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夜，远野大厦。

    泠——嘀！

    袭来的乐声中包含着过去没有的杂音，激起的气刃不再透明无形。

    站在对面的从者似乎发生了险恶的变化。

    对于彼此为敌的人来说，这并不值得关爱。

    “斩！”

    巨大武士挡住袭击的来路，一柄大枪伴随着吼声扫碎气刃。

    “斩三郎，是阿国的保护者，阿国会和他一起保护你。”

    巫服少女向着朱陆介绍。

    而朱陆瞥了一眼这高大武士，不置可否，枪身与气刃碰撞交击而起的声响与气浪好像只是小小风波。

    “不需要你特意照看，我有自己的从者，你非要干点什么，就尽快击败Archer好了。”

    “顺带一提，不要撞上Archer的琴弦。”

    朱陆拒绝她的看护，将在工坊中获得的经验丢下，从斩三郎的身后离开。

    不需要命令，Rider从灵体化的状态中脱离。

    他的身下骑着一匹深红近黑的高大骏马，离开斩三郎身后的朱陆跨上那匹红黑色的骏马与Rider同骑。

    跟在他们身后现身的，是似幻如真的兵士。

    不止一个，不止一骑，足以主宰真正战争的骑兵群现身在此。

    它们的形体似有似无，忽视建筑房屋的阻隔各自列成数道锋矢，奇迹般庞大，奇迹般肃立。

    整座远野大厦被围困为海中孤岛。

    人马相叠、甲胄披身，就连身高三米的斩三郎在这幻灵之海中也仅仅只是个不起眼的小丘。

    它们引弓拉箭，于是那些音矢气刃来不及抵达便被击碎压倒，Archer狼狈得似乎仅仅只能护佑自身。

    它们引马冲锋，于是整座幻灵之海便汹涌奔腾冲上高楼。

    古老的军队奔腾在凹凸起落的建筑街道之中，奔腾在竖直光滑的玻璃外墙之上，奔腾于异世他乡。

    幽灵、幻灵、英魂，这是追随于心中神灵的将士构筑而成的幻想群落。

    静默无声，如海，如云，如烟。

    无处不可行，无处不可在，无处不可胜得。

    “真厉害。”

    阿国跃上斩三郎的肩头，发出轻声的赞叹。

    玻璃外墙忽然被击碎，近百米的大厦开始扭曲，但是没有声音。

    玻璃破碎的清脆声，墙壁裂开的兹吒声，钢筋扭曲的吱呀声……

    全都没有，是被吞食掉了。

    潜藏的恶敌于战斗开幕之际登场。

    怪异之下，游动出一条、两条……有嘴无眼、宛如无鳞巨蟒的粗大肉柱，从远野大厦中层出现。

    不明首尾，不知数目，它们在这竖向上攀的幻灵之海中击浪。

    一方舞动兵刃，一方以巨嘴凶齿咬啮，幻灵消失又复现，‘巨蟒’断裂又探出，彼此之间的交战成为某种消磨。

    一切都维持着静默。

    由人类组成的怪兽、由血肉异形组成的怪兽，彼此的交锋竟然毫无声响。

    吞食声响的静寂与令行禁止的肃穆，两种不同的无声似乎与他们的制造者一样彼此对抗着争夺这片空间的主导。

    Archer奏响的声乐更被排斥在这两种寂静之外。

    还没从幻灵之海的震撼中平息下来，又被新的敌人夺去目光。

    若非不是观赏和惊叹的时候，今日的见闻当更胜生前。

    “斩三郎，要动手了。”

    阿国拍拍斩三郎的发冠，没再做壁上观。

    “斩！”

