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妮童十七岁

    八年前

    七月五日

    那时的颜妮童在去年便攒了些钱，在2015年便开始在一家美容店里学习手艺，只是学习的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技术，而是美甲和纹绣方面，这天五点便是她和同伴离开店的时间，她的同伴是一位专科毕业的大学生，想在准专升本的同时学点手艺。

    “喂，樱子姐。”

    陈巧林手中拿着练习眉毛的画册，一只手接着电话，颜妮童站在一旁吃着冰棍，注视着同伴那认真听对面讲话的模样。

    “怎，么了？”

    “哦，她在我旁边。”

    “吃饭啊？”

    颜妮童小声询问，在听到同伴这一话更是，疑惑着紧紧皱眉。

    “在哪里？”

    “好滴。”

    陈巧林挂断电话，看向颜妮童时的神色貌似有着另一层独属她们之间的感应，颜妮童恍然大悟般的抬了抬眉头。

    “不会是给你介绍的那个人吧？”

    “我觉得有可能。”

    “不太想去。”

    “就当陪我嘛。”

    “樱子姐也喊了你。”

    颜妮童看了一眼停靠在广场停车区的一辆很是显眼的绿色跑车，看见一男生从小铺子买了一瓶水便上了车，也只是一眼而已，回过眼神，看见同伴那细长的睫毛里那请求的眼眸，想到自己还能趁一顿饭吃，便有些犹豫。

    这天顾荣川刚处理完县城公司的紧急事务，本只想坐在车里看一眼她平安无事就离开。

    “吃烧烤。”

    可原本徐州已经驾驶着车经过颜妮童，他微微按动车窗，只留一条小缝隙看着她，一听便回想起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新闻便是“男子在烧烤店打人事件”，脑海中便一闪现过那门庭若市，环境嘈杂，形形色色的人们坐在那大口喝酒的情景。

    烧烤，好久没有吃过了，现在正是太阳要下山的时间，晚间不会像白天一样炎热，去饱餐一顿也挺不错。

    颜妮童便同陈巧林一起，在路边打了一辆摩的，坐上了车前往吃饭的所在地。

    “先不回市里。”

    “晚些再回。”

    “可以让暗中守着她的弟兄休息了。”

    徐州停下车，一听这话，便看了看后视镜里的顾荣川，然后无奈的拿起刚刚买的汽水顿顿的喝着一口又一口。

    “他们是轮班制的。”

    “其实用不着休息。”

    徐州原以为自己能够开着车离开这小县城，然后便能回家舒服的洗个澡，躺在床上睡觉，但因为顾荣川的一番话便将这一休息时间打破，一想到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好些时间，便意识到自己肯定会开着车一直到凌晨，想想心里便觉得不是滋味。

    “怎么？”

    “你不休息。”

    “还不能让别人休息了？”

    顾荣川也听出了徐州这一不乐意的语气。

    知道他不情不愿，但奈何今天时隔一个月再次看见她那一刻，心情便会不知不觉中变得极好。

    而自己在看向车窗外面的她时，好似在那一秒他看见颜妮童的眼睛不经意间瞄了一眼车窗里的自己。

    虽然在颜妮童的视角里只是一条与车顶间的缝隙，但在他的心里却似小鹿乱撞般的跳动加速着，那一刻他满是笑意，却紧合上车窗，慌乱感让他脸庞不免有些带红。

    “算了，让他们坚守岗位。”

    “明天给你放一天假。”

    顾荣川看了看手机的时间，不免有些紧促，按下着车窗键，探头望了望早已经不见她踪迹的街道。

    “赶紧，让小路把她的行踪发你。”

    徐州脸上出现着意料之外的笑容，一接受到消息，便打开手机赶忙打开导航驾驶在马路上，这一路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情绪，脑子里满是明天玩耍娱乐的短暂时光，想想心中便很是美滋滋，加快着速度向颜妮童所在地开去。

    “在这里哎。”

    “过来嘛。”

