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追查
11月3日,夜。
暗红的光芒在狭小的居室中闪耀,映照出潦草而异常的纹路,是罪恶的起始或是绚烂的开端。
无光之处人影憧憧,低语之声空洞回荡,恶魔于此苏醒。
他在这一切的面前展开双臂,恍若环抱般迎接着将发生的一切。
为这从未见过奇异的场景而兴奋着。
为这从未达成的奇迹而内心欢唱着。
为这经历正确抉择而抵达的彼方而喜悦着。
纹路继续起伏流动般散出光亮,某种‘动静’一点点增大,有什么东西穿过不知名的阻碍一步步来到此间。
某一瞬间,是眼眸的一次睁闭,大脑的刹那恍惚。
手背传来火焰灼烧般的痛楚,在身体的扭曲与哀嚎中,一枚撕裂般的纹刻割入其内,显现血一般的颜色。
与其说是纹刻,更像是某种伤痕。
居于纹路中心的阴影处缓缓浮现漆黑的无面之影,若有若无的灵感丝线与那居室中的男性连接。
眼前的一切,只能用奇迹一词加以形容。
那黑色之影中流动着的,是相较自己这召唤者更加强大的力量。
他感受着它,并迷醉其中。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独属于我的力量。
沉醉中,他带着魔力枯竭带来的抽离感陷入昏沉。
自昏睡中苏醒,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许多,头脑却迟迟没有从那股昏睡带来的错乱感中脱出。
比起发生在面前的事情,昏睡一阵并不重要——灵觉中连接着某个存在。
足以与英雄与恶魔比肩的力量,却是任凭自己差遣的使魔——‘师父’是这样告知的。
“阿萨辛!”他呼唤着那使魔的姓名,声音中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能够召唤出像这样的使魔,或许自己的魔术天赋压根没有想象中那样糟糕
一定是那个家伙,一定是那家伙从未像这次一样好好教授自己魔术。
说什么会失去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呵,几乎无法存活下去的人哪有什么宝贵的东西。
过去的那些,像是降低行动的声音、让手指变得更加灵活的把戏,哪里能够被称为魔术,简直就是马戏团的把戏,更不用说那种所谓的使魔,必须用到自己的血肉才能制作出,实际上只是个恶心的、老鼠一样的、只会蠕动的混合物。
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什么都没做到,才会被……
现在,是该真正开始自己该有的人生了。
“主人。”漆黑的使魔低沉回应,漆黑骷髅残面下的红色目光微微垂向地面,单膝跪地,是臣服的模样。
不能太过张扬了,他抚着自己起伏的胸口,压抑着自己愈发激烈的心跳,告诫着自己。
魔术并非无敌的存在,尤其是在这神秘衰退的如今,即使是如此强大的使魔,也未必能抗住枪弹,即使能够,闹出大的动静后依旧会被收拾干净。
自己只是拥有了比起过去更加超出常识一点的力量罢了。
绝对要利用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力量。
他警惕地告诫自己,抹掉心中可能的自大,让灼热的心一点点冷却。
那么,该用这份力量来做什么——
要继续那个约定,去拯救那个人,然后一起逃离。
从这座城市,从那家伙身边,逃走。
等等,逃,逃?
为什么要逃?他忽然茫然起来,要逃离什么?
明明被做了那种事,为什么是逃?
不是应该报复吗。
他的头顶上蔓生出黑色的突起,藏身于发丝之间,是某种扎根于脑中的异物。
要报复,没错,必须要报复,向着那些欺辱自己的人。
复仇的恨意似乎驱散了那份谨小慎微,填满了整个大脑。
“是啊,必须得复仇才行。”衣原拓也喃喃自语,带着不受控制的癫狂。
11月3日,夜。
房间中亮着灯光,屋外已经不再是阳光做主的时间了。
最近的案子不再有了过去那种小打小闹的意思,是另一种等级的事件。
有时候,心中甚至会这样想道:
——如果笼罩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仅仅只是一两个杀人狂就好了。
在内心深处,却能感受到远比那更加巨大的阴影与不安。
有什么会比所在的城市混入了杀人取乐的家伙更加糟糕的事?他记起那些不该回忆的东西。
不存在的,不会发生,他不时像这样安慰自己。
残酷罕见的现场,难以理解的凶残与血腥,也来自‘他们’和他们的异常态度。
无论是警署还是盘踞在这座城市的黑道,最近都在难以理解地压抑着。
稍稍在这座城市工作久一点就会感受到那些家伙的平静,署里居然在这种时候倡导起了按时上下班的政策。
换谁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一切的一切,都像在为了什么东西让出道路。
他从心底里打了个冷颤。
“小山?”
