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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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早晨醒来,白邙感到有些头疼,前天晚上可能伤了点风,昨天雨淋透全身又受了些凉,此时额头有点发烫,听外边雨声更急,不时响起阵阵闷雷。

    他支撑起身体,看一眼窗外,天黑如夜,雨下如柱,窗外的芭蕉,被雨打得不停地颤。

    昨天傍晚,他没挑水回来,向满脸惊愕的父母诉说了井边发生的事情,叮嘱他们并告诉哥嫂,这两天不要去水井挑水,到上边的堰塘里挑,绕点路求个平安。

    不知芈璐现在怎么样?当时,他头上的血沾了她一胸,倒不再怎么流,但她仍不放心,要送他回家,白邙没让。

    眼见天色快黑,他怕芈璐回去看不见路,就催她走,她吻贴着他受伤的右脑,不忍离去,但他坚持不肯。离开时,她死活不要斗笠,光着脑袋就走了,看着她在路上摔了几个跟斗,白邙心疼得如撕如割。

    他把身上的一百多块钱硬塞给了她,让好生给她母亲治病,她将钱揣进兜里时,流着眼泪说,我是在揣你的心哩!还说,要是我哥有你一半好,我妈也不至于如此!

    白邙怕自己父母担心,没有说头上受了伤,伤口倒是不深,只是划破了头皮,晚上洗了烫水澡,背着父母,用白酒给伤口消了毒,现在也没见有什么异常。

    母亲昨晚做完饭,本来要跟哥哥一起去邓清明家吃坐夜饭,但听了白邙的讲述,老两口对芈二爸恨恨连声,担心去了会引出矛盾,索性不去,将五块钱交给哥哥,让他捎去写个人情。

    哥哥最终也没去,本来他喂完猪就走了,可是在路上遇到本生产队一个关系比较要好的社员,聊起芈家湾传出的那些闲话,便没了心思,托他把两家的人情钱帮忙捎带了,转身就回来,却又没做晚饭,不想再做,就在父母家蹭着吃了。

    白邙穿好衣服,走到灶屋,母亲正往碗里舀姜糖开水,见了白邙,就让他趁热喝了,还说一会儿给他煮两个荷包蛋。

    白邙说不用,便又惦记起芈璐,不知她是否受凉感冒。

    父亲正搭着梯子上去检修猪圈,房顶有几处瓦破了,直往里灌水,弄得猪哼哼着哄叫。

    白邙喝了两口姜开水,水太烫,就把碗搁在灶台上,走出门去想把父亲换下来,听见嫂嫂程福春站在大门口说:“芈翠儿抬快上山哒,又打雷又下雨的,怕是她死得冤屈哟!”见白邙出来,又扭身回了屋,接着又传来她的骂声,“你个没得卵俅用的,缩在屋头不出门,有本事你硬气些噻!”

    白邙听得心里不快,也没吱声,走到梯子旁边,就要上屋顶,结果父亲已经检修完毕,正要下来,便扶住梯子叫他小心。

    吃早饭时,天空黑如暗夜,闪电一个追着一个,雷鸣一声连着一声,雨如瓢沷一般往下倾倒。

    只听下边斜对面的坡上,锣鼓唢呐一阵紧似一阵,隐隐约约传来,仿佛在与雷雨争锋,又恰如号哭呼喊。

    白邙吃完饭,把碗放下,走到大门的街檐下,看见一道闪电直刺尖峰寺山顶,紧接着一声震耳的炸雷,如同在身边爆起,竟也惊得心里一跳。再听锣鼓唢呐,却没了动静,只听噼哩叭啦的鞭炮响了几声,就没了任何响动,不一会,雨势渐收,雷电不再,天空也慢慢地亮开了。

