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以来，李飞虎一直被牙痛折磨着。吃不好，睡不好，更别说上课了。在他的记忆中，从小时候开始就有了牙痛这毛病，而且几乎是每年至少都要发作一次。俗话说，牙痛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这句话对李飞虎而言，是深有感触的。每次牙痛发作时，他感觉牙龈里的牙齿就如同水面上的船一样摇来晃去的。那种痛，还会由腮帮子传递到太阳穴和耳朵根部。有时一不小心碰到痛牙，就如被电钻钻了一下，疼痛直逼全身。那种痛，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是连续不断的。牙痛起来后，经常会引起腮帮子发热发痛，还经常会肿起来。他还记得小学五年级时的一次牙痛，两腮肿得跟包子一样。

    晚餐时，李飞虎基本上就是吞了几口汤泡饭，就回到了寝室。他用舌尖探探自己右边的牙床，发现牙龈已经肿了起来。舌尖碰到了痛牙，一种钻心的痛就顿时传遍了全身。他感觉右边的脸发热发胀，好像已经肿了起来。他倒了一杯水，放了一点盐，灌了一口盐水憋在口里，牙痛的感觉稍微好了一点。等到口里的盐水温度高了起来，牙痛又似乎开始隐隐发作了，似乎比灌盐水前还厉害。他吐掉了口里带着涎的盐水，重新再灌了一口冷盐水。以前牙痛时，他也是如此反复的往口里灌盐水，他知道这样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牙痛。

    痛的厉害的时候，他又忍不住骂上几句。躺在床上听歌的胡宽，看到他难受的样子，说道：“牙痛还没好啊？”李飞虎回道：“好个毛线，痛死我了！”胡宽说道：“要么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这么忍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李飞虎回道：“买了一点药，只是感觉一点作用也没有。”他以前牙痛时，也尝试服过很多药，只是发现都没什么用。他本来是没打算买药的，还是谢敏看他痛得厉害，硬是拉着他一起去学校卫生室买了一点。正如他所料，那药没起到一点作用。

    隔壁的毛富成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他走过来说道：“你牙痛啊，怎么不早说呢？我有一个祖传治牙的办法，要不要试一下？”胡宽说道：“操，你会治牙，怎么不早说呢？”毛富成回道：“我不知道他牙痛啊，不是刚才听见你们说嘛！”李飞虎听毛富成说是会治牙痛，有些不太相信。从小到大，每次牙痛他都尝试过不少办法，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难道他毛富成说能治牙痛就能治了牙痛？他于是回道：“算了，还是不折腾了，或许忍几天，慢慢也就好了。”只是胡宽来了劲，他说道：“试试吧，别人祖传秘方，也许还真管用呢。”毛富成说道：“我老家附近村子的，凡是有牙痛的，都是来找我妈，每次都是一治就好。不信，我给你试试，你又不损失什么。”

    胡宽接过毛富成的话说道：“俗话说，高手在民间呢，不妨试试。在我老家的村子里，有一个人会看眼疾，听说也是祖上传下来的绝技。村子附近有人患眼疾的，都是去找他。他上门以后，先掀开患者的眼皮看看，再在患者的屋子里转几圈，然后把有些物件重新摆放一下。做好了这一切，他接着从缸里舀一碗水，一边对着水念咒语，一边用手指在水面点点画画，然后要患者把水喝下去。做完这一切，主人家要好菜好酒好烟招待师傅吃一顿，师傅回家之前，主人家还要打发一个红包外加一只公鸡。经他看过的患者，第二天就好了。有些人说这是迷信，我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暗藏着科学道理。只是我以为，只要能治好病，管他迷信也好，科学也好，都是好的，世界上不是还有很多科学解释不了的谜吗。”

    胡宽说完，毛富成说道：“我这可不是迷信，我用的是草药，只是什么药，我就不能跟你们说了。我也不要你好菜好酒好烟招呼我，也不要红包和公鸡，都是免费的。”李飞虎看到他们都很热心，而且说的也很在理，特别是毛富成后面的话还让他有些感动。他想了想，就以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回道：“行，那就试试吧。”听到他同意了，毛富成于是忙活起来。同寝室的听说他要给李飞虎治牙痛，都围着看起热闹来。毛富成拿来一个脸盆，又从外面捡回两块砖头和一块瓦片。他把砖头放在脸盆里，再往脸盆里倒水，水面刚好浸过砖头。接着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和一个带有胶管的倒置漏斗样的装置。一切准备就绪，他比划着对李飞虎说道：“等下你就按照我的要求去做，你先拿嘴咬住胶管的这一头，把漏斗贴近盆中的瓦片。我等下把瓦片烧红，把药粉撒在这个烧红的瓦片上，药粉燃烧起来后，烟雾就会沿着漏斗和导管进入你的口里。我没让你松口之前，你要憋住，不能让烟雾出来，这样，牙虫就会被熏出来。”

