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雪一行人收拾妥当后准备启程，她为裴靖带了份早饭，裴靖没有推辞，收好后送其离开。

    若沈清雪邀请她，她便跟着上马车，若没邀请她，她只能忍痛丢下木桶扁担，藏在车底搭乘顺风车。

    不论如何，仙缘检测不能错过，这是唯一进入修行界的机会。

    马车缓缓起步，沈清雪顺着窗户望向站在街旁，目送她离去的裴靖。

    四目相对，裴靖用力挥挥手，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沈清雪心中一动，冥冥之中不想丢下裴靖，遂朝前面吩咐道：“先等一等。”

    说罢她走下车来到裴靖面前，郑重说道：“皇城在各郡县张贴告示，上面所说的仙缘检测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或许会飞黄腾达，也可能空欢喜一场。

    若你能承受住失败的打击，可随我前去一试，你，愿意吗？”

    裴靖暗道一声果然，对上那双清澈真诚的双眼，脸上泛起笑容，用力点头道：“我愿意！”

    她当然愿意，能坐在车厢谁愿意扒在车底啊！

    沈清雪拉住裴靖的手，眼神微动，随即恢复清澈，笑道：“走，随我上车。”

    沈清雪的侍女小蝶一脸不情愿，轻声嘟囔道：“小姐，她就一个卖枣子的摊贩，身上那么脏，怎么能……”

    卖枣怎么了，关二爷发迹前还买过枣呢！

    一点眼色都没有，没看见另外两个正准备乖乖赶车呢吗？

    沈清雪瞥了小蝶一眼，朝护卫沈平和仆从沈六招呼道：“来，帮裴靖把东西拿上来。”

    昨日仆从沈六去订房间，小蝶跟过去收拾房间，是第一次见到裴靖。

    从其穿着打扮与携带物品猜测，像个卖枣子的摊贩，好像还猜对了。

    这副衣着打扮连她都不如，却被小姐如此优待，还给其检测仙缘的机会，小蝶心里别提多怄气。

    护卫沈平和仆从沈六对小蝶暗中使的眼色视而不见，只做好分内的事。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就算大小姐再不受待见那也是沈府的嫡女，除了沈府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外，没人可以给大小姐难堪，这关系到沈府的威严。

    二人帮着裴靖拎木桶，就当没看见她一般，收拾完后一同走到车前赶车。

    对沈清雪这个大小姐言听计从也只是尽到自己的职责而已，小蝶却没认清这一点，狠狠瞪了两人一眼，上车后一言不发。

    也就是两人嘴严，不愿招惹事端，否则告到夫人那里有她受的。

    车内空间足够宽敞，放两个木桶绰绰有余。

    小蝶一脸的不情愿，但瞅见裴靖腰间的斧子，又想到小姐的目光，只能乖乖闭上嘴巴，想要用沉默的方式抒发心中的不满。

    斧子是掌柜的送的，他请裴靖帮忙把斧子带出客栈，在城外找个地方扔掉。

    裴靖通过昨日和今早的观察，心中对沈清雪的处境有了些许猜测，同时也察觉到沈清雪拉她手时的微妙变化。

    在经过伐毛洗髓、易筋锻骨后，裴靖通体内外都散发着一股极为清新的气息，仿佛赤子婴儿一般纯净无垢。

    洛书的被动效果为她掩盖了气息，纯净无垢的身体也利用奇门局变得灰头土脸。

    但她到底是缺乏经验：一个乡下来的卖枣小贩，一个灰头土脸、身上有补丁的小丫头，手掌是不可能那么光滑细腻，连个茧子都没有的。

    这一点，哪怕故意挠了些泥土也掩盖不了。

    娘亲说的对，果然不能把别人当傻子，也永远不要觉得自己看透别人在想什么，自作聪明。

    裴靖心智较同龄人成熟，在奇门一道天赋异禀，自认摸到沈清雪的未来走向，在确定同其参加仙缘检测时，已做好报答对方的准备。

    若事有可为，会竭尽全力帮其度过劫难。

    但她却把自己摆在救世主的位置上，给予沈清雪的回报竟带着些施舍与俯视。

    因为她是奇门术士，沈清雪是个在家里不受待见的普通人。

    沈清雪仅顺路带她一程，她却有可能帮沈清雪度过劫难。

    裴靖忘记了，她固然付出更大，现在却还没有付出，反而是享受她人付出的一方。

    沈清雪能为了不伤害裴靖的自尊心，以请她帮忙看马车为由，委婉的提供住宿之所，避免她露宿街头，只为平等相交。

    她却把两人的关系摆在不平等的位置。

    用娘亲的话说，她就是飘了。

    她现在有什么资格飘？

    裴靖脑海中开始反思最近的举动，漂浮的心重新沉了下来，思考中双手握着斧柄，不断用力摩擦着，手掌很快磨出新的茧子。

    小蝶一直在关注裴靖的举动，见她拿斧子的动作心里直发毛。

    方才得罪了这个脏丫头，此时小蝶生怕对方一个想不开，一斧子把她那聪明的小脑袋瓜劈开。

    沈清雪默默注视裴靖的动作，仿佛要看透那双质朴的眸子下隐藏的东西。

    裴靖回过神后，轻轻眨了眨眼睛。

    沈清雪在裴靖的眼中看到了真诚，明明一切没什么变化，但能清晰感受到她和裴靖的距离似乎拉进了一些。

    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小蝶，沈清雪嘴角升起一抹微笑，她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沈清雪是孤独的，比裴靖还要孤独。

    因为她生母早亡，记事起就在面对后母种种刁难手段，弟弟妹妹是后母所生，同样站在后母那边，导致府内鲜有人敢来靠近她。

    过去的日子里，可谓是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若非沈氏耕读传家，是书香门第，沈父酷爱诗词歌赋，自诩清流，为了不在外人面前丢面子，对儿女文化要求较高，沈清雪能被后母养成一个文盲。

    裴靖的情况比较特殊，出生前父母双亡，由娘亲的一点执念养大，自幼享受到母爱的温馨。

    村里同龄人多多少少都被她揍过，相比永远是孤独一人，时常和同龄人打架也是一种快乐，何况是打赢的那个。

    裴靖幼年时期一直赢，后来娘亲不让她赢了，她仗着头铁也没怎么吃亏。

    村里人对她不算友好，但也不会以大欺小处处针对一个幼童。

    顶多是他们家娃娃被揍哭后，过来骂一通为孩子出气，还没有以大欺小亲自下场的，否则裴靖一定让他们认识到自己的头有多铁。

    裴靖的童年生活堪称精彩，远算不上孤独，她的孤独是从这次远行开始的。

    相比裴靖，沈清雪一直在习惯孤独的同时，未尝没有渴望过同龄人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