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十九分。”

    啪。

    利瑞斯合上表盖，抬头看了看路标，脚尖向右一转，拐进一条羊肠小道。

    走进破破烂烂的酒馆，他径直来到吧台前，随便挑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然后又掏出怀表。

    三点二十三分。

    利瑞斯扫视周围，没有看见金发女人的身影。

    上个轮回，金发女人说，他来得太晚，没想到这次反而是他到得比较早。

    没关系，等一会儿也行。

    只是利瑞斯总感觉会有变故要发生，事情可能没他想象当中的那么顺利。

    无论如何，出于安全考虑，就算见不到金发女人，最迟也至少要在三点四十五分之前撤离出去……他默默计算着。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

    表针一点一点转动，时间流逝得飞快。

    三点四十三分，可金发女人依旧没有出现。

    很不幸，不祥的预感应验了。

    利瑞斯坐在吧台的位置上，眼珠子从原本的偶尔往大门口瞄一下，变成了频繁地瞥，最后干脆直勾勾地瞪，甚至对自己脸上不恰当的表情都懒得加以掩饰，倒把试图进来寻求虚假安逸的酒鬼吓跑了一批。

    他一边抖着腿，一边在心里干着急。

    奇怪，怎么还不来，上一次金发女人明明说过“我在这儿等你很久了”，按照这个逻辑，理应早该到了啊，都这个点了。

    难道她在骗他？

    可有什么必要呢？没道理啊。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利瑞斯开始坐不住了。

    他掸掸裤子上的灰，站起来。

    看来今天注定要扑空，算了算了，先撤吧，金发女人的身份可以改日再查，现下保命要紧，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利瑞斯走出红枫叶酒馆，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司德默府邸的，但他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无功而返吧，好歹带点有价值的线索回去，这样以后查起来也方便一点。

    于是他沿着小道，朝深处走了走，看看前面有没有一个既能藏身，又能暗中观察的好地方。

    “你确定‘钥匙’在这儿？”

    利瑞斯走着走着，突然有细小的说话声音顺着风飘过来。

    他警觉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

    “我确定，北北已经去拿了，只是那个女人很狡猾，混在酒客当中，恐怕不好找。”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都很低沉。

    利瑞斯估计他们和自己有段距离，说话声隐隐约约的，只能勉强听清。

    他猫着腰，蹑手蹑脚地靠近声源，在墙根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蹲下。

    “无妨，不需要找出来，只要‘钥匙’到我们手上，那个女人嘴里的情报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的意思是……”

    “都杀了。”

    从男人嘴里吐出来的字眼冷漠而残忍，利瑞斯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舔了舔嘴唇，心里发虚地想：

    都是一群亡命之徒，不能正面硬刚，赶紧跑出去报警方为上策，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利瑞斯伸开腿，正打算悄悄挪走，一个冰冷又坚硬的管状物就顶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我说，”女人的声音清冽明亮，“你们的警惕性太差劲了，在抖搂自家老底的时候，也不知道隐蔽着点，连只听墙角的脏老鼠都察觉不到，能成什么事。”

    利瑞斯听见其中一个男人急促地怒骂了一句，随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嘿，小老鼠。”女人的语气很松快，仿佛是在跟客人谈论美好的下午茶，“擅自偷听陌生人讲话，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哦。”

    利瑞斯顿了顿，半开玩笑地说：“小姐，如果我说，其实我就是一路过的，什么也没听见，你信吗？”

    女人笑了。

    她说：“再见，可爱的孩子。”

    咔哒咔哒。

    手枪的转轮转动。

    砰。

    ……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利瑞斯猛地从浴缸里面坐起来。

    心脏怦怦直跳，他盯着清澈见底的水面，没忍住爆了粗口：“我可去你大爷的！”

    得，又死一回。

    利瑞斯从手环中取出卡牌，想要检查检查装备，一数，不多不少，正好71张。

    能显示出字的还是只有三张，让他6月份考入南罗道朗学院F班的指令也在。

    这么说那张“完成本职工作”的指令牌就不是因为轮回而消失的了。

    利瑞斯回忆着第二个轮回里发生的事情。

    首先，本该出现在红枫叶酒馆的金发女人却没有来，利瑞斯推测，应该是由于他较第一个轮回做出的不同行为所导致的蝴蝶效应。

    据目前来看，他改变的行为不多，最可能具有对这次事件重大改变性质的，大概率就是那两位警官——门迪和皮尔纳。

    当然，这一猜测有待证实。

    其次，在第二个轮回的结尾，利瑞斯偷听到的那段话，基本上能确定是来自第一个轮回里面，袭击红枫叶酒馆的戴面具的那群人，他们的目标多半是金发女人。

    这样一来，谜团的突破口就很清晰了。

    查清楚金发女人的身份，以及她去红枫叶酒馆的目的。

    可问题是，线索太少，他都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咚，咚，咚。

    “利瑞斯！”

    好吧，那就只能从头梳理一下，细心点。

    利瑞斯振作精神。

    第一步，目标，拉芙拉太太的店铺。

    照旧，乘坐马车，上街买菜，利瑞斯还和上个轮回保持同样的走向。

    拉芙拉太太的店内。

    “……记住，四点，红枫叶酒馆，司德默·诺尔那边的工作你自己解决好，别迟到。”

    “这次任务，你会去吗？”利瑞斯问。

    女人双手环胸：“我是你的直属上司，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亲自下场？到了那边会有专人跟你接头。终焉，你这是怎么了，也才短短两个月，真把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尾音上扬，她的语气已经带上了怀疑。

    上一轮利瑞斯就是怕贸然发问会引起她的疑心，再加上他几乎很肯定，面前的女人不是酒馆里的金发女人，所以才没敢多说话。

    在第二轮的时候，利瑞斯仔细地观察了他上司的头发颜色。

    虽然她和酒馆女人都是金发，但酒馆女人的金发颜色明显比面前这位的要浅一点，更偏向浅金色，而面前这位的头发颜色是深一点的金黄，因此他判断，她们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以防万一，利瑞斯还是在这轮冒险确认了一下。

    亲耳听到她不会去红枫叶酒馆，利瑞斯才放心地给心里的假设敲了定锤。

    至于上司的疑心，反正他问都问了，话又收不回来，疑心就疑心吧，否则没法推进度，干脆趁此机会多问几句有用的。

    于是利瑞斯硬着头皮又问：“我的接头人是谁？”

    “胡安，还是你的老搭档，没变。”

    “他到时候会不会有特别的伪装打扮？”

    “不会，那个满脸胡子的小老头，无论穿什么衣服，西装还是运动衫，他必定要打他那个难看的、皱巴巴的领带，也不管违和不违和，跟有奇怪的强迫症一样，简直莫名其妙。”

    利瑞斯配合地哈哈一笑，表示对她的吐槽很是赞同，就好像他也非常了解那位胡安似的。

    “那我任务的内容呢？”

    “这个我不太清楚，等你和胡安碰上头，他会告诉你的。”

    “哦。”

    利瑞斯想了想，该拿的信息全部套完了，剩下好像也没别的要问了，便打算转身告辞：“行吧，那我走了，拜拜。”

    “利瑞斯。”女人叫住他，眼神意味深长，“以前你做任务前，从来不主动问这些。”

    利瑞斯挠挠后脑勺，不知道如何应答比较合适。

    犹豫了半天，他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其实吧，说来怪不好意思的，今天中午泡澡，我让水从耳朵里面灌进去了。”

    女人：“？？？”

    “嗯。”利瑞斯真诚地点点头，一副“你信我”的表情。

    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