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是一件力气活。

    饶是林倦练剑多年，挥砍一炷香之后，手臂已经被刀上传来力道反震的酥麻，地面上也只是多了许多的木屑。

    整个神像没有更多的损坏。

    隋若仙捡起一片木屑，仔细的看了看，抬手挡住直往眼睛飘的雪花，朝林倦喊道先下来。

    林倦闻言，举起已经卷刃的柴刀，一步跳下了神像。

    “你有办法吗？”

    听着林倦的反问，隋若仙指着神像，扬了扬手中的木屑。

    “这神像有问题，我认真查看了砍下来的木屑，只是普通的软木，但我们却砍的如此费力，其中必有古怪。你将我举起，我倒要看看这神像有何玄妙。”

    林倦却没有按要求将隋若仙举起，而是转身出了残败大殿，不一会儿转身回来，手中多了两碗稀粥。

    “快吃快吃，不要浪费，不然待会儿又要冷了，白费了我们的柴火。”

    隋若仙也就没有废话，接过粥喝了一口，米香带着热量，从食道涌下，腹部升起一股暖意，手指上的几个冻疮有些发痒，他克制住了想要抓挠的心思，拉了拉袖口的道袍，几下就尽数吃完。

    隋若仙自顾自的爬上神像，拿着手指在神像的身上认真敲着，将耳朵贴在冰凉的木头上，张口说着：

    “今天你没有给我加咸菜，我暂且不和你计较，你出力较多，这是你应该的……你快来下面托着点，我看不清，要掉下来了！”

    林倦一口将碗里的热粥喝到嘴里，赶忙上前，爬上神台，站到神像的后面，将托住缓缓滑下来的隋若仙，忽地眼前看见一条裂缝，痕迹明显，扭扭曲曲的，攀附在神像的背部。

    “你下来看这是什么？这里可不可以下刀？”林倦将隋若仙举了下来，两人一起凑上前看着这条裂缝。

    “九横十四竖，各自首尾相接，你见这痕迹是否眼熟？”隋若仙盯了一会儿，反问道。

    “我心中早有答案，你先说，你说了我再说。”林倦没有去看隋若仙，而是这样回复道。

    隋若仙自然是知道，林倦这是不愿去动脑袋，总是喜欢自己偷懒，也没和他计较许多，而是捡起地上的两只木碗，飞快地跑了出去，独留林倦一人在神台上。

    “接着！”林倦听见这样一声叫喊，看也不看，随着感觉伸手抓握。

    “啪。”一把长剑落在手中。

    “你试试演练纯阳剑法第一式，这和剑招好像！”隋若仙高声喊道，声音夹杂着骤大的风雪，片片雪花如落刀，间杂着风声呼啸，些许模糊了声音。

    林倦还是清楚的接收到了隋若仙的声音，取剑出鞘，空荡荡的剑鞘就要落地，林倦一脚点出，踢在剑鞘末端，乌黑剑鞘如一道飞光，插在墙壁上。

    他开始出剑。

    林倦眼神平静，眉间带着一股凌厉，透过那道缝隙，他好像看见了自己那师父笑吟吟站在远处，又好像看见了那粪坑中裹满污秽的躯体，周遭是所有人抑制不住的嘲笑，师兄们尽皆捂着鼻子躲开，偷偷的褪去了身上的衣服。

    他也仿佛看见了自己当初顶着嘲笑，只有自己一个人跳下去，然后求了一卷草席，背着尸身回了山门。

    他心中忽然闪过“值得吗？”这三个字。

    可转瞬他又想起自己自小就被师父养大。虽然自己时常被使唤，但是这养育之恩却是实实在在的。

    “你的手稳一点！步子踏歪了！”

    耳边传来隋若仙的提醒声。林倦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居然走神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已经失了章法。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

    剑光闪烁，一把普通长剑，在林倦的手里灵活翻飞，剑身材质是最普通的铁，但却勤加打磨，此时锃亮无比，切断片片雪花，瞄准着那道神像背后的痕迹，一切阻挡的都被切割开来。

    挑！

    刺！

    最后一击，点！

    林倦手中长剑点在神像背后，直直的插在痕迹上的某个位置。

    “咔！”原本坚硬的神像此时居然裂开了，里面泛出隐约金光，隋若仙见到这样，欢呼一声，但又很快顶着风雪跑出去，不一会儿后回来。

    “我看过了，没有人，那些村民今天没有来偷木头，赶快赶快，看看里面是什么！说不定是金子！我们买就可以买炭回来了。”

    林倦握着长剑，剑尖仍然插在神像上，此时已经开始松动，他手腕一拧，整座神像自上而下，整整齐齐的裂开成了左右两半。

    一个长条匣子飞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两人面前。

    此时林倦站在原地，看着那长条匣子，将手中长剑扔入一旁剑鞘，看向隋若仙。

    “你来打开吧，里面不是金子。”

    隋若仙看向林倦，脸上平静了下来。

    那长条匣子落在大殿地上，原本倒灌进屋内的风雪像是遇到了屏障，纷纷逆着吹了出去，内外两股气流夹击雪花纷飞，组成了一道眼花缭乱的墙。

    林倦退了一步。

    隋若仙忽的惊醒，林倦从不对他隐瞒什么，他也想通了。

    于是退了两步。

    林倦又向后退了一步。

    隋若仙直接跑到林倦身后，奋力的向前推着他，可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又能有多大力气，怎么能推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尤其是这少年时常练习武术的情况下。

    “你去！”

    “你去呀！”

    “去！”

    隋若仙三声大喊，双脚卯足了劲，使劲的蹬着地面，脸上憋得通红。

    林倦紧接着，伸出手往身后一捞，将隋若仙提起来，走上前去，把隋若仙按在一旁，不顾其的大喊，开始伸手打开匣子。

    “林倦！我不要这东西！这是你的机缘！整个金丹观死的死逃的逃，我那便宜爹，一个连嫖资都不付的家伙，凭什么值得你这么对他！你已经为他收了尸，替他守住了这道观的香火，你做得够多了。

    再说了，我爹养你是他的事，你报恩到我头上这算是什么事情啊！你练剑练傻了吗？

    我不要！”隋若仙使劲的挣扎着，一只脚狠狠的揣在林倦身上。林倦的手依旧毫不动摇，按着隋若仙。

    “林倦，我求求你了，我那爹没做过一件好事，哦不，他把你养大了，这算是一件，就算你要勉强我，那也要和我说说为什么吧，整个金丹观所有人都不信，世上所有人都知道修仙是假的，偏偏你就信，你怎么知道这里面就是金丹呢？

    你要是不打开，我等雪停了就下山！

    我要找木匠重新定一块牌匾，我要把金丹观改名，从今天起，这里不叫金丹观，我要把它改成铁蛋观！”

    林倦不为所动。

    见到林倦这样，隋若仙话语里面多了几分哀求。

    “林倦，求求了，放开我吧，我不要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