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终焉
“小南瓜叶,白土豆,黑羔羊的后腿肉,绿翎大鸟的脊骨,还有……啊,找到了,芬鲁路家的酱料!”
利瑞斯按照便签纸上面从上到下罗列的食材顺序采购下来,根据记忆里各个店铺的大概位置,走了条最快的路径,不出半个小时,就买齐了将近一半的食材。
由于大多数的店铺都会给顾客提供“送上门”的服务,所以他不用担心这么多的食材自己一个人拿不过。
“接下来是……灰趾地龙的脊髓液。”
利瑞斯记得销售这个的店铺好像只有一家,挺难找的,要在巷子里打好几十个弯,位置偏僻,店面也又小又不显眼,找的时候不注意着点还容易错过。
不过今天他运气好,恰巧离得近,才转了四个弯就顺利抵达目的地了。
叮铃铃。
“欢迎光临。”
坐在收银台奋笔算账的胖胖中年女人抬起头,看见一名阳光帅气的少年正朝她挥手,惊讶地推了推眼镜:“呦,小利瑞斯,真少见,有阵子没来了。”
利瑞斯一进门,先如往常一样朝她扬起一个又大又灿烂的微笑:“因为今晚诺尔少爷要在府邸里举办宴会。”
然后郁闷地说:“拉芙拉太太,我真的求求您把店铺换个位置吧,生意绝对爆火,利润翻两倍,不,翻三倍、四倍都是有可能的,或者把店铺扩建一下也行,做大点,吸引顾客,收益肯定不止现在这个数,信我,划得来。”
每次来,利瑞斯都会对拉芙拉太太的店铺抱怨和建议这么几句。
今天也不能例外。
听了他的话,拉芙拉太太照例只是和蔼地笑笑:“再过几年人就老了,身子骨吃不消,算啦算啦,就做做小本生意,也不求多大富大贵。”
她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小利瑞斯,今天也是灰趾地龙的脊髓液?”
“对。”
拉芙拉太太的腿脚不是很利索,所以店里所有货架的最上排一直都是空的。
她弯着腰,在靠近门的货架的倒数第二排翻找:“脊髓液,脊髓液……哎呦,只剩这么一点了吗?蕾——”
拉芙拉太太喊:“从仓库拿三罐灰趾地龙的脊髓液过来!”
“好的!”年轻女人的声音从店铺后面的里屋传出来。
前店与仓库之间有道不透明的隔断门。
利瑞斯等了一会儿,看见一位长相温婉的女人拉开隔断门,把三罐褐色的拳头大小的圆罐推到他怀里:“650路元,谢谢。”
“哦。”利瑞斯一手抱着圆罐,一手往外套的内兜里掏纸币。
“太太,刚刚托肯先生来电话了,问您他订购的菲豆什么时候到。”女人说。
“唉,今年收成不太好,订单估计都……我去给他回个电话。”
说着,拉芙拉太太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里屋。
收成不好,是天灾吗?不对,好像是因为菲豆的原产地国家乱了,在打仗。
利瑞斯看看拉芙拉太太的背影,又看看女人。
不过,跟他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就是了。
利瑞斯把数好的纸币递上去:“650路元,给。”
女人一只手接过纸币,另一只手突然猛地抓向了利瑞斯的手腕,把他用力往前一拉。
利瑞斯吃了一惊,脚下重心不稳,晃悠了两下,差点一头栽进她怀里。
“今天下午四点,红枫叶酒馆。”
女人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利瑞斯的耳廓处,痒痒的。
他赶紧上半身后仰,与女人拉开距离,并挣脱了钳制住他手腕的手,下意识地脱口问:“什么?”
女人皱了皱眉,似乎对利瑞斯的反应感到有点疑惑和讶异。
她后退两步,微微扬起一点嘴角:“怎么,才让你过了两个月的舒坦日子,就把自己的本职工作都给忘了?终焉。”
终焉?这是什么,代号吗?喂喂喂,他可没有这段记忆啊!
