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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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误入花街

    时值周六,天气晴好。吃了午饭,谭一建与毛富成相约去市里逛街。男生逛街不像女生,非得买些什么。他们没有什么明确目的,就是东走走,西看看,纯属瞎逛。寝室八个人当中,他们两个是走得最近的。他们皮肤一黑一白,也谈不上有什么相同爱好。要说共同点,无非就是都很是节俭。一个月就两百块钱生活费,不精打细算还真不好过日子。特别是谭一建,每个月两百块钱生活费还不一定能按时寄来。

    他们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一条街道,街上行人稀少,也不见有车辆通行。他们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越是往里走,香水的味道似乎越浓烈。毛富成吸了吸鼻子,说道:“这街上怎么这么香啊?”谭一建也感觉到了,他说道:“这条街可能是以买香水为主的,不然怎么会这么香呢。”他们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不时往两边看去。街道两边的房子一栋挨着一栋,不见卖香水的门店,却见招牌上不是写着“某某茶楼”就是“某某发廊”。一楼门面都是对开的玻璃门,半遮半掩。门里、门外都有或坐着或站着的女人,个个浓妆艳抹,打扮得花枝招展。有的搔首弄姿,有的吞云吐雾,有追追赶赶的,有打情骂俏的。

    他们确定这条街道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前进四五十米了。谭一建对毛富成说道:“我开始还以为这里是卖香水的,现在感觉越来越不对劲呢。看这些女人的打扮,应该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看这些门店,应该是那种专门干坏事的地方。”毛富成知道他所说的‘干坏事’是什么意思,他略显紧张地回道:“我也感觉到了,只是干这种事还敢如此明目张胆?”谭一建说道:“这社会,还有什么不敢明目张胆的?”毛富成很是赞同地说道:“那倒是。要么我们往回走吧?”谭一建故作镇静地说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们只管走自己的路,不去招惹她们,也不进她们的门店,她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我估计已经有人注意到我们了,如果往回走,反而显得我们心虚,没见过世面。我们不如继续往前走,走出这条街就应该没事了!”毛富成觉得他讲的有道理,于是他们继续往前走,只是尽可能不再往两边去看。

    他们耳边不时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帅哥,进来坐坐嘛。”“帅哥,进来喝杯茶嘛。”他们感觉到有无数双眼睛在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似乎随时要把他们吞噬了一样。她们的说话声,让谭一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说道:“我们只管走路,千万别作声,也不要去回应!”毛富成有些紧张的回道:“知道!”他们于是假装充耳不闻,只管一直往前走。他们不敢走得太快,尽可能保持着原来的速度,以防对方看出他们内心的恐慌。

    他们从确定这是一条不寻常的街道之后,还没走出五十步,就有两个人影飘然而至。他们一左一右分别被这两个人影拦住了去路,准确的说,他们的手臂已经被她们分别挽住了,她们的身体也随着贴了过来。这些堕落红尘的女人,她们从他们的走路姿势以及脸上的神色,早已看出了他们强装出来的镇定。这些厚颜无耻的女人,发现自己的妖媚放荡与撩人的声音勾引不了他们,她们果断地选择了主动出击。

    这一瞬间的变故,让他们措手不及。他们试图挣脱开来,只是她们如胶似漆一般,挥之不去。他们试着把她们推开,只是手动之处,即是她们柔软如水的肌肤。他们一时不知所措,生怕她们反咬一口,说他们耍流氓。他们像两只尚未开啼的小公鸡一样,被两只贪婪的母鹰踩在脚下,一时不敢动弹。他们原本筑起的自以为能抵御对方的心理防线,瞬间被瓦解。

    她们在他们耳边吐气如兰,娇滴滴地说道:“小帅哥,给小妹一个面子嘛。进去坐坐,你们又不损失什么。”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就把身体的敏感部位往他们身上蹭。他们好像被她们下了蛊毒一般,只觉浑身无力,意志也不再由自己控制。他们身不由己地跟着她们进了一处茶馆的大门,旋即又被引入了一个包间。包间很小,没有窗户,灯光很暗。里面摆着一张沙发、一个茶几、一台电视机,墙壁上挂着一张一个女人的裸体画像。她们伺候着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接着就有一个女人端进来了四杯茶水,外加一碟葵花籽和一碟花生。

    进门之前,谭一建连身边的女人看都没敢看一眼。坐下之后,趁她给他递茶的机会,他不免正眼看去。只是眼光触及女人的那一刻,他如同被山林间的野蜂蛰了一般,赶快躲了开来。女人长相不错,年龄也不大,穿着打扮却极尽夸张之能事。只见她浓妆艳抹,翠绕珠围。衣服对她们来说完全就只是个形式,穿与没穿差不多。他没想到,被女生们遮挡得严严实实视若宝贝的乳房,她们却毫无保留的让其大半部分暴露在外面,就像一对挂在胸前的葫芦。对谭一建来说,自从出生以来,除了母亲,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真实的成熟女人的胸脯。