    后来,白邙听说,炸雷响时,送葬的人都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个竟跌坐在泥浆里,送的花圈都被浇得只剩几根篾条。抬的棺材好几次摔在了地上,惹得邓清明和芈二爸两家人脸色铁青,老大不快。特别是下葬时,雨水象抽水机一样往墓坑里灌,往里填土时,还往外挤出了好多水,填进去的土也是稀泥,脚都不敢踩,跟粥一般直往出淌,坟包都堆不起来。放鞭炮的时候,尽管一直放在塑料袋里装着,但怎么也点不着,好不容易点着了一挂,燃了一截就熄了。

    于是,便疯传出一些话来,有的说她不想进阴世,盖殓纸的时候还睁着眼,冲着盖殓纸的人苦笑,吓得那人当时差点晕倒,回去后一直做噩梦,专门请了个阴阳先生给禳治;也有说芈翠儿生前受了屈,死的时候太惨,老天爷都动了怒,要不然不早不晚,正在棺材落进墓穴的时候,突然就电闪雷鸣的?还有的说芈翠儿的女儿见到白邙就要他抱,说不定前世她跟他有孽缘,却嫁给了邓清明,白邙进她的卧房后,没几天就死了,是先一步有阴间等着他呢!

    白邙进到屋里,跟父母说要解个大溲,从灶屋的门走出来,沿邓清明家屋的山坡往下,迈过堰沟,站在芈家湾通往津关的路上等着,那也是邓清明家进出的必经之路。路两边都是水田,田里黄水涨满,正通过出水口往外溢泄。

    送葬的人都是邓清明家和芈秀儿家的亲戚和帮忙的邻居,早已吃过早饭,除几个留下继续帮忙收拾外,其他的都陆续道别要各自回家。

    此时,天已放晴,云缝里还射出一丝阳光,象一根醒目的长针,斜刺在尖峰寺的山头,照出了一片金黄色的亮斑。

    周道师把道服和器皿收拾进一个包里,随着一众人离开了邓清明的家,走在去津关的路上,被正堵在那里的白邙拦着,心里便胆怯起来,不敢往前,却又怕别人笑他犯怂,见同路的人已经绕过白邙走了,只得硬着头皮,慢慢向白邙挪去,相距不到两米,就再也不敢走了,一时间,两人就对峙起来。

    其他人还没走远,发现了白邙,见他光着脚板,高高地挽起裤脚,双手叉腰,横在路上,便知道有场好戏看,都纷纷停下脚步,朝这边观望,不久,就移动过来,堵住了前后的路,也有一些怕殃及自身的,在附近的田坎上驻足观看,还有的飞跑着去了芈家湾,留在邓清明家的人也停下手里的活计,往这边靠过来。

    不一会,白邙和周道师周围,就站满了人,交头接耳,喧哗哄闹。

    芈二爸离得比较远,他看到挺立在路上的白邙,就不由得想起昨天晚上白邙脸上的血,和那砸碎了的农药瓶,眼前就晃动出一片模糊的尸体,不禁脊背发麻,后悔听了周道师的话,一时冲动,差点酿成大祸。

    芈幺婶心里直叫苦,她以为是白邙听了她昨天说的话,起了怀恨之心,今天万一出现人命官司,她肯定脱不了干系,只恨自己真是嘴贱,怎么就扎不住口,非得惹出这些麻烦?白邙看上去稳重沉着的个娃子,没想到这做出不冷静的举动来。

    邓清明一脸疲惫,难掩忧伤,他冷冷地看着这边,心里犹疑,既悔当时没及时把芈翠儿送去医院,白白让她丢了性命,又恨周道师,装神弄鬼的让她妈对他言听计从,死扳着不让送翠儿走,结果不但害了自己的女儿,也误了他的一生。

    生产队长吴瘌子倒有些清醒,喊叫着莫动手,有矛盾有问题一起坐下来好说好商量,结果被一阵哄嚷声打断。

    芈秀儿也恨周道师,巴不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可又担心白邙手脚没轻没重,把周道师打伤打残甚至打死了,他一辈子也跟着毁了,于是跑去找芈璐,昨天她看芈璐给白邙擦血,就觉得他俩不是一般的关系。