    与阿国心意相通的斩三郎猛地前冲，避过掘地而出的另一条无鳞巨蟒。

    与Rider依赖视觉与速度躲避攻击不同，无论是阿国还是斩三郎全都更加仰赖直觉，闪躲、斩杀、行动。

    心之所向，人之所在。

    斩三郎一把抓住阿国手中横起的太刀，连刀带人向着大厦楼顶甩出。

    欢快舞乐伴随重现的缤纷衣装，被丢出的阿国在灵行蛇绞的大战中用刀锋掀开一条道路。

    劈砍、斩削、破杀，她穿过‘巨蟒’的围堵。

    可是命中后的感受很奇怪，剖切时刀锋的血肉感只持续了一半。

    接着就像是没入了粘土湿泥，粘腻恶心、无处施力。

    削落的躯体坠落下去后见到的只有一滩尸臭污物，没有血液，没有骨骼，就连袭击时见到的牙齿也在削下后消失不见。

    没有魔力，它凭借着根本无法理解的构造活动。

    这是比从者还要特异的、跨越科学与魔术认知之外的怪物。

    理解到牙齿对阿国毫无用处以后，就连牙齿也消失，只剩下口舌与身体。

    于是她前进地愈发艰难。

    怪物的行动攻击并无规律，不会因受伤而躲避，不会因无用而停止。

    它仅仅只是在胡乱地吞食，造成的伤害却不可忽视。

    名为巧合的力量将它的猎物送至唇边，然后轻易吞吃。

    面对这种巨兽理应远击，却发展为近身搏杀。

    饱和的攻击理应压制得它无法接近，结果自下向上射击的箭矢甚至会异常到伤害自身。

    能够将一切指令达成的幻灵群总会出现某种无法意料的错误。

    异常、异常，错误、错误，这不是应有的表现，是厄运。

    幻灵并不会因此被消耗，需求的魔力供给却愈发庞大。

    作为传输通道的自己继续下去迟早会被压垮。

    “怎么样。”

    朱陆向受阻的Rider发问。

    “很快可以达到屋顶，但是所有的幻灵在抵达顶部的时候就被摧毁。”

    “都被摧毁、是有某种克制幻灵的场域吗？”

    “有可能，之后这个怪物也会成为麻烦。”

    “你指的是干扰战斗，以及一旦陷入劣势，Archer会借着让大厦坍塌的机会逃走对吧。”

    一人一骑想到了同一处。

    Archer逃走就完全没有了意义，使用幻灵之海本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点。

    大厦坍塌，无处不在的厄运更会借着混乱肆意作祟。

    如果他们确有克制幻灵的方式，逃离的机会只会更多。

    Rider本身需要应对Archer，幻灵们却无法深入大厦寻找怪物的要害。

    踩着幻灵们的刀刃上升，阿国接近了被拖慢了进度还未攀升至楼顶的Rider。

    她看出了朱陆的勉强，她知道白泽所言非虚。

    这些骑兵只在攻击命中的瞬间兵刃才会成为可被借力的实体，如果作为对手的话绝对相当难受。

    但是仍然不够，仍然会被巨兽消磨。

    “需要阿国帮忙吗、兔子眼睛。”

    “这家伙要怎么杀，没有魔力，血肉像沼泥一样，砍削什么的都没用。”

    阿国时而落下时而接近，跟上了朱陆的位置。

    “你能限制住它的行动吗，这家伙应该是被活化的残骸。”

    “残骸？”

    “Archer交给我和Rider，你和你的斩三郎去对付这家伙。”

    没有在奋力攀登战斗的同时花功夫解释，朱陆简单地分配了任务。

    “你只需要压制住它就可以。”

    “压制？”片刻间落下的阿国又追赶上来。

    “它的身体里应该会有残骸本体，幻灵没法抵抗它的消化，你需要进去把它限制住。”

    没功夫思考朱陆为什么对它如此了解，阿国翻身坠下斩开拦路的‘巨蟒’后与斩三郎汇合，接着双双奔入巨兽腹中。

    目视着那个娇小身影消失，供魔的压力随之一轻。

    朱陆收回目光，身前的从者蓄势待发。

    “轮到我们了，Rider！”

    “是！Master。”

    幻灵之海再次暴动，簇拥着一人一骑冲上大厦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