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神朋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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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朝会(中)

    骆大学士身材高大,面目端正。

    不同于司马大学士的俊美出尘。他的气质给人一种头顶苍天,脚踏实地的厚重感。

    虽然威仪,但又不让人畏惧。

    因此骆大学士这一站,宛如支撑宫殿的盘龙大柱,陡然多出了一根!瞬间就让附议的大臣们乖乖退回了朝班之中,整个乾阳殿顿时无比安稳。

    见骆大学士拱手道:“皇上,宜亲王与臣多有商谈。只因他驻守边关多年,分身乏术,身兼抚远大将军王,又兼兵部尚书,恐为有失!王爷每常感叹,他擅陆战而不知海战,加之朝中臣工不期藩镇擅权,因此臣陡胆进言,免除宜亲王兵部尚书一职。”

    他这一开口,顿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少朝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甚至还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话题一转移,刚才的事居然就不太去议论了。

    但司马大学士只看了骆大学士一眼,又看了皇帝一眼,眼中微微一闪。

    竟又拱手打断:“臣附议!”

    未等皇帝开口,他便接着说道:“而且臣以为,宜亲王虽镇守边关,劳苦功高,然本系番妃所生,本不宜封王!皇上可免除他兵部尚书,还有大将军王一职,如此恪守祖制,上敬列祖列宗,下安大肃黎民。”

    他这一插话,皇帝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而且这一次,又有不少大臣站了出来,竟比刚才更加整齐,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臣等附议!……”

    “你……!”

    这些人来得太突然,也太整齐,让皇帝骤然变了脸色!差点就要从龙椅上跳起来。

    这让骆大学士都是微微一惊,眉头动了一动。

    好在皇帝很快克制住了,低头看了一眼龙案。

    龙案上铺着一张纸。纸质已经很陈旧了,上面写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戒急用忍。

    据说,这是当年太子留给他的。

    微微闭上眼睛,皇帝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另一边的骆大学士也有些担心的望着他。

    原来当年高宗南渡,接受大戎册封,大戎就下嫁过一位公主给高宗为妃。高宗也献上一位公主给大戎皇帝为妃,两国方才罢战言和。

    如此过去一百余年,两国从宗室到公卿,联姻越来越多,慢慢达成今日平和盛世。

    而宜亲王,正是先帝所娶之固伦公主所生。

    按高宗留下的成例,番妃不立后,其皇子不封王,不入太庙,不继大统。最高只能按大戎爵位,封为贝勒;南肃宗室历代不乏封番爵的王公。

    番妃所生皇子封王,仅此一例。因为当今皇上太爱他这位十三弟了。

    当年为太子复仇后,他终于大权在握,于是乾纲独断,硬生生封了个宜亲王。

    这自然让正统的士大夫们心有不满。只要一提到宜亲王,就会拿爵位做文章。

    不过现在,皇帝总算平复了下来。他把身体重新坐稳,脸上又恢复了威仪又不失宽和的微笑。

    “还有谁要附议,都说一说嘛!越讨论,事情才越能说明白……”

    “嗯?”

    司马匡和那些附议大臣望了皇帝一眼,似乎有些失望。

    骆大学士便奏道:“皇上,司马大人所言,臣有异议。”

    “哦,当殿奏来?”

    “是。”

    骆大学士说道:“宜亲王之生母,乃大戎固伦泽瑞公主,先帝贵妃。而泽瑞殿下之生母,又是我大肃成祖皇帝之四公主,当年下嫁于大戎镇国公富长安为福晋。后漠南叛乱,富长安平叛有功,封和硕亲王,四公主与其夫一同治理漠南,二十年间将当地从游牧变为农耕!”

    “如今漠南之地,已成塞北四省,并入中原,其间辛苦不得而知。大戎皇帝曾盛赞四公主为‘坚刚不可夺其志’!她的独女更被大戎皇帝认为义女,就是嫁于我成宗皇帝的泽瑞殿下,如此诞下宜亲王!敢问司马大人,如此追本溯源,宜亲王可算得是番妃所生?还是你认为我大肃成祖,成宗两位先皇,是番邦皇帝?”

    “……”

    这一番话,条理清楚,事态分明,只说得司马匡一时竟无言以对。

    于是,骆大学士又向皇帝拱手道:“皇上,司马大人所言祖制虽然不错,但凡事要合时宜!如今北方大戎国势正盛,宜亲王能雄居边关,一来他武功高强,治军有方,二来也正是他乃固伦公主子嗣,让大戎顾及我大肃三分情面!如若冒然削爵,怕是会引起干戈。”

    司马匡却说道:“正因宜亲王乃固伦公主之皇子,朝中臣工才颇有微辞!恕在下说句直言:大戎顾念我大肃三分情面,倘若日后两国真有干戈,宜亲王是否又会顾念大戎三分情面?兹事体大,还望皇上慎裁!”