    芈璐赶来,急得心里生疼,面色发白,却又不好前去阻止,又想起这几天从周道师嘴里传出的那些谣言,特别是昨天芈二爸差点给白邙家下毒,还有他头上的伤口,自己胸襟前的血迹,真希望白邙狠狠地教训那狗道士,却又怕白邙因此脱不了身,自己又帮不上忙,使不上劲,老远看着,手心发凉,一颗心只差快蹦出了胸膛。

    芈家湾在家的人,只有芈璐她妈和芈二婶没在场,芈璐母亲身子有病,没劲也没精神看这些,倒是替白邙和芈璐担心。芈二婶痛失女儿,躲在卧房里,犹自偷偷痛哭,哪里还有心思看这些。

    其他各色人员,心态各异,有希望看周道师笑话的,也有希望白邙倒霉的,还有人听周道师吹嘘说他会法术,就想看他今天怎么使法,等等,不一而足,但都不希望两人就如此对峙下去,冷场收尾。

    白邙看周道师靠近了自己,虎脸瞪眼,往前迎了一步,周道师却退了半步,惹得近处的人一片讽笑。

    白邙又迈向周道师,周道师不动了,怔怔地盯着白邙,说:“想啷个,大天白日的,要下黑手嗦?”

    白邙根本不予理睬,又抢进一步,右手突然从腰间挥出,重重地抽在周道师的嘴上,鲜血立时从他嘴角流出,周围便嚯嚯地发出一阵叫喊。

    白邙反手又抽了周道师一记耳光,这才说道:“你不是说老子有血光之灾嘛,今天就应验在你身上!你不是说老子身上有邪气嘛,今天就让你全部沾走,你不说老子是个克妻相嘛,老子回头日你闺女!”

    周道师被抽得两眼发愣,腿肚子直哆嗦,摸了一把嘴角的血,仍死鸭子嘴硬:“哪个说的,我没说,你把证人找出来,别个嘈的那些,你莫把屎盆子扣在我脑壳上!”说着,却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周围就有人喊:“我听到你说过的!”

    白邙又趋近一步,逼视着周道师,大声喊道:“邓清明,芈二爸,芈二婶,芈家湾的人,你们都听到起,恁个狗日的,翠儿病成那样,不是赶紧送医院,还在那哈儿神嚰鬼扯的,白耽误了病情和时间,你们要是不听恁个鸡巴道师的,翠儿啷个会这样,就是那天,我把恁个狗日的揙了两下,他才唬你们把翠儿抬走的,本来我是想算了的,结果恁个狗东西,给脸不要脸,把老子说得跟个要吃人的鬼一样。你不是说有这法那法嘛,今天跟老子使啊,使你妈个鸡屎烂头发!”说着说着,心里就忿忿不已,提起一条腿,朝着周道师踹去。

    周道师连忙后闪,白邙的脚尖刮着他的腹部,趔趄着仰倒进了水田里,手撑了撑,田里全是软泥,哪有可撑之处,头便往田里摔去,刚刚涨满的水,顿时没过他的脸,灌进口鼻,生生地呛了几口水才爬着坐起来。挎在肩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掉落在路上,被白邙踩在了脚下。

    周围又响起一阵鼓噪,吴瘌子一个劲儿的喝喊停手,又被一阵呵呀声压住。

    芈璐看着既痛快又胆惊胆颤,直在心里暗喊:“哥呀,住得手哒!”手紧抓着身旁芈秀儿的手腕,指甲差点钳进肉里。

    芈秀儿根本没觉着手腕疼,又想笑又想哭,恨不得自己也上去抽那周道师两下,嘴里却喃喃自语道:“哎呀,差不多就行哒,差不多就行哒!”

    芈幺婶只觉得头如针扎,嘴皮直抖,差点就要喊出声来:“天神呢,啷个得了,天神呢,啷个得了哦!”