身边那名一直皱着眉头在翻找着过去的各种卷宗、把本职工作丢给属下的家伙,忽然叫住自己。
这正是自己在这种时候也依旧呆在这地方的原因了——自己那不知为何始终痴迷各种案件的警部长大人。
自从最近这些事件发生以来就一头扎进过去的档案中,就连一些更上级的指挥也为他的行为让路,实在称得上奇葩。
这是过去的功勋所带来的信任,但自己究竟为何非得陪着一起!
“怎么了,部长?”
摆开闲杂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招呼吓到的小山一鸣带着些诧异看了过去。
那么一大堆卷宗都看完了?还是打定主意放弃调查?
“这几个案件过去是小山你侦办的吧。”
他将手中的档案递向自己的属下。
小山一鸣伸手接过,拿到眼前翻了一翻,案件很散乱,的确是由自己侦办的没错。
大约都是一年前的案子,有斗殴、有盗窃、有抢劫,犯人大多落网,当然也有那种被人庇护的家伙。
不过他仔细瞧了,也很难说其中有什么联系,要说有倒也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
也称不上奇怪,为了掩盖犯罪,人总会扯出各种各样的由头,其中出现些胡话再正常不过。
原以为部长是在翻找可能与那些遇害者相关的东西,但从递过来的档案来看,显然不是。
这些递来的档案让他心头打起了鼓,难不成在这关键时候,部长他还有闲心办些无关的事?
如果真的只是些无聊的事,倒也不是不好。
“是的,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小山合上档案,看着自己的上司,丢掉那些无关的心思,保持着平静。
“嗯。”
被称作部长的男性将部下的犹疑收入眼底,并未在意。
他知道把他人的臆想视作真实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个叫小山的家伙,并不是那种会随意质疑上级判断的家伙,即使其中存在着货真价实的惹人发笑的错误。
“最近的这几个案件,不觉得有些奇怪吗,十几年前似乎也有相似的东西。”
又看了看自己的部下,他斟酌着提问道。
诶,十几年前么,翻找的范围还真是大,……,但如果涉及到家人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就是。
皱起眉头在心底叹了口气,小山又一次翻看了那些被自己的这位上级精心挑选出来的档案。
那些记录之中的的确确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异常,尤其集中在某些‘悬案’发生的时刻。
这些是一早就被勒令不必多做调查了的,本身也只是些‘胡话’而已,没有什么花费精力的必要。
“是指那些奇怪的目击证词吗?”
半响,小山才结束自己的迟疑,如此回复道。
“嗯,不觉得有些相似么。”
男人静默地等待着,对他的回复点点头,接着立起身来走向档案室的房门,回头,向着那被他称作小山的家伙,如是说。
“去查查看吧,说不准荒诞的背后,缘由出奇的一致。”
“这个时间吗?”小山的声音放大了几度。
“嗯,大潮的时候总能有好收获,而有的东西分外喜欢夜晚。”
部长自顾自地丢下这一句,然后走向档案室的门,身体和精神中丝毫看不见查询档案整整一天所应有的疲倦。
心底涌动出一股烦闷,自己可不是孤身一人,为何他会有像这样强烈的愿望啊?
——我可不想像这样凑到危险的地方去。
心中默默地嘟囔了一句,小山看着那人的背影,犹豫后快步跟上。
被特意派来‘协助’他的自己要是就这样溜走,恐怕会完全没法交代。
理由中说不定也存着对那位部长的某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