    骆大学士便又奏道:“司马大人所言在理!圣贤之礼,不可以君位擅权。臣记得早年间,理国公之孙身染重疾,多亏宜王寻医求药,方得痊愈。皇上乃让小爵爷对王以父呼之!今宜王膝下无子,小爵爷又系忠良之后,孤苦无依;以臣愚见,皇上不如使小爵爷认宜王为父,册为世子!如有人再问,可曰:宜王之爵,乃为其世子所保留。如此一来,即尊中原礼法,又能堵住闲人之口,能照拂国公之后,还能安大戎不起边衅。不知皇上能否俯允?”

    “好。好好!就依爱卿!”

    皇帝听了,高兴得连连点头,还望了司马匡一眼。司马匡终于不好再说什么了。

    “臣,附议……”

    之后皇帝便叫道:“刘彧?”

    一位年轻王公忙站了出来:“臣在!”

    皇帝说道:“你刘氏一家,满门忠烈,只有你这一个独苗!朕一直想追赠理国公,却因政务繁忙,迟迟没有商议。今日即以国事为重,你可愿为朕分忧,认十三王爷为义父,承袭宜亲王世子之爵?”

    年轻王公一时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臣代祖父,先考,谢皇上隆恩!”

    皇帝笑道:“快起快起,你以后该称朕皇伯了!传旨,追封理国公为理郡王,其孙刘彧封为宜亲王世子,即日诏告天地,以示法统。”

    “皇上圣明!”

    骆大学士连忙谢恩!然后扶起了小爵爷,应该说是小王爷了;刘彧也无比感激的望了骆大学士一眼,这才飘忽忽的回到朝班之中。

    其他王公大臣也连忙让了让,告诉刘彧如今他的位置应站在郡王之后。一时乐得他差点要绷不住。

    于是,皇帝继续说道:“至于骆爱卿所奏,宜亲王兼任之兵部尚书,朕也知他差务之繁重!因此思来想去,突然想到司马大人曾经有一句忠言。”

    这让司马匡又有些意外,望了皇帝一眼。

    见皇帝问道:“司马大人,您曾经上书言事,说要‘陆海分治’,可还记得?”

    说着,他拿出一本奏疏。俨然就是当年统修度量衡时,司马匡上疏的奏章。

    司马匡拱手道:“皇上所言无误,此奏疏正是臣所上!臣一直以为,洋务衙门所行之事,有违圣贤之道,然朝中臣工却有极力违圣贤之道而不自知者,众所皆知。因此臣当时想居中调停,方陡胆上言。”

    “司马大人为国所忧,朕心甚慰啊。”

    皇帝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于是放下奏疏,“陆海分治,的确为治理当世之良方!骆大学士,你对洋务甚解,不知可赞同司马大人之见?”

    “司马大人乃治国之能臣,臣不及之万一!陆海分治之法,臣以为必能善察。”

    骆大学士也颇为崇敬的向司马匡拱了拱手。

    然后奏道:“但陆海分治,事务繁琐,如今宜亲王又有奏疏呈上,臣以为正好由兵部开始试行。当朝可在兵部之下再分设两署:一为陆军署,一为海军署,各设侍郎一人!如此先轻宜亲王之事责,待事权明晰之后再交其职衔,亦能确保不贻误军机,以恐国之祸乱。”

    “且慢!”

    司马匡听了,忍不住说道:“兵部自古以来,就是总领天下兵马大权之所,岂能一分为二?”

    骆大学士拱手道:“怎能说是一分为二?宜亲王依然是兵部尚书,朝庭只是为副手之安排,以担王爷之差。况且兵家之事,须由专人专责,宜亲王不悉海战,兵部自然要让通晓海战之人兼理!这陆海分治,本是司马大人所奏之言,当初分也是你说,如今不分也是你说?恕骆某不知大人,为何言之无信!”

    “我是说……”

    “好了好了!”

    皇帝连忙打断了二人的话,并训斥了骆大学士:“司马大人所言之陆海分治,当初朕没有听从,这是朕之失职!爱卿不可借题发挥,以塞忠谏之路,如今即已知道司马大人良策之用,你我君臣改过便是。骆国诚,你应待朕向司马大人赔罪才是。”

    说着,便使了个眼色。

    骆大学士便向司马匡拱了拱手:“司马大人,在下当初不知陆海分治之良策,曲解了大人,此事与皇上无关。骆某在此向您赔罪了!今后骆某一定遵照大人之意愿,将分治之法落实下来,方不负司马大人为国为民一片苦心。”

    说着,拱手弯下了腰。

    司马匡深吸了口气,只得上前扶住了他:“万万不可,折煞老夫了!为了大肃和万千黎民,进献忠言良策是人臣本份,骆大人何罪之有?”

    “好好好!朕就说过,只要我们君臣一心,世上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皇帝打了个哈哈,之后突然叫道:“凃立琛!”

    “臣在!”

    一名官员啪的就站了出来,很快啊!

    见皇帝飞速说道:“如今兵部下辖陆海二署!陆军侍郎由你担任!海军侍郎,由泯南祁云伟担任!”

    说到这里,他的语速才缓了下来:“如此,宜亲王肩上的担子也就能轻点了。”

    官员拱手道:“臣遵旨!”

    骆大学士也马上拱手:“皇上圣明!”

    这一分派,又快又狠,让不少大臣都没反应过来。

    见骆大学士唱颂,这时才想起跟着一起拱手拜了拜:“皇……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