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诺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这表示她明显对我说的话感到了震慑。正如她没想到的一样，就连我也对这次奇怪的回收任务中发现的诸多疑点产生了一丝迷惑与警觉。如我所说，出现这么多疑点，说明此次回收任务已经出现了不可测的问题，再继续下去的话，身为新人的赵诺可能无法妥善处理，乃至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有可能顾及不暇。最好的方式就是由我完成接下来的回收工作，并立刻向F域的上级回收部门汇报情况。

    如今，陷入沉思的赵诺秀眉紧蹙，我知道她在权衡。

    过不多久，她开口了。“宇，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不足，而且这是我的第一个回收任务。但是......我想和你一起。我也知道明明你已经提醒过我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风险，可是——宇，原谅我想任性这一次，我感觉...想在你身边，想和你一起继续下去。”

    赵诺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刹那间，我仿佛感觉到周身光景的迅速轮换，顷刻便置身于那间私立医院，回到了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特护病房内，面对我的是一张病床，上面坐着的，是一个浑身上下绑满绷带的短发少女，她所在的地方好闻的淡淡茉莉花香皂味道取代了刺鼻的消毒水味，她面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我，恬静地微笑。我拿着吉他，正弹唱着我最拿手的《在冬天等你》，两个人一坐就是一下午。“我想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会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看似在斟酌的我，脑中却是浮现出这样的回忆。终于，我将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的赵诺身上。随后我将传呼机拨到了勤保部内线，按下呼叫按钮。“赵诺，你负责联系半生F域回收部的执行员03，报告一下我们现在遇到的特情，让他立即派人增援。”

    听到我下达这样的命令，赵诺激动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燃气跃跃欲试的火苗。“明白！”

    “内部专员接电，请出示身份。”耳边，传呼机传来这样的声音。

    “C域流调回收员007，代码0131，请求技术协助。”

    “身份识别完成，正在转接，请稍后。”说完，我将传呼机平放展开，使它变成平时在家用的平板状态。随后一个立体投影在掌心出现，立体投影是一个金属状小球，漂浮在距离我手掌心十厘米左右的半空中，泛着灰色的光泽。没过多久，一个男声响起。“王哥！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吹到F域来了？”

    “接了流调任务呗，带新人来回收。先不说我，倒是你毕业后分配到F域勤保部当技术员，这可屈了大才了！”我调侃着笑了笑。

    “我屈才啥？”那边的男声显得很开心，“王哥你才是真正的屈才吧，当年FAT......”

    “好了好了！”我提高分贝打断他，“行了老孔，干正事儿要紧！我这边回收任务出了点小差错，之前你们勤保部给的定位是我现在所处的1404室，没错吧？”

    “嗯...我查一下。”我盯着低速旋转的虚拟语音球，没过多久传来了老同学孔学东的声音。“没错没错，王哥，目标显示与你的位置重合，就在1404，而且一直处于静止状态。”

    我皱了皱眉，环顾房子四周，里屋的房间并没有什么异常。“还是申请一下紧急校位吧。”

    作为C域资深回收员，我在去年年初申请通过了探员考试，成为半生联盟为数不多的回收探员。回收探员不光负责处理一般回收工作，失心者强制回收任务以及帮带新人，同时还可以参与与回收有关的疑难案件侦破工作，手上可以申请到的权限也更多更高，其等级和军机局治安部的治安官大小相同，通常是配合治安官进行案件调查。

    成为回收探员后，可以解锁诸如紧急校位、信息仓库等方便查案的权限。紧急校位是在一般定位的基础上进行再跟踪细化，范围精确到一米左右。

    听到“紧急校位”四个字，赵诺的眼神瞬间闪亮：“宇！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一个回收探员！我听说这个超厉害，一千个回收员里面才能通过一个......”

    “哟，王哥，这是哪个妹妹啊，声音真甜。你女朋友？”

    我听到后，和赵诺一样，脸颊通红。赵诺低着头摆弄衣角，居然不主动出来澄清。我只好咳嗽两声说道：“你用你那猪脑子怎么也能想到她就是我说的今天要带的新人回收员吧？！”

    “哈哈哈！”他笑得更大声了，随后一个虚拟立体全息投影出现在平板上方，取代了刚刚的小球。可以直观地看出来，这个全息投影正一点一点绘制出这个屋子里的总体布局。这就是解锁紧急校位后，勤保部技术支持所能带来的便利。通过传呼机声呐扫描和红外热成像，屏幕上按比例还原出整个屋子的内部空间。

    “之前房间里没有人但一直存在的定位应该在你正前方三米后右转的位置，王哥。”孔学东像是看到了考试最后一题的解题思路一样，声音中透露着兴奋。

    可他的指引放在身临其境的我这边，却一点也让我笑不出来。因为根据他的指引我慢慢前进，此时此刻正对着我的，是走廊尽头那个房间的转角，而那个转角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整面白花花的墙壁。

    “喂，孔学东，你确定那是定位所在的精确位置啊，我现在对着的，可是一堵墙啊！”

    “一堵墙？”孔学东的声音也明显开始诧异起来，片刻后他反应过来，说道：“定位精确度是毋庸置疑的，而且热成像显示这堵墙的温度高，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堵墙后面，应该还有一个独立空间，也就是暗室。我已经帮你解锁了声呐探测权限，你检测一下就知道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感叹道：“老孔，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可靠。”

    “别搞别搞...”孔学东道，“要说起来，还是王哥带得好。”

    一旁的赵诺听着我们的对话，一言不发，显得十分乖巧。见我不再和他打趣，她才悄悄跟我说：“宇，情况已经向上面的03号执行员反应了，他说让我们继续调查，回收支援应该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到达。”

    “太堵车了吗路上......”我沉吟片刻，“明白了，赵诺，谢谢你。”

    一边回复她，我一边打开全息投影操纵单上的“声呐”键。声呐扩散出，全息投影上的那面墙很快出现了波纹反应，以墙壁为走向朝更里处扩散开。不久后这堵墙的全息投影的后面一个全新的立体空间被慢慢勾勒出。“太厉害了......”赵诺不禁赞叹道。

    “老孔，你说的没错，这堵墙后面，果然有个暗室，那定位信号源，肯定就是从这里发出信号的。”

    “也就是说，半生者很可能就在里面。”孔学东作出结论。

    “问题是我们该如何进去。”我戴上白色手套，摸索着墙壁，希望像电影里面那样突然摸到一块凸起的砖块，然后按下去。

    现场静得出奇，我几乎是整