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依？乐宜公主？

    三年前的京城，只活在众人口中的六公主，传闻其天生体弱，常年静养，幽居宫廷。

    自然也不认识昔日镇国公府的嫡长女，这很好。

    “请恕漱依失礼，重伤之躯，无法起身拜谢。”

    “漱依姑娘养伤为重。”

    明月行至软榻，侧坐在漱依榻侧，伸手查看伤势，半晌，方才宣布：

    “已脱离危险，但内俯重伤，仍需卧床修养。”

    “有劳姑娘。”漱依神色自若，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

    “尚未请教姑娘芳名？”

    “明月。”

    “明姑娘。”漱依轻唤：

    “漱依伤重，恐需打扰数日。”

    “无妨，安心修养，莫要移动。

    可食用少量米粥，厨房有精米，姑娘可自行取用。”

    “好，多谢明姑娘。”

    明月闻言，微微点头，随即转身离开医馆，风雪已歇，她要上街用饭，出门复诊。

    她有预感，她安宁的日子不多了。

    乐宜公主遇刺，绝非偶然。

    医馆内，明月离去后，含英猛然跪地：

    “属下护主不利，请殿下降罚。”

    “查得如何？”漱依神色冰冷，充满着上位者的威严之息。

    “回殿下，明月三年前落户小镇，常年行医济世，医术精湛，武道修为不明。

    但小镇无人知其来历，对方是突然出现在镇上的。

    殿下，此人……”

    含英抬手示意，可要杀之？

    “不必。”漱依摇头：

    “她没那能耐驱使八品武者。”

    乐宜幽居皇宫，见过真正的八品武者，气势深沉巍峨，正是明月的状态。

    “何况救命之恩，不当枉动杀心。”

    “殿下，此女不简单。”

    “无妨，只要不是妖妃的人。”

    乐宜敛眉，她自然知道明月的身份有问题，但并未妨碍到她，不是吗？

    “吩咐我们的人，暂时潜伏。”

    “是，殿下。”

    ……

    又一日，冬雪飘扬。

    明月正在静心煮茶，木梯传来些微脚步声，明月微微侧眸，是漱依。

    “漱依姑娘。”

    “明姑娘。”漱依颔首，端坐在明月对面，数日修养，漱依伤势渐愈，面色红润：

    “今日风雪正好，漱依可否同明姑娘共赏雪景？”

    “自然可以。”

    明月斟上一盏清茶，推向对面：

    “漱依姑娘请用茶。”

    漱依伸手拾起茶盏，轻抿一口，目视窗外风光，骤然开口询问：

    “明姑娘可是识得漱依？”

    闻言，明月指尖微顿，终是点头：

    “殿下聪慧。”有些事，即被拆穿便没有隐瞒的必要。

    “明月知晓，但未曾见过殿下。”

    “明姑娘未曾隐瞒。”

    世家贵女，带着京都独有的风仪姿态，哪怕明月离京三载，有些根深蒂固的习惯依旧没有改变。

    小镇闭塞，不识世族风姿，漱依久居京城，确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漱依抬眸，目露精光：

    “明姑娘可愿随本宫进京？”

    “明月既已离开京城，不欲再归。”

    三载光阴，明月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只是心中那一抹必须回京的预感……

    还是让她挣扎一下吧……

    “明姑娘因何离京？”漱依追问。

    “奇怪的时代制度。”明月应道。

    “本宫欲邀明姑娘携手，共启新的制度。”漱依说的诚恳，眼神精亮。

    明月缓缓起身，抬眸远眺：

    “我当日离京之时，便预料到，深受思想束缚的女子终有一天，会心生不甘，只是没想到，最先动手的会是殿下您。

    皇权富贵，长乐无忧，殿下何以起此心念？”

    “大皇姐病逝了。”

    “大公主花信年华，体质康健，缘何突然病逝？”

    明月有些惊疑，她虽久居小镇，消息不通，但大公主温婉柔和，嫁入簪缨世族，夫妻和睦，稚儿绕膝，怎会骤然病逝？

    “两年前，驸马纳良妾，那良妾仗着驸马宠爱，又身怀六甲，竟敢挑衅大皇姐，害死大皇姐独子。

    大皇姐悲痛欲绝，要那良妾偿命，岂料驸马偏宠，口口声声子嗣为重，要大皇姐善待妾室，还说待庶子降生，便过继大皇姐膝下，补偿大皇姐失子之痛。

    大皇姐不肯，上禀宫中，然而……

    父皇听信妖妃谗言，竟斥责大皇姐不守女子之德，任由驸马幽禁大皇姐……

    本宫略微查证，妖妃收了驸马三万两白银，只为大事化小……

    短短一个月，大皇姐便病逝了。”

    漱依回眸，凝视明月双眸：

    “本宫不想落到此等境地，本宫尚未及笄，已是七品武者，身后更有母族武安候府，执掌京都四万兵马。

    本宫聪慧优秀，武道精深，缘何不能图谋上位？

    明月，本宫虽不知你的身份，但你身为世家贵女，却独自飘零，不外乎家族婚姻，亦不甘受人支配。

    既如此，何不共谋？”

    “殿下，皇权之下，世俗理念，您真的足够坚定吗？有些事，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止。”

    明月冷声，因为你将承担着别人的希望与性命：

    “殿下可能承担？”

    “本宫能。”漱依目光灼灼：

    “本宫还有两个月便及笄，及笄之后，本宫将时刻暴露在京城世家眼中。

    本宫需要一名良才相佐。

    明月，你可愿与本宫共谋？”

    乐宜公主，当真能够改变一切吗？明月心中暗叹：

    也好，终究尽了最大的努力。

    “好。”明月微微俯身行礼：

    “得殿下此言，明月定当追随，望殿下谨记今日之言。”

    “本宫必不望负今日之志。”

    漱依坚定，明月浅笑，执起茶壶，斟上一盏清茶，奉给漱依：

    “殿下请用茶。”

    漱依抬手接过，半晌出声道：

    “明月，本宫及笄在即，京中替身撑不了多久，需尽快赶回京城，你可有什么需要收拾的？”

    “没有，带上箱子便好。”

    明月微微摇头，询问道：

    “殿下遇刺，可是妖妃动的手？”

    “正是。”漱依神色冰凉：

    “妖妃勾结宦寺，残害忠良，但妖妃不知本宫同行，只以为是外祖麾下之人。”

    “那便好。”

    漱依暂时不能暴露，她还需要维持天真娇贵的公主形象。

    “嗯，随本宫回京。”

    “是，殿下请。”

    明月侧望天际，指尖微扬，三载光阴，她终是该回京了。

    京城啊……

    天子脚下，繁华鼎盛，只可惜……

    不是个美好记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