    李飞虎一边应答着好，一边咬住了胶管一端的口子，并把漏斗那一端贴近了砖头的上方。毛富成拿过胡宽递过来的烧红的瓦片放在砖头上，而几乎就在这同时，他把药粉也撒在了瓦片上。烧红的瓦片遇到水，药粉遇到烧红的瓦片，只听见“嘶”的一声，伴随着一点小火苗，药雾伴随着水雾升腾而起，沿着漏斗和胶管进入到了李飞虎的口里。李飞虎按照毛富成的要求，咬住胶管紧闭着口不让烟雾出来，口里除了一股暖暖的感觉并无其它异样。过了一阵子，毛富成从李飞虎口里取出胶管，指着漏斗内壁以及盆中说道：“你们来看看，牙虫被熏出来了。”同寝室的都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治虫牙的方法，也没人看到过牙虫。大伙有些不相信，于是都围过来看，还真看到了很多细小白色的东西。再仔细一看，确实像是一些细小白色的虫子，连盆中的水里都有。

    李飞虎细看一下，发现有成十上百条，着实吃惊不小。他牙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过牙虫。老辈人说，虫牙是因为小时候糖吃多了，然后牙齿就长了虫。医生说，虫牙是因为不刷牙不讲卫生，细菌在牙齿上繁殖引起的。医生认为人们常说的牙虫，实际上就是引起牙痛的细菌。那么这些细小白色的“牙虫”到底是什么，科学家说是药材爆裂产生的。不管是老辈人、医生还是科学家如何对虫牙进行解释，都不能否定牙痛确实不好治疗。经过毛富成这一次的治疗，李飞虎没想到当天晚上牙痛就慢慢得到了缓解，而且第二天就彻底好了。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他以前每年至少一次牙痛的毛病彻底被根除了。

    大伙看见这活生生的“牙虫”真的被熏出来了，感到既惊讶又神奇。他们没想到毛富成还有这一手绝活，不免对他刮目相看。李飞虎从小到大深受牙痛的折磨，他能体会到牙痛病发作时的痛苦。看着为了自己而忙来忙去的毛富成，李飞虎有些动容的说道：“你如果治好了我的牙痛，我们以后都给你做广告。每治好一个人，都收取一定的费用，你以后也不用去卖明信片了。”

    胡宽在一旁附和着说道：“这是个好主意，既能帮别人治好牙痛，也能顺便赚钱。我国的中医博大精深，值得推广。”听到李飞虎和胡宽真心诚意的如此说，毛富成很是感动地回道：“如果真能这样就好，既能帮别人消除牙痛，又能赚到一点钱。只是人们一般都是牙痛时才会想到治疗，正常时却不愿意在这方面花钱。”

    李飞虎说道：“那是当然，哪有没病去求医的。把宣传做在前面，有牙痛的就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李飞虎接着又对寝室其他人说道：“以后大家同乡聚会的时候，记得帮忙宣传一下，也要自己的同乡帮着在他们班上宣传一下。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就会传开了。这不仅帮了毛富成，也帮了牙痛要投医的人。”同寝室的其他人也都表示支持，并且答应通过自己的老乡会进行宣传。

    上午下了最后一节课，也正是吃午饭的时间，李飞虎离开教室，一路往第一食堂走去。学校共有三个食堂，第一食堂离李飞虎所在的宿舍最近，同寝室的一般都是去那里就餐。他走着走着，不料毛富成从后面跟了上来与他搭讪。这么多年以来困扰着他的顽疾，没想到毛富成竟能药到病除，李飞虎心里很是感激。毛富成问道：“牙痛好了么？”李飞虎很是高兴地回道：“太神奇了，真的好了，一点也不痛了，你的祖传秘方真管用呢。”李飞虎顿了顿，接着说道：“谢谢你啦，看哪天方便我请你吃饭！”毛富成似乎有些受宠若惊地回道：“好了就好，这种事对我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吃饭就不必了。再说，你平时对我也好，怎么能让你破费呢。”

    说实话，李飞虎对毛富成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毛富成长相有些奇特，他的嘴巴皮包不住牙齿，只要说话或是笑起来，门牙就会突兀出来。再加上他喜欢梳个中分头，加上他那副尖嘴猴腮的样子，活脱脱就是电视里的汉奸相。他基本上没有应酬，很少跟同乡以及以前的同学来往。他知道礼尚往来的道理，这让他省了不少钱，也省了不少心思。他生活很是节约，无论是在食堂打菜，还是其他的生活用品，他都尽可能买那种最便宜的。他每个月的生活费还不到两百块钱，他得计划着用。他很少添置衣物，那几件新衣服也是他干妈低价给他或是送给他的。

    李飞虎开始以为毛富成追上他就是问问他牙痛是否好了，然后就会走开。他没想到他一直跟在他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什么事。李飞虎看他似乎还有话想说的样子，于是问道：“你找我，是还有其他事吗？”毛富成犹豫了一回儿，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也没什么，本来是想说说......”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说也罢！”李飞虎看他的眼神有些躲躲闪闪的样子，就带着一点激励的口气说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吗？吞吞吐吐的，想说就说吧！”毛富成干咳了几声，故作镇定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班周志军老师好像在追求刘玉莲？”