    芈二爸仿佛被掏空了心肺,无抓无挠,身子前后左右直晃,心里暗暗叫苦:“这是个恶煞,啷个去惹他哟!”

    邓清明不忍下看,转身钻进卧房里,拿被单蒙着头放声呜呜地哭。

    白邙放开周道师的包袱,赤着脚踢了踢,又弯腰抓起,扬手要往他掷,吓得他本能地歪了一下脑袋,包袱却还是抓在白邙手中。

    白邙说:“你不是本事大嘛,你儿子被淹死,你没求神求佛保住?今天再给你狗日的一个机会,往后让我再要听到你狗日的乱咬乱嚼,别怪我当场打断你的腿!你要是觉得有理,去公社告我,我奉陪!”

    说罢,拧着包袱,走到堰沟石桥上,翻出里边的东西,一股脑全扔进河沟里去,尔后,在众目睽睽下,扬长而去,也不管周道师如何艰难地从冬水田里爬起来,去吴瘌子家洗净身子,借了身衣服,连扔在石桥下的家伙什也没捡,就匆匆地狼狈离去,从此再也不见他上哪家去搞那些牛鬼蛇神了。据传,他后来去了巫溪县,租一间房子,当起了算命先生。

    快到家时,白邙只觉得鼻子发堵,喉头发酸,望着高耸着的尖峰寺,浓雾从山脚往上弥漫,一片模糊,仿佛神秘莫测的魅影,在眼前时隐时现时大时小,眼睛却再也没有忍住,径直淌下两行泪来!

    白邙不知道,当他昂然离去时,芈璐静静看着他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她从来没见过白邙如此发怒,怒得像一头狂野的狮子。小时候他是多么谦让的啊,只要她不高兴地一呶嘴,他马上就想方设法讨好她,后来大些了,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好得都有些发腻。记得有一次背她过河的时候,她拧他的耳朵,拧得两耳通红,他只嘿嘿地笑,就是不恼。昨天晚上芈二爸要往他家水井倒农药,头都被二爸打破了,流了那么多血,他硬挺着忍受了。要不是她和秀儿拦着,说不定白邙一家就中了毒,现在还不知道是个啥惨况呢!嗨,还有跟她最合得来的翠儿姐,那么开朗的人,那么幸福的家,那么可爱的女儿,就这么忽然死了,被埋进了潮湿的泥土里,孤零零地露在外边,被风吹着,雨打着,太阳晒着,以后再也看不见她的样子,听不到她的说笑了。想着想着,就觉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潮,匆匆往家走,快到后门时,看了一眼她和白邙曾经厮守的柴棚,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跑进屋里,掩上门,头顶着门板,一只手撑上边,一只手捂着嘴,压抑着声音,呜呜地哭,既为白邙,也为自己,还有翠儿姐。那时,白邙正看着尖峰寺,也是双泪长流。

    芈老汉从前门进来,看到女儿哭泣,也不过问,只是啃啃地咳了两声,瞪了芈璐一眼,就扛着一把锄头又从前门走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芈璐哭了很久,直到母亲从床上爬起来,披了件厚衣服,支撑着虚弱的身子,拖着双脚过来,抚着她的后背,她才止住哭声,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用洗脸帕擦了擦面孔,抽吸着鼻子,端一瓷缸红糖开水,捧坐在母亲面前的小板凳上。

    芈母裹了裹披着的衣服,爱怜地看着女儿,支着沉重的脑袋,长长地叹了口气,声如游丝地说:“女儿啦,我晓得你心里苦,妈又帮不上你,还成了你的拖累,你幺婶给我说哒,有个晚上,你曾经跟邙娃子在一起,那个娃儿呢,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说话做事,拿得起放得下,你跟他也般配,我看出来哒,你心里装着他,他心里也挂着你,我是真后悔,当初没阻拦你跟吴家订婚,现在竟成了你们两个的阻碍,我呀,悔得肠子都青哒!你想跟邙娃儿好,那就好,我巴不得眼看着你两个结婚呢,唉,我是活一天算一天的人,不晓得有没得那个福啊!”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