    颜妮童和陈巧林下车后，便开始四处观望着，这时便看见对面那条街的大排档和烧烤店门外坐着满是喝啤酒，吃着肉的人，而站在那里向她们挥手示意的便是电话另一头的樱子姐。

    她们看了看周围的车辆，便赶紧趁没有来往车辆，小跑了过去。

    颜妮童一看到这五大三粗的人，还要好些混乱的声音夹杂在耳边，便瞬间后悔，还不如自己在租宿里安静的吃饭看剧。

    颜妮童走在陈巧林身后，两人相互对视着。

    这时那位年长的樱子姐便拉着她的肩膀，站立在自己身旁，然后也拉着陈巧林的胳膊，站在这桌已经快要坐满的男女面前。

    “这是我的徒弟，还没有成年。”

    “有点内向。”

    “这是店里另一个合作伙伴的徒弟。”

    颜妮童尴尬的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着樱子姐那张已经快红似苹果的脸，看了看刚刚上了几盘菜的桌子上就已经满是啤酒瓶，不免皱了皱眉头，虽然很不想去看此时那些人的反应，但就在眼前难免不会看见，介绍时他们看着自己很正常。

    “还是喝点酒噻。”

    但不知那突然来的一句让她们喝酒的话，虽然只是一句话但就是感觉不安逸。

    看了一眼站在另一边的陈巧林，心中不免一阵忧虑。

    找到位置坐下后，忽然的一阵大风吹动着她那遮着脑门的刘海。

    回头一看，一架大的不能再大的风扇正对着自己，想往左移动吧，是位男士又不太好，想向右移动可是自己就会承受风扇的所有风力，还遮挡了那些喝酒燥热的大人们。

    好在左边的位置只是那男士临时一坐，之后离开便是男士的老婆。

    “好热哦。”

    “你们吹得到不？”

    可是将位置移开后，另一个拿着啤酒瓶一身黑色裙子的女士又一次将风扇调整，就是有这么巧，直对着颜妮童。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的沉默表示无语至极，看着一桌男男女女自己不认识的人，好生没意思。

    想将头发别在耳后吧，强风的风扇却一直要让头发击打在她的脸上，她便只好一只手捂着刘海，靠放在桌子上，漫长的等待着餐食上桌。

    “徐州。”

    “让人悄悄的摞一摞那风扇。”

    对面的那条街，顾荣川透过车窗便早已经注意到了颜妮童那不适的举动，看着她那有些不耐烦但又不能表现的样子，脸上不失一笑。

    没过几秒，便有一个领桌的大人去店里上厕所，在路过那架风扇时便不经意的调动了一下下。

    而这时的颜妮童的注意力是在哪位会是陈巧林相亲对象。

    看了一看在座的所有人，发现一个不高不矮，有些瘦的男生，便觉得这就是陈巧林的相亲对象。

    原本陈巧林身旁原本应该坐着樱子姐的椅子，却在樱子姐离开座位后去和姐妹喝酒时，坐了一个体格有些憨厚，脸上白但又有肉的男生。

    此时的颜妮童心中便是不言而喻的感觉。

    瞬间感觉自己不应该有吃瓜的好奇心。

    看了一眼同伴那张素颜美丽的小脸。

    虽然纤细的胳膊和小腿毛发有些旺盛，但有着那双在人群中都少有的与生俱来浓密细长的睫毛，那圆溜溜的大眼睛，这些便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瑕疵。

    再看一眼那大粗腿，大胳膊，黑黢黢的皮肤，哪一条都不符合大众的审美。

    浓眉大眼的美女，小眼睛大身体，那张肉脸还算得上白净的男生。

    怎么也不能与自己眼中这位美女相提并论。

    过了一会，那个男生离开了。

    “你···觉得怎么样？”

    颜妮童眨巴着眼睛，将椅子移动右边与陈巧林坐到一起，一脸茫然的问着话。

    陈巧林更是无奈的瘪嘴，摇晃着脑袋，这时刚刚在一旁喝酒的樱子姐坐到了陈巧林身旁。

    颜妮童拿起一根玉米火腿串吃着，不知为何没有感觉到风的头发又一次被吹拂着，看见樱子姐与陈巧林讲话。

    看了一眼那直对着自己的风扇，一只手撑在腿上遮挡着风扇，美滋滋的吃着一根根烤串。

    “他人挺不错的。”

    “给自己的前女友都花过二十几万。”

