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时钟塔的魔术师
“真是可悲,末代的尼科尔斯。”
讥讽的言语从工坊的角落中传来钻入她的耳中,能够观测到的却只有浓郁的阴影。
是何时出现的?是何时潜入的?是如何藏匿的?
是什么样的人物?基于什么样的目的?
全都一无所知。
拥有七百余年历史的尼科尔斯家已经衰落了,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一点。
即使是作为家主的自己拼尽全力也只能在祭位魔术师中站稳脚跟,一个魔术世家无法在魔术上取得成就,正是衰落的证明。
并非天分的缘故、并非懈怠的缘故。
为抵达根源而不断传承的家族核心,继承了一代代尼科尔斯家长努力的魔术刻印正在不可倒转地陷入衰老,已经从荣光的传承化作了啃食家族的恶鬼。
菲奥娜在成年的时候便立刻接受了魔术刻印,而后立即成为家长的原因也正在此处。
——上一代已经在这之前以尼科尔斯的方式‘死去’。
然而这是不可抛弃的。
所谓刻印,是继承了一代代家长魔术结晶的存在,是比所谓家长更能代表尼科尔斯的东西。
它即是尼科尔斯家族本身。
抛弃它,植入他人的刻印,成为他人的附属,为他人抵达根源奉献一切?
不,绝不,即便作为尼科尔斯家族而消亡,也要远远胜过这种结局。
“所以,要来参加这场盛宴么?”
藏于阴影中的人物显然对此万分清楚,他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菲奥娜·尼科尔斯,在圣杯战争将至的六月出发了,与之同行的还有花费大价钱购置的圣遗物以及价值非凡的家族藏物。
圣杯战争,但凡了解到其所代表的意义的魔术师都会不得不承认它的伟大性,通过仪式魔术,制造出足以实现世间万事的圣杯。
流传于诸多传说之中的圣物,足以引动英雄、天使、魔鬼贪欲的飘渺存在,能够实现人类所有愿望的至高器物。
在通过各种渠道取得所谓圣杯战争的资料后,即便是作为传承了七百余年历史的魔术世家家长,菲奥娜·尼科尔斯也不得不为之震惊。
如此堪称奇迹的仪式竟在那远东小城中默无声息地持续了百年,实在叫人难以释怀。
——如果其确能铸造圣杯。
铸造出这种奇迹的仪式,堪称人类,不,正是魔术师万能的明证。
会是虚假的噱头吗?
若是如此,此种仪式早已被过往的参与者揭穿吧。
注重回收与管理圣遗物的第八秘迹会也难以坐视不理,恐怕会它的创造者连带本身一并摧毁。
——虚冠圣物之名,根本就是一种亵渎。
但他们仅仅选择对这一仪式进行监督。
如此,或许能够推断出其确能与圣杯有所牵连。
构建仪式召唤出铭刻于历史中的英雄互相厮杀,这也绝非寻常魔术能抵达的领域。
其发动与进行的那份悄无声息也许正是圣杯神秘性的体现……
自己大概已经被所谓的实现愿望冲昏头脑了。
竟然真的会相信这种事,竟然会顺着那种可疑的邀约前往什么远东小城。
——尼科尔斯家已经没有选择了。
最多还有一代,一代过后,刻印的转移就会要了接受者的性命。
必须在自己这一代结束之前,将一切扭转——这是她作为尼科尔斯第51代家长的职责。
隐秘地收集圣遗物、准备一切可能在战斗中起到帮助的道具、处理家族的后续事务,像是拼了性命一般地准备着,仅仅为了所谓的或许可能的希望。
对于这次圣杯战争的情报致命性地缺乏,情报范围内根本没有任何其他参与者的信息。
过去设立仪式的御三家在上一次圣杯战争结束后似乎只有一人留存下来,即便算上那人,与自身对立的六位参与者也仅仅只明确了六分之一。
——何况根本没有相关的痕迹。
整个魔术协会中似乎只有自己得到了邀请,她有着这样的感觉。
心中也曾闪过会不会是某种针对尼科尔斯家的陷阱,但既然能够孤身潜入自己的工坊,那么这种设计根本毫无必要。
终于,在圣杯战争开始的前夕,她抵达了这座小城,带着她所有的筹码。
小城并未随着她的到来而变化,但某种笼罩了整座城市的异常依旧被她捕捉到了。
这里的确即将发生什么,她发现了在抵达的那一刻就烙印于自身的血红色痕迹。
‘也许被欺骗了’之类的想法在菲奥纳·尼科尔斯心中像被风吹过的烟雾一样散去。
用以构建仪式的材料是亲近魔力的水银。
用作召唤媒介的是一块小小的破旧木片,是费尽力气获得的某件武器的残片。
用以召唤的时间为黄昏,是代表悲伤、别离的时刻。
如此一来,一旦召唤成功,seventer的忠实与强大便得到了保证。
赌上尼科尔斯家的命运。
圣杯啊,回应我的祈愿。
11月4日,夜。
虽说只是边陲小城,在科技社会的发展下也已经膨胀到了十五年前的数倍。
即便Archer独有的观测能力足以将距离数千米之内的动静收入眼底,也无法将整座城市的一切囊括于眼中。
算上建筑物的阻挡,就更加难以窥尽。