利瑞斯在心里叫苦连天。
见少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女人又说道:“放心,这回不是杀人的买卖。记住,四点,红枫叶酒馆,司德默·诺尔那边的工作你自己解决好,别迟到。”
利瑞斯抱着三罐灰趾地龙的脊髓液,一脸茫然地走出拉芙拉太太的店。
他站在巷口的岔道上怔愣了一会儿,掏出便签纸,打算先继续完成好伊雅琪交代的任务再说。
“接下来是……三头犬的牙齿粉。”
“再接下来是……”
“……”
三点钟以后,天气转阴,气温下降了几摄氏度,再加上异世界的十月份比他原来世界居住城市的十月份要冷一点,起风的时候凉飕飕的,利瑞斯不禁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扣上外套的扣子,拉高衣领,朝巷子的出口走去。
离开里斯街,利瑞斯随手在大马路上拦了一辆马车:“你好,去司德默先生的府邸。”
车厢里装饰典雅,有柔软的坐垫,天鹅绒的靠枕,还有折叠起来的毛乎乎的毯子,小小的空间暖和又舒适,让人感觉很安逸。
工作一忙活完,脑子清闲下来,利瑞斯就开始回想在拉芙拉太太的店里,女人对他说过的话。
关于“终焉”的记忆,正是他缺失的那一部分。
利瑞斯摩挲着手腕上古铜色的手环,猜测:
莫非透明卡牌上所写的任务,是指“终焉”的本职工作,而非“利瑞斯”在司德默府邸的佣人工作?
有很大的可能。
但是……
利瑞斯有点纠结。
毕竟他现在没有完整的记忆,如果就这么贸然前往,会不会太危险了?
可另一方面,卡牌的指令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装看不见。
而且,女人在把任务的时间和地点透露给他的时候,他没有当场拒绝,现在不去,好像反而更会引人怀疑——主要是当时也没想到这一层。
所以到底去不去呢?
利瑞斯在经过一番仔细的考虑后,权衡利弊,决定还是去吧,意外状况到时候再随机应变好了。
这样一来,回去就得先跟管家请个假。
马车平稳地行驶到司德默府邸的大门口。
“先生,到了。”车夫敲了敲马车的门。
这么快。
利瑞斯扯下身上的毛毯,手臂张开两腿蹬直地伸了个夸张的懒腰,不由地感叹道:“这辆马车真舒服啊。”
没有颠簸,车轮滚滚的噪音也被隔绝在外;坐垫很软,身体感觉像陷在棉花堆里一样,比他去里斯街乘坐的那辆马车要舒服多了。
“先生,请小心。”马车很高,车夫贴心地为利瑞斯搬来垫脚凳。
利瑞斯礼貌地回了一句谢,心想,待会儿可要多给他些小费才行。
他跳下马车,从外套的内侧口袋拿出一卷钞票,一边低着头数,一边问他:“多少?”
车夫弯着腰朝他伸出手:“62路元,先生。”
利瑞斯:“……”
他抽了抽嘴角。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下没有白享受的黄金待遇;服务和微笑都是用钱买来的;店员笑一笑,钱包空荡荡。
他大意了,没有闪。
利瑞斯心疼地从那沓钱里抽出一张面额第二大的100路元——事到如今他也不好意思表现得畏畏缩缩,让车夫以为自己载了个吝啬鬼。
他故作平淡地把钱递给车夫:“找零35路元就行了。”
车夫微微一笑,将大钞折了两折,方正地塞进裤口袋里。
利瑞斯把找来的零钱小心放好,卷钱的时候甚至手指尖都在颤抖。
天呐!活生生的65块钱!这钱不是他的,到时候肯定得原数还给伊雅琪。他的工资又不高,要支撑两个人的生活开销,还要承担白昼高昂的治疗费用,本来就不够花,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也不知道管家能给他报销多少。
虽然利瑞斯很想安慰自己“没关系,贵有贵的道理”,但现实就是他用明后天的两顿晚饭换了一次“就那样”的服务。
糟心啊!
他在心里悲痛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