    颜妮童一听，便是一脸的质疑表情，继续吃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烤串。

    “我们家都看颜值其实。”

    “我爷爷也是，希望我找个帅气的男生。”

    “他，我不喜欢。”

    颜妮童瞬间抬起头，对于陈巧林的话很是惊讶不已，过于果敢的同伴让她很是佩服。

    原本抬起头第一眼看见的是樱子姐那张黑漆漆的脸上一副不满意的样子，那双眼睛更是直白的别了陈巧林一眼。

    可此时的那个白胖男正在后面同朋友喝着酒，貌似听到了这一番对于他评价的话，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只听见一阵碎响声在陈巧林和颜妮童之间出现。

    陈巧林吓到直接一激灵的站了起来，颜妮童却是一愣，手里紧握一串烤腿正在嘴里吃着，眼睛眨巴一脸茫然。

    她看见眼前这个白胖男一瞬间面红耳赤，成了红胖男。

    将敲碎的啤酒瓶正直对着陈巧林，吓得陈巧林连连倒退着往店里走去。

    “别以为你长的好看。”

    “我就不会动手。”

    “你他妈算老几啊？”

    “信不信我在你脸上划上几刀子。”

    “看你还有啥子屁话好说？”

    醉酒的红胖男大声的喊着话，而身边的好些人也都在围观，这时的颜妮童便不能再坐视不管，跑进店里，便将同伴护在自己身后。

    “你···关你屁事啊？”

    “赶紧给老子滚。”

    颜妮童虽然迈出了这一步，但看着那玻璃大口的啤酒瓶，心中也很是紧张慌乱，这时与樱子姐同行的朋友也害怕出事，便赶紧拉着了那个红胖男，但是此时的这个人好似一头蛮牛一样，根本就不受别人的控制，一把将那些畏畏缩缩还想阻拦自己的人推开。

    颜妮童和陈巧林想要出去，但围观的人很多，这一想法便瞬间破灭。

    红胖男向她们走去，好在颜妮童看见近处的一间卫生间，便趁着这几秒钟的时间拉着同伴跑进了进去，反锁上了门。

    “你自己去啊？”

    “哎，真的是。”

    “早不有事，现在有事。”

    顾荣川再也赖不住自己，刚刚在领座移动风扇的男子有事便回了家，徐州看着顾荣川毫不顾忌的走向了对面街，自己肯定不可能像没啥人一样原封不动的坐在车里，便也只好下车跟在他的身后。

    “让开，让开！”

    “不帮忙，别凑热闹行不行。”

    “真的是，眼睛不看会瞎吗？”

    徐州一边疏散着围观的人群，一边说着话。

    顾荣川直向的走到那个人身后，毫无胆怯，淡定的拍了拍那个比自己矮一截的人肩膀。

    而围观的好些五大三粗的男性对于徐州这一话，更是愤怒，但在店面前的路灯下看见他那胳膊处长条的伤疤。

    便只好忍气吞声，纷纷散开，重新坐回去吃酒喝肉。

    顾荣川一个侧身，躲过了那个红胖男那挥向自己的手，看着那个轻轻划过自己脖颈的半截啤酒瓶，不免咽了咽口水。一把抓住了红胖男的胳膊。

    顾荣川原以为这个人只是虚胖并没有什么力气，没想到的是红脸男竟然挣脱掉了自己的手。

    此时的卫生间门忽然响动了一下，因为颜妮童在里面的缘故，便吸引起了顾荣川的注意。

    也正是这一秒钟的时间，红胖男便出其不意，将啤酒下身断裂的那一口子划在了他的后背。

    只听见衣服撕裂声，原本就不满的顾荣川现在回头看了看自己花高价定制的西装衬衫，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后背，再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便是一肚子怒气，一只手直接将衣服从胸膛前扒下，一颗颗纽扣掉落在地上。

    “没事吧？”

    “不咋滴。”

