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

    “考试结束，请所有考生起立，放下笔……”

    下午四点半，理论考试的后半场结束。

    利瑞斯背手站着，漫无目的地环视考场，等待监考官收卷。

    两边的观众席空空荡荡。

    今天第一场，笔试没什么看头，明天的一对一综合格斗花样才多，到时候几乎整个魔法学院的老师和校领导都会出席，在考场上挑选各自的“关门学生”。

    监考官收完卷子，清点齐份数，出口的铁门打开，考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场。

    北北收拾好东西，也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

    “北北，北北，你等一下！”

    他转身，只见利瑞斯抱着两本厚厚的书从储物柜那边朝他跑过来。

    “明天早上的第二场考试，要在七点半准时到这里来报道。你待会儿什么打算？地下街好像距离考场还挺远的吧，明天一大早来得及赶上吗？还是说你已经订好旅馆了？”利瑞斯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

    北北沉吟片刻，回答道：“今晚我回地下街。”

    “可是那样不是会很不方便的吗？”

    “我没有闲钱住旅馆。”北北给出的理由简洁有力。

    巧了，利瑞斯等着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在心里面拨弄着小算盘，面上跟山猫“诚恳”地提议道：“不如这样吧，我订了旅馆的房间，你去我那儿过一晚，不收你费用，怎么样？”

    北北闻言眼神瞬间变得警惕：“为什么？”

    对此利瑞斯早已准备好了回答。

    “是这样的，”

    他解释道：“我前两天在绿茵旅馆预定了一间房，但是今天晚上实在是有一点突发性的急事，我必须得回司德默先生的府邸一趟，所以很遗憾，就去不了了。然后我一琢磨，心想，反正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让出去给别人住，就当是日行一善，总比放那儿做摆设干浪费要来得好，不是嘛。”

    利瑞斯在异世界经过了八个月的身份融入，现在已经完成了进化，说起屁话来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神情那叫一个风轻云淡。

    可北北也不是个傻的，相反，他脑子还转得特别灵活。

    他问：“临时有急事的话，旅馆的房间不能退订吗？”

    “其他旅馆是能的，只有绿茵比较特例，顾客如果打算退房，是先要支付旅馆老板一笔违约金的。”

    北北眉头一拧，表示自己对利瑞斯给出的这个极为牵强的理由并不能接受。

    他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会无缘无故地找上门，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叫利瑞斯的少年究竟是想干什么？

    “违约金再怎么高，也不可能高过你原先的租房费，否则就属于是霸王条约了，这是非法的。”

    “哎呀，就是感觉不划算啦。”利瑞斯的脸上流露出不耐的神色，似乎是被质疑烦了。

    他挥挥手，懒得跟山猫争辩，直截了当地说：“你管它那么多呢，一句话，我的客房白送给你，到底住还是不住？”

    北北沉默了良久。

    随后，他摇摇头：“不了，谢谢。”

    利瑞斯对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外，更或者说，恰在他的计划之内，所以他只是略显遗憾地摊了摊手：“好吧。”

    “不过，”利瑞斯说，“去地下街的路和我回府的路其中有一段正好是同一条。”

    他热情地邀请：“一起吧，说不定以后就是同学了，就算是提前打个招呼，我送你一程。”

    北北想不出理由拒绝。

    于是他点了点头。

    两人并排走在大街上，谁都不发一语，气氛却很安静、和谐。

    利瑞斯斜眼看看身旁的人，抿了抿唇，率先打破沉默：“山猫，你今年几岁了？”

    “二十一。”北北耷拉着眼皮，低沉沉地回答道。

    竟然比他还要大三岁！看山猫体格那么瘦小，个头目测只有一米六的样子，利瑞斯还以为他年纪尚小，最多只有十六七岁呢。

    “那你是从中等魔法学院直升上来的吗？”

    培育人才的魔法学院一般可以分为三个等级，即初等、中等、高等。

    魔法学院公开招收学生理论上应该是没有年龄限制，但普通人类，甚至包括一些克洛帝贵族的子弟，大多数都是按照初中高的等级顺序依次进行升学考试和学院就读的，所以各大学院相互之间就衍生出了无言的默契，也算是某种不成文的规定：

    初等级魔法学院的招收对象年龄普遍在幼儿两岁到儿童十四岁之间，中等级魔法学院的招收对象则为七岁至十八岁的青少年，而高等级魔法学院招收十八岁及以上的成年考生。

    “不，我从来没有上过魔法学院，不管是初等的还是中等的。”

    北北说：“我从七岁那年就开始报名参加13区魔法学院的入学考试，考了十四年，却一次也不见成功过，倒是年龄随着时间的流逝，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变得与魔法学院不相适配了。”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

    “说实话，这挺让我沮丧的，所以对今年的南罗道朗学院录取考试同样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利瑞斯听闻这话，耸了耸眉，不予置评。

    虽说入学考试一般都是由低到高一步一步、一阶一层地依次慢慢往上升，但此前并不排除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前期没能展现出天赋，到中后期才初露锋芒、厚积薄发的“老年天才”。

    正是因为有这种个例的存在，高等魔法学院才会允许没有初等和中等魔法学历的人群参加入学考试，对关于魔法学习的经验不做任何硬性的强制要求，学院录取的唯一标准只有入学测试的成绩，只要分数足够高，不管是怎么样的身份背景，都能被顺利地录取。

    只是概率极小。

    利瑞斯就是这个特例。

    因为他有透明卡牌，这是他的隐藏杀手锏。

    至于山猫……

    利瑞斯脑袋里正思索着，余光瞟见旁边的人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北北看着利瑞斯：“我有东西落在考场了。”

    “是什么东西，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嗯。”北北点点头。

    “好吧，我陪你回去找找。”

    北北有点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事，就当是考完放松压力，散散步。”

    利瑞斯心想：反正今天我是跟定你了，别想轻易甩掉！

    下午5:06分，“大斗兽场”落锁。

    利瑞斯找到门口管封控的警卫，说明缘由，从他那儿借来了钥匙，打开铁栅门，进入考场。

    然而里面并非空无一人。

    侯爵先生弯着腰趴在地上，似乎在仔细地寻找什么东西，脸放低得几乎要贴住地面，眼睛恨不得能钻进墙壁地缝里。

    听见铁门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笔直地和利瑞斯北北撞上视线。

    一瞬间，利瑞斯看见有愤怒的火焰从希立米洛的眼底深处歘地窜上来，火苗暴躁地跳动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的人吞噬。

    视线相触碰到的那一刹那，北北便快速移开了目光。

    利瑞斯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

    但侯爵先生的怒火并没有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烧起来，而是几秒钟就熄灭了，感觉有点虚张声势的意味。

    希立米洛转回脑袋，重新趴到地上。他的身影和环绕在他周身的气质变了，变得很颓丧，整个人都看起来蔫蔫的，像是头顶了一个“衰”字。

    利瑞斯摸摸下巴。

    “山猫，你记得把东西落哪儿了吗？”

    “记得。”

    “那你自己取一下吧，我过去找侯爵先生有点事情要谈。”

    “好。”

    背后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

    希立米洛动作一顿。

    利瑞斯背着手，声音不轻不重地在侯爵先生的头顶响起：

    “你在找什么？”

    “……那个烟斗，”

    希立米洛拳头紧握，手指关节泛白。

    “是我爷爷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