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很古老的神话故事。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一天，黄昏时刻，一个扇动着巨大翅膀的恶魔伴随落日的余晖，突然降临到了一座美丽而又安宁的小岛上，平静的生活就此被打破。

    恶魔肆无忌惮地在小岛上对居民进行了为期十三天的血腥屠杀。

    尸堆如山，血流成河，数以万计的生命葬送于恶魔恐怖的尖牙利爪之下。

    侥幸生存下来的一百个人类逃到岸边。

    他们为了替自己逝去的亲友挚爱报仇，杀死恶魔，于是这一百个人相互牵起手，都带着最强烈的悲痛和愤怒，与最虔诚的祈祷，一起跳入大海之中，甘愿将躯体献祭给伟大的神明，以求后者能聆听他们恳切的声音，换来对恶魔严厉的惩戒。

    其中，就有一位管辖东大陆的主神明普格拉，听闻了小岛上恶魔惨无人道的暴行后震怒，决定对其降下天罚。

    他从地狱召回了受害者们的灵魂，并赐予他们一根软鞭，同时把恶魔高高地吊起来，允许受害者们使用软鞭发泄仇恨，但是规定每人只能抽一下，就这样，恶魔被活生生地鞭死了。

    利瑞斯听完故事，只觉得结尾的“鞭死”二字令人不寒而栗。

    弗纳慢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品了一小口：“那条在神话传说里面出现的，神明普格拉的软鞭，就是蛇纹鞭。”

    利瑞斯坐在警局前厅的会客沙发上，身体前倾，两只胳膊肘抵在大腿上。

    他的双手捧着一杯刚泡好的、热气腾腾的不知道什么茶，茶杯在手心里打转，但是一口都没有喝。

    “皮埃尔警官。”他问，“您之所以会给我讲这么个故事，是因为和今天晚上的凶杀案有必然的联系吗？”

    “当然，孩子。”

    弗纳微微一笑，放下茶杯，瓷质的杯底与杯托轻轻碰撞，叮当一声响。

    “你不觉得兽人种族，跟神话里塑造的恶魔形象非常类似吗？”

    他十指交叉，贴在唇边：“实际上，从今年的6月份开始，便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很多兽人的尸体，他们的死因无一不是受到了外力压迫颈部导致的窒息，说白了就是被勒死的，而且凶手从头到尾使用作案的都是同一样凶器——蛇纹鞭。”

    利瑞斯听明白了弗纳的意思：“所以，今晚制造案件的凶手，神属清道夫，是……连环杀人犯。”

    “对。神属清道夫是13区的民众给罪犯起的称号，因为就目前出现的几具尸体来看，凶手的猎物只有兽人，并且在行凶之后，喜欢将尸身吊在高处，把凶器留在死者的胸口，很显然，他大有想要效仿神明普格拉，对‘恶魔’降下‘天罚’的意味，所以那些看热闹的民众才会给凶手取一个他们认为还挺贴切的称号。”

    利瑞斯听着这些话，感觉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弗纳继续说：“大家讨厌兽人，他们不管走到哪里都要遭人白眼，地位还不如街边的一个脏兮兮的乞丐，民众和市局的警官们，没有人会重视此类案件的处理，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我们的查案进度极其缓慢，至今仍迟迟抓不到有关于犯人的线索，甚至……”

    他顿了顿：“甚至很多人已经开始对警方的调查抓捕行动产生了抵触的心理，而在这其中，不乏有从我手底下精心培养起来的年轻警官。”

    弗纳说这话的时候，利瑞斯正低头盯着手上茶杯里在水面旋转的茶叶出神。

    空白了几秒，他才猛然意识到从前面传来的声音停了。

    抬起头，利瑞斯困惑地问：“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弗纳表情严肃地看着他：“莫里莱特先生，你认为我和你说这些，是基于什么目的？又或者说，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利瑞斯只略一思索，便心下了然。

    他不答而反问道：“那么警官如何觉得呢？您会认为神属清道夫不该被抓捕，赞同他，认为他的作案行为是正确的吗？”

    一听到这话，弗纳紧绷的脸色松弛下来，露出了愉悦和赞赏的眼神。

    “不，在我眼里，他只是个嚣张、自以为是的罪犯罢了。”

    他态度温和地说：“孩子，你的思维转动得很快。”

    利瑞斯谦虚地回了两个字：“过奖。”

    茶叶沉底，弗纳举起茶杯晃了晃，送到唇边优雅地抿了一口。

    “孩子。”他说。

    利瑞斯赶紧打断了这个让他浑身不舒服的称呼：“您还是直接叫我利瑞斯吧，听着习惯。”

    “好吧，利瑞斯，你要不要来我们局里尝试着做做警官？”

    “哈？”利瑞斯一脸懵逼。

    什么情况？为什么啊？话题转变得也太快了喂！

    弗纳猝不及防的热情邀请把利瑞斯给整不会了。

    他手足无措地说道：“不是，警官，您这稍微是有点突然了……”

    弗纳哈哈一笑：“没关系，你不用着急现在就回答我，可以等回去以后再好好地想一想，晚点给我答复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利瑞斯不明白：“可是您为什么会选中我？我们一共才见过没几次面。”

    “因为我觉得你有天赋，有能当警官的资质。”弗纳简洁地阐述了理由。

    “真的吗？”第一次被人这么夸，利瑞斯心里还挺高兴的。

    然而他只能遗憾地表示婉拒：“抱歉啊，真的很感谢您愿意给我这样的一个机会，但是不行的，我已经决定好明年6月份要参加南罗道朗学院的入学考试，所以没有时间。”

    “哦，这样啊，那可太遗憾了。不过等什么时候你有空了，或者放假回来，都可以考虑一下来我们这边做临时的辅警。”

    看得出来弗纳警官是真心很想留住人。

    利瑞斯有点感动，他承诺说：“谢谢，我想我会认真考虑的。”

    “在那之前，小利瑞斯，你必须得加强信息收集能力才行，连在13区内发生过的大事情都一无所知，你对外界太不上心、感知太滞后了。”

    “……嗯，我会的。”

    其实利瑞斯在心里面偷偷地嘀咕：这真不赖我。

    “好吧。”弗纳站起来，“该聊的差不多也都聊完了，你去做笔录吧。”

    利瑞斯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哦对了。”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利瑞斯问：“皮埃尔警官，在红枫叶酒馆闹事的那群暴徒你们有抓住了吗？”

    “目前还没有。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想问一下。”

    利瑞斯觉得应该给警方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线索，他才能依靠他们顺藤摸瓜地继续查找下去。

    “当时我也在现场，需不需要再写一份笔录？也许能帮助到你们查案。”

    弗纳猛地看向他，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利瑞斯心虚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糟糕，不会是我表现得太主动，所以引起怀疑了吧？

    然而这似乎只是他多心了，因为仅仅两秒钟之后，老警官便挪开了目光。

    “需要做两份笔录，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