万三千余。

    但广东这边却是极为富庶，是故，地方上的绿营驻军达到了六万九千余近七万。

    所以说，在永玮看来，只有广东这边的重兵能开进广西，那明贼也就要被平定了。

    杨景素闻言，最终也是叹了口气，然后起身作揖道。

    “将军大人思虑周全，下官佩服。”

    永玮闻言，笑呵呵的捋着胡须，继续说道。

    “说句实在的，在本将军看来，广西那边只是一群贼寇闹事而已，不算什么大事。”

    “即使广西绿营不慎战败损兵折将，其实也无妨，我大清兵多将广，败的起，影响不到的大局的。”

    “总督大人作为封疆大吏，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功劳，而是不能犯错。”

    “即使贼寇在广西做大，那第一责任也是广西巡抚的，大人最多受些牵累，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调任他处为官。”

    “大人何必为了广西的战事，拿自己去冒险呢？”

    永玮的意思很简单，即使广西贼寇做大，你最多是被降职调任。

    可若是跨省调兵的事发，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

    不值得去冒险！

    当官嘛，能不能做出成绩不重要，不犯错才是最重要的。

    杨景素听闻此言，从座位上起身，对着永玮躬身一揖，开口说道。

    “下官谢将军大人提醒，将军大人此言，对下官当真是如醍醐灌顶啊！”

    杨景素这次其实也是被自己所信任的师爷给影响了。

    否则，以他的政治智慧，是断不至于冲动行事的。

    永玮见此，也只是继续笑呵呵的说道。

    “吃菜，吃菜，这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都要放凉了，放凉了可就白瞎了！”

    “……”

    在送走永玮之后，杨景素迅速做出了决断，当即下令广东各府的绿营兵向肇庆集结。

    做好随时开入广西平贼的准备！

    并下令各地官府，尤其是肇庆府，要立即着手准备大军作战所需的粮草军械，保证大军的后勤供应不出问题。

    并且，他甚至是亲自带着自己的督标，在粮草筹备完毕之后，押送着大量的粮草军械，从广州出发，往肇庆方向开拔。

    杨景素准备要亲临前线，指挥战事。

    只要朝廷平贼的圣旨一下达，他便要亲率大军，顺西江溯流而上，杀入广西平贼。

    并且，杨景素还行文给广西巡抚吴虎炳，让吴虎炳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暂且放任地方势力做大，也要遏制住明贼继续扩张的趋势。

    不能再让明贼蔓延肆虐地方了！

    ……

    明军金田兵工厂，靶场！

    轰隆隆！！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击声，硝烟迅速扩散。

    黑乎乎的炮弹脱膛而出，向着靶场上的一堵矮墙射去。

    轰的一声！

    那堵被当做靶子的矮墙上被炮弹开出一个大洞，烟尘弥漫的同时，这堵砖石搭建的矮墙竟轰然坍塌。

    朱靖垵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郭大山，开口说道。

    “怀恩伯，向父王和本督介绍一下这门火炮的具体参数吧。”

    郭大山由于能力不足，做不了行政管理的工作，是故，主动请辞了大明工部尚书的职务，只担任兵工厂的管事。

    而作为补偿，朱简灼则是册封了他一个怀恩伯的爵位。

    一是安抚郭大山，二则是表明自己不忘老臣的态度。

    简单来说也就是，只要你们这些老臣对我足够忠心，哪怕是能力不足，可荣华富贵依旧少不了你们的。

    郭大山闻言，先是向朱简灼和朱靖垵行礼，然后开口说道。

    “启禀监国殿下，启禀大都督，这门火炮在设计之初，就是为了能在野战中为我军提供更强的火力掩护而设计的。”

    “该型火炮的炮身全重为六百五十斤，炮口直径90毫米，炮弹重量为五斤，火炮身管长1.44米，倍径为16倍。”

    “使用实心炮弹的情况下，有效射程为五百米。”

    “如果使用霰弹的话，有效射程则为三百米。”

    “性能相当优异！”

    “还请监国殿下和大都督为其赐名。”

    这门火炮，其实就是仿造大名鼎鼎的拿破仑六磅炮设计出来的。

    该火炮设计之初，就是为了灵活运用于野战，是故，重量和倍径都不算大。

    但威力其实还是较为可观的。

    朱靖垵微微颔首，目光看向了朱简灼，像是在询问他的意见。

    朱简灼嘴角一抽，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糟糕的会议，但还是开口说道。

    “老规矩，还是叫他90式野战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