    芈璐把水缸送到母亲嘴边,有些想要流泪,但还是强忍住了,她把母亲身上的衣服往胸前拉了拉,说:“妈,你可得好好儿的,亲人里面,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知我疼我的人哒,只要你在,我再苦再累,心里就有个挨傍,你要是啷个样,我都不晓得该啷个做?昨天白邙哥又给了一百多块钱,我藏起来哒,省得被哥挤去,留着给你请医生看病,他让我跟你说,叫你要好生保重呢!他还说要到郭家集镇买门面砌屋,到时我们把你接去住,上街看病都方便。”

    芈母喝了口糖开水,连着叹了两声,说:“唉,我这个病病殃殃的身子,是个累赘呀,你哥巴不得我早一天死,现在就往出刨他的家业,俗话说靠儿养老,我看哪,是靠山山倒,靠儿儿跑!好歹我还有你这么个孝顺女儿,你呢,跟邙娃儿心又在一起,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他倒是个靠得住的,我只想,趁我还活起的,出点心力,尽快跟吴家退婚,你早点跟邙娃子结婚,我的心愿也算了哒,就算死,也闭得上眼睛哒!”说罢,眼里就闪起了泪花。

    芈璐握住母亲的手,说:“妈,你莫想啷个多哈,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其他的,我各人来弄,这不还有白邙哥嘛,他也不是个软桃子,是个敢说敢做的人。”

    芈母揉揉眼眶,说:“嗯,我跟你老汉儿也说起过你的事情,他其实已经有些后悔哒,只是嘴里不好意思说。他也觉得吴家那娃儿成不了器,看着机灵,其实一点儿都不聪明,说话做事粗鲁毛燥得很,看他一天忙得脚不沾地,结果呢?啥子事儿也没做成,这些先且不说,最主要的是不重情义,自己家里的人,比外人三四的还不如,哪个要跟了他,往后有的是气怄。你老汉也有退婚的想法,只是脸皮子薄,受了吴家的惠,开不出口,又怕别人说三道四的嘈闲话,还有,也担心把你哥的媳妇扯脱哒,再加上他又是头倔牛,心眼也不活泛,强横着不让退,现在,他的态度还是有些松软哒。”

    听了母亲的话,芈璐心里一喜,感觉退婚的事情少了一个最大的障碍,就不由得开始想白邙。

    芈母说了会儿话,身体有些吃不消,让女儿牵扶着进了卧房,倒在床上又躺下了。

    芈璐服侍完母亲,愣坐在屋里,心里便腾起了一个强烈的念头,她要去找白邙,这种心思一起,仿佛产生了无法抗拒又不顾一切的冲动与魔力。

    她不知道要找他干什么,想看看他头上的伤口,想告诉他刚才母亲跟她说的话,或者就是想看看他,跟他在一起呆一会儿,和他聊聊家常,总之,就是迫不及待地想找他见他。

    她换了一件衣服,急急忙忙地往白家丫口爬去,远远看见白邙家的屋子,心里就激动得砰砰直跳,她再也不怕被别人看见,再也不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言碎语,她甚至有些期待被人看见,喜欢听到别人说她跟白邙在一起,那一刻,她完全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在如梦如幻中,是那样的如醉如痴。

    然而,到了白邙家地坝里,却见大门严闭,铁锁紧扣,不免大失所望,神色沮丧地慢慢往回走,思想又从刚才的迷幻中清醒过来,再次回到活生生的现实里。

    而白邙就在她和母亲谈话的时候,已经提着一个袋子,里边装着笔、本和写好的收购告示,还有一把挂面、一瓶化猪油、一包盐等中午填肚子的东西,去了香炉石的蕃苕收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