    厕所里满是积水，颜妮童想靠近厕所门前，听听外面的动静，脚一滑，便赶紧一把抓住门手把，便有了门框的响动。

    好在颜妮童及时的反应力，便没有摔倒在地。

    店里躲在一旁的人，在看到面前这个人那满是肌肉的背上却有着屈指可数的两条刀疤，还有刚刚新生的血痕，还有着鲜血。

    顿时被吓到惊愣在原地。

    而更惊讶的还是那个红胖男在看到他胸膛前那格外显眼的黑蝎子纹身时，瞬间被吓倒在地。

    在看到那蝎子红眼睛时，连自己酒醉都不敢再伪装。

    “你……你…”

    “是黑丧……”

    顾荣川一见到那个红胖男瘫坐在地上一脸胆怯惶恐的模样，便蹲下身一脸嫌弃的将他的衣服撕扯开一条口子。

    便看见他的胸膛着有着一条小青虫纹身。

    再抬眼看着红胖男时，脸上出现了一丝丝嘲笑。

    自己那戾气的眼睛与红脸男那胆弱的眼神对视。

    小声小语的对着红脸男耳朵说道:

    “原来是道上不起眼的小仔弟。”

    “这可是，我第一套定制西装。”

    顾荣川不舍的看了看自己手中那设计感精妙的衬衣，便扔向了徐州，徐州一伸手便接过。

    “也罢了。”

    顾荣川一把抓着自己撕扯的衣服两侧，有些吃力的拉起这个被吓得无力的红胖男，随后便将红胖男牢牢抵靠在墙上，随后便高抬起手，向厕所的方向指去。

    “里面小短发的女孩。”

    “你别去招惹。”

    随后便双手紧抱着这个人的脑袋，满脸笑容，说着提醒警告的话，语气虽然小却让红脸男瞬间毛骨悚然。

    红胖男连忙摆手，摇晃着脑袋。

    “我··我没有。”

    “我本来就只想教训她旁边那个女的。”

    顾荣川淡漠的低眼相看着这个胆小如鼠的人，紧咬着牙齿，想将他提到了店外的一小短距离好好谈谈话。

    “你想带他去哪？”

    “要不要报警？”

    “别别别……。”

    红胖男听到自己一个朋友所说出的话，瞬间有些慌乱，说话打消朋友想要报警的想法。

    而听到这话的顾荣川和徐州，都相互对了对视，同时摇了摇头，笑出了声音。

    “随便咯。”

    徐州站在说话人的面前，挑衅的说着话。

    “看警察来，是抓他？”

    “还是抓我。”

    顾荣川别了一眼那个说话的人，嘴角向下低了低，看着自己背后还隐隐作痛的伤痕，回过眼眸，眼睛里弥漫着不屑一顾。

    “搞笑。”

    语气里更是带着许多傲气。

    顾荣川将人带到了一个四周无人的地方，徐州回到车里拿了一件衬衣给顾荣川，随后便站在周围放风。

    “只要是发生在她身边不好的事。”

    “我都会处理干净。”

    顾荣川蹲在跪地的那个人面前，说话时还时不时带着凶狠劲，但在说道后面的一番话时就是无所谓的神色。

    “那个女生不在她身边，随你怎么办。”

    “与我无关。”

    可是一回想起刚刚这个人对颜妮童说着没有素质的话语，便一肚子气。

    “但凡有她在的时候。”

    “你就绕开走。”

    “别和她有一丁点的接触。”

    顾荣川起身扭了扭脖子，低眼看了看愣跪在地上的那个人，现在还是一副没有回过胆怯神的模样，叹了叹气。

    “还有，不能向别人······

    “这点规矩还是知道。”

    徐州看见顾荣川蹲下起身，又一次蹲下，一脸疑惑。

    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耐烦的顿了顿脚。

    “给你一句忠告。”

    “如果手还没有沾过血。”

    “就别再走这条路。”

    顾荣川看着这个人脑海中便会回想起曾经的自己，一想到曾经那双眼睛原本只有纯粹，但现如今却只会更加低落还带着沉稳，起身走在这四周无人的小路上，发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幽静无声的无底洞里。

    那般感觉便只能是越陷越深，只有真正陷入谷底才会释放至消亡，孤寂的一生便才会结束。

    “不然连后悔也只能想想。”

    “你还可以回头，等你真正走到黑的时候。”

    “不能辨别方向，便只能一条黑路走到底。”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唯一活着的念想其实就是护她一生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