    他们的一举一动,两个女人尽收眼底。女人紧贴着他们说道:“不要紧张啦,喝喝茶,吃点东西,随便聊聊天。”她们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剥了葵花籽或是花生米往他们嘴里塞。谭一建跟毛富成本就是被强行拉着进了茶馆,却不料她们后来竟是得寸进尺。谭一建喝了几口茶,接着说道:“你们不要这样,我们喝几口茶就走。”他说完就站了起来。毛富成看他这样,赶快就跟着站了起来。两个女人也站了起来,她们分别抱住了他们。其中一个对谭一建嗲声嗲气地说道:“小帅哥,干嘛这么急嘛,好玩的还没开始呢。”另一个也撒娇似的对毛富成说道:“你们是埋怨我们没陪好吗?”谭一建估计,如此下去肯定会惹出更大的麻烦,于是下定决心要走。两个女人没有办法,只得对门外叫道:“客人要走啦!”

    她们说完话,就走了出去。先前送茶水的那个女人走了进来,她说道:“两位帅哥不再玩一阵子吗?”谭一建回道:“不玩了。”服务员说道:“两位如果确定要走的话,那就麻烦买一下单,你们总共消费一百二十块钱。”他们吓得不轻,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停顿了片刻,谭一建故作镇定地问道:“多少钱?!”服务员说道:“小哥,你两位总共一百二呢。”一百二,说话的人不腰疼,却差点让谭一建跟毛富成尿了裤子。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过了好一阵,谭一建再次鼓起勇气问道:“多少?一百二?”服务员耐心地解释道:“是的,小哥。茶水费每人十块,美女的台费每人五十。你们坐的不久,包厢费就算啦。这整条街都一样,你们不会是第一次来吧!”

    他们听服务员这么讲,一屁股又坐了下来。他们趁着服务员出去的空档,摸出了口袋里所有的钱,全部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不多久,服务员又进来了,客气地说道:“两位小哥如果不玩了,还麻烦买个单,欢迎下次再来!”问题又回到了买单上,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谭一建开了口,说道:“你们这里也太贵了吧,一杯茶就十块。再说,两个女人我们碰都没碰,这不可能要我们出钱吧。”说完,他往茶几上放了二十块钱,说道:“就算你茶再贵,我们还是付了。至于其他的,我们没有!”说完后话,他就用眼神示意毛富成,准备一走了之。

    服务员说道:“你们没买单,可能走不了哦!”她说完话就走了出去,接着走进来了几个男的。他们个个身上纹着图案,眼里透射出凶狠的目光,犹如饿狼一般,随时准备把对方撕裂成碎片。毛富成是已经被吓呆了,谭一建心里的防线也彻底被击溃了。他们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放在了茶几上。其中一个老大样的人物坐了下来,数了数茶几上的钱。数完钱以后,他把钱往茶几上一砸,冷笑着说道:“操你妈的,胆子不小呢,四十几块钱,也敢到老子的地盘上撒野?!”他说完话,做了个手势,就走了出去。接下来,无数双拳脚就如雨点般朝着他们身上落了下去。

    谭一建与毛富成不仅挨了一顿毒打,还被扒光了衣服,只留下了一条裤衩,最后被拳打脚踢的送出了门。作为大学生,身体上的伤害事小,心灵上的侮辱事大。他们光着身子,皮肤一白一黑,犹如白无常与黑无常来到了人间一样。听说有人裸着身子在大街上走路,原本在房子里面的人也都走了出来看热闹。人们指手画脚,戏弄嘲笑,似在观看一场盛大演出一样。他们犹如过街老鼠一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战战兢兢地溜出了那条小街。

    离天黑还早,他们不好意思继续往前行走,找到了一处僻静处藏起身来。停了下来以后,他们才感到浑身疼痛。他们相互看着对方,似乎在询问着对方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无意间走进了这么一条小街,而且几乎是被胁迫进入了那个茶楼。他们就只喝了几口茶,连女人的身体碰都没碰一下。一百二十块钱,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天价。结果他们不仅掏光了他们所有的钱,还把他们毒打一顿,最后还扒光了他们的衣服。

    他们饥肠辘辘,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才战战兢兢的从藏身处走了出来。他们打着赤脚,浑身上下只剩个裤衩。他们深怕被人看见,只能选僻静处行走。看见有人走来,他们又只能赶快找个地方隐藏起来。经过一处居民住宅,谭一建只觉眼前一亮,他停了下来。他看见不远处的晾衣架上还没收回去的衣服,他似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他指着那些衣服对毛富成说道:“天不亡我,谢天谢地!”毛富成沿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紧张地朝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于是赶紧朝晾衣架奔去。他们快速从晾衣架上各扯下一套衣裤,似获至宝一般,然后找了一个僻静处赶快穿上。穿上了衣服,他们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底气也足了不少。衣裤虽然不合身,却比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行走好多了。

    衣服解决了,接下来是如何回学校的问题。他们已经身无分文,坐公交车是不可能了。他们虽然早已饥肠辘辘,却还是下定决心走路回去。走路回去,谈何容易,倒不说距离多远,要走多久,关键是他们脚上没有穿鞋。他们心里虽然是这样想,脚下却是没有停下来,一直沿着学校的方向走着。两人虽然都是穷苦人家出生,却也没穷到打赤脚走路的地步。水泥路面不像乡间的泥巴路,很是伤脚。不多久,他们就发现脚底打出了水泡。