尽管如此,在魔术的支持下依旧能够将近半城区的动静收入眼底。
魔术师之间的战斗从来都开启于暴力之前,信息的收集是极其必要。
无论是对方的身份、魔术能力、英灵的特征、英灵的强度以及各御主彼此之间的关系,都能成为致胜的要素。
“看起来没有效果呢。”
看起来二三十岁,红发长裙的女性一边对这次行动的结果感叹,一边使用望远镜观望着远处的状况。
——为了获胜,即便使用一些不入流的装置也是无可奈何的。
仅仅只是战斗的序曲而已,在能力各异的英灵与魔术师面前,试探性的攻击见不到成效才是正常。
重要的是在试探过程中所探查到的信息,尤其是对其他御主和缺乏了解的现在。
不过,那位御主的力量也有些过于离奇了些,虽说只是试探性的一击,那也抱有了十足的杀意。
结果受击者仅仅表现出了皱眉程度的不适……
看来对手也是些不能小瞧的人物。
未能见证其中的某位释放宝具,攻击并未取得想象中的成效。
但能够大致确认御主与对应的从者也是不错的收获,一开始就让Archer在高处持续观察果然是个不错的策略。
虽然从者真名还不明朗,但只要是有名的英灵,多少能从各种传说与历史之中找到答案。
白色幽灵般的御主与持刀的巫女、身材高挑的女性与身着白色甲胄的持枪者、红瞳黑发的青年与黑甲束发持长刀的家伙、能够变化为他人的黑色身影。
加上自己,七骑英灵在这场战斗中足足到场了五名。
从特征来看,应当是Saber、Lancer、Rider、Assassin。
仅仅只有Berserker与Caster没有现身,虽说如此,恐怕也正在远处旁观吧。
没法观察远处灵体化状态下的从者真叫人感到遗憾。
若是各自放手攻伐的话,圣杯战争的结局在当下大约就已经决定了大半了。
果然不能因为圣杯战争才开始就放松警惕,真正决定胜负的战斗随时可能打响。
Rider和Lancer的御主已经明确地结盟了,Saber的御主与这个小团伙的关系若即若离。
Assassin将自身藏匿在普通人的身份下,还有那个魔力惊人的怪物,也许是Caster或者Berserker的造物……
“Master,疑似是Rider的家伙要追过来了,我们得赶紧离开才行。”
一道声音从菲奥纳·尼科尔斯的声旁传来。
那是位眼眸中似乎总是缠绕着哀愁的红发骑士。
他有着一副俊逸到让人难以移开目光的脸庞,手中持着一张不知是琴是弓的奇特兵器,分开的领口露出贯穿般的黑褐色疤痕。
他正专注于战斗之中。
即便是提醒御主的现在,无形乐矢仍持续从弦上成形而后射向远方,又在过程中不断分裂变化,最终形成瀑流般的箭矢。
掠过空中、击打器物发出婉转连绵的清越乐声。
而他的敌人是在建筑阴影中跳跃的黑红色身影,正是他所担忧的源头。
“是么。”
菲奥娜调转视线,在望远镜的视野中见到了只在八九百米之外的那位从者。
黑甲红服,束发而冠。
并未因从者的靠近而慌乱。
她饶有闲暇地端详着Rider的容貌与盔甲,与脑中的记录一一对照。
接着便见到了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以及那虚划的一刀。
不对!
连绵的乐声忽然中断,她在后颈的巨大拉力下脱离原地。
不知何处而来、犹如幻影般的斩击,刹那间奇迹般穿过空间出现在她原本的位置。
忽视空间的斩击,是某种无视距离的宝具吗?
“Master!您没有受伤吧。”
在这呼如其来的袭击下拯救了菲奥娜的正是那位发出劝谏的红发骑士。
“当然,看来果然不能小瞧任何英灵。”菲奥娜在Archer的救助下大笑着,“那么走吧,Archer,现在可不能被逮到。”
序幕已然散场,观众也该适时离去才对,无需计较一时得失,尼科尔斯必将取得胜利。
她任由红发骑士将她抱起,跳跃奔走。
几个呼吸之间,两人已远离所在之地、跨入繁杂都市之中。
黑甲红服的Rider姗姗来迟。
视野宽阔的天台在几个呼吸间变得空旷无人。
只剩朝向寺岛宅方向上被破坏的铁质栅栏与爆裂痕迹能证实这里曾发生过无人知晓的剧烈碰撞。
只差一点,只要对方多停留片刻就绝对无法走脱。
赶来的Rider神色如常。
并未因追击落空而失落,也并未为此遗憾。
追寻无果的故事在草原与荒漠中发生过太多太多。
对于擅长远距离攻击、具备鹰眼的Archer来说,高楼的天台的确是不错的观察点。
错以为他们会选择最佳的几个观察点以及对射程的误判的确是自己的问题。
好在这并非不可弥补的过错,即便敌人已经远离,也自有寻踪觅迹的方法。
他俯下身,在那女性御主曾站立的位置探索着,握住附着在手掌之中的泥土、沙砾。
可战可退的优势的确叫人头疼,可若是被拉到近处,就不知他本领还剩多少了。
Archer,一同期待下次的再会吧。
不败之人于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