    李飞虎知道，周志军老师应该是他们任课老师里面最年起的了，他博士毕业后就当了他们的老师。听说学校对他很是器重，不仅给他配了电脑，还给了他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老师能够享受的。他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单薄，喜欢穿白衬衫。他可能是读书太多或是用脑过度，年纪轻轻就开始秃了顶，露出了光秃秃的前额。他跟寝室里爱学习的代立明一样，鼻梁上架着一副深不见底的眼镜。周老师专业素养很好，学生提的问题对他来说，似乎都是小儿科一般。可能是他比较年轻，为人也比较随和，学生们都喜欢跟他打交道。他平时说话有些腼腆，讲起课来却是口若悬河。学生们敬佩他有水平，课也上的好，都很是喜欢他。

    对于毛富成说的这事，李飞虎倒是没有留意过，他于是说道：“你是问这事啊，我也不清楚呢。”他接着说道：“就算他在追求她，又怎么呢？”毛富成带着一丝气愤的口吻说道：“老师追求学生，你不觉得这有悖于师德吗？”李飞虎想了想，回道：“周老师好像没有女朋友吧？如果有女朋友，那肯定不行。如果没有女朋友，我觉得也无可厚非。再说，他虽然是老师，刚毕业就教了我们，应该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毛富成说道：“反正我是觉得老师跟学生谈恋爱不合适，那有损于老师的形象。”

    李飞虎说道：“两情相悦最重要，爱情讲究一个缘分。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缘分这东西，是强求不得的。我认为这事关键取决于刘玉莲自己，只要她愿意，也没什么不好。我觉得周老师这个人很优秀，在大学当老师，而且待遇友好，刘玉莲能跟他在一起，是种福分呢！”李飞虎看见毛富成很是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于是接着问道：“你怎么关心起这事了？”

    毛富成固执地说道：“我只是感觉老师与学生谈恋爱不合适，这有悖于伦理。”他接着带着很是严肃的表情说道：“我现在看着他就烦躁，想着这件事就气愤。说实话，我真想找人把他‘修理’一顿才好！”李飞虎没想到毛富成竟然有这种想法，他没想到平时很是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还想着把别人“修理”一顿。难道他想把自己扮演成所谓“伦理”的卫道士？

    李飞虎心里不免感到有些可笑，他知道毛富成找自己的另一个原因了。他是想得到李飞虎的支持，帮他“修理”一下周志军老师。只是他知道，周志军老师跟他无冤无仇，而且跟学生们关系都很好，对他也不错。他怎么会因为周老师跟女学生谈恋爱，或是因为毛富成的几句话，就跟自己喜欢的老师过不去呢。如果那样，才是真正的有悖于伦理呢。李飞虎说道：“周志军老师跟你我无冤无仇，对我们也很好，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别说我不会对周志军怎样，就是别人对他怎样，我也是不会答应的。”

    毛富成发现这条路行不通，于是说道：“刘玉莲跟谢敏关系好，谢敏跟你关系好，你能不能要她跟刘玉莲说说，不要上了老师的当。”李飞虎发现毛富成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周志军与刘玉莲，而且似乎总是对周志军充满着敌意。李飞虎不知道毛富成一直在追求刘玉莲，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说道：“他们谈不谈恋爱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我看你不会也是喜欢上刘玉莲了吧？”

    看到毛富成不置可否的样子，李飞虎说道：“别人都说你跟你干妹妹在谈恋爱呢，你可不能脚踏两只船啦！如果你真要这样做，那才是不道德呢！”李飞虎一席话，说得毛富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他不知道，毛富成跟他干妹妹之间纯粹是逢场作戏罢了，他从内心里瞧不起她。他认为自己是个大学生，女朋友也得是个大学生。他暗地里一直在追求班上的刘玉莲，只是她一直还没有答应他。他正在苦苦等待的时候，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周志军，嫉妒的火焰立马燃烧了起来。他准备以师生恋为理由，对周志军实行道德绑架。他治好了李飞虎的牙痛，心想他应该会帮他一把，却不料他不仅回绝了他，还说了很多周志军的好话，甚至是捍卫着他。

    毛富成知道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而且找别人去找周志军的麻烦恐怕也不合适了。因为李飞虎说得很清楚，就是别人想要对周志军怎么样，他也是不会答应的。他知道李飞虎这个人，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跟李飞虎说了这件事，等于断了他对周志军老师实施报复的念想。他有些后悔了，只是又于心不甘。李飞虎停了下来，对毛富成说道：“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以后不要提这事了，你自己也要好自为之！”他看着毛富成站着没动，李飞虎于是挥挥手，示意他先走。毛富成自知讨了个没趣，转过身悻悻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