    走着走着,谭一建眼前又是一亮。他停了下来,原来他被路边停靠的单车吸引住了。他对毛富成说道:“等下你帮我作掩护,我去搞一辆单车!”毛富成也注意到了路边的单车,只是他知道,这些单车不比晾衣架上的衣服,都上着锁呢。他看了一眼谭一建,说道:“怎么搞?”谭一建说道:“你只管帮我做好掩护就行,我来想办法!”毛富成早就感觉到了脚底火辣辣的痛,他巴不得能有辆单车骑回去。他高兴地说道:“如果能搞辆单车,那是求之不得的事!”谭一建说道:“你先站在这里别动,我等下就来。”说完话,他往一条弄子走了去。

    不一会儿,谭一建回来了,手上拿着一块鹅卵石。他看准了一辆单车,径直走了过去。毛富成估计,他是准备用那块石头砸开那辆单车上的锁,于是赶紧跟了过去。毛富成站在他身边,他们四处张望了一阵。发现没有人经过,谭一建扬起了手里的石头朝着单车上的锁链砸去。不到半分钟,锁链就被他砸开了。

    他们回到寝室的时候,刚好碰上李飞虎、赵波、胡宽在玩纸牌。看着谭一建跟毛富成那狼狈不堪的样子,他们放下了手中的牌。李飞虎很是关心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赵波也是关切的问道:“鞋子呢?怎么还打着个赤脚?”胡宽也问道:“是谁欺负你们啦还是怎么的?”

    谭一建跟毛富成看见他们都很关心他们,心里一酸掉出了眼泪。他们觉得没必要隐瞒,就跟他们说起了在市里面的遭遇。谭一建跟毛富成说完后,弄得李飞虎几个哭笑不得。胡宽说道:“你们说的那个地方,我估计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花街’了。”谭一建有些迷惑的看着他,然后问道:“花街?什么花街?”胡宽笑了笑,说道:“花街你们都没听说过?!”李飞虎与赵波表示自己只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只是都没去过。谭一建与毛富成摇着头,表示他们不知道。

    胡宽说道:“花街就是红灯区!说的不好听一些,就是半公开的卖淫嫖娼的地方。我听说,那一条街上全是茶楼和发廊,对不对?”谭一建与毛富成听他这样说,于是点头称是。胡宽接着说道:“你们胆子真不小啊,连这种地方也敢去?!”谭一建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原本是随处逛逛,四处走走,没想到怎么就走到那里去了。如果开始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就算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是不敢去的。”毛富成在一旁附和着,表示确实不是故意往那里去的。胡宽继续说道:“只是这地方我也没去过,没想到竟然如此凶险!”

    谭一建跟毛富成换掉了偷来的衣服,他们看到了他们满身都是伤痕。李飞虎看见他们伤痕累累的样子,又是感到可怜,又是感到可恨。他说道:“你们当时不跟她们进去就好了。”谭一建很是后悔的说道:“她们当时又是拖又是拉的,说就是进去坐坐,喝杯茶。我当时一不敢推二不敢跑,深怕她们缠着我们说是耍流氓。接着就被她们糊里糊涂的拉进去了,确实没想到这其中的套路。”毛富成接着说道:“我也不知什么原因,她们靠上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变得糊涂起来了,接着就被她们带了进去。”

    胡宽说道:“虎子说的对,你们当时如果坚持不跟她们走,她们确实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就算她们目无王法,也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逼良为娼甚至行凶吧!你们进去了,那就真说不清了。她们给你们泡了茶,你们就算没喝,那也是你们的事。进了她们的房间,你们就会有理也说不清了。”

    谭一建看了毛富成一眼说道:“要么我们明天去派出所报案?我就不相信天底下没有王法!”赵波哼的一声说道:“你们还想报案?你们还嫌事不够丑?”李飞虎接着说道:“三皮说的对,这事本来就很不光彩,你们还报哪门子案?到时别人反打一钉耙,说你们大学生嫖娼,你们还能辩解吗?”

    胡宽对这一行似乎很懂,他接着说道:“三皮和虎子说的对,你们就吃个哑巴亏了,也算吃一堑长一智了。你们想,这花街可不是一家或几家隐蔽的店,而是一整条光天化日之下的街道啊。她们竟敢强行拉客,强买强卖,付不起钱还要遭到一顿毒打。毒打还不算,还被脱光衣裤驱赶到大街上,让顾客受尽凌辱。这些小姐们、打手们,为什么敢如此嚣张,你们想过没?她们公然卖淫嫖娼,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坏的影响,你们以为没有人举报吗?但是为什么他们能够一直维持下去,你们想过这个问题没有?这背后一定有一双幕后黑手。”

    毛富成气愤地说道:“那难道就没人管吗?难道就让他们这样一直嚣张下去吗?难道就让他们逍遥法外吗?”李飞虎说道:“俗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时候一到,通通要报。”赵波说道:“虎子说得好,这种事我们管不了。但是我相信,这些人总有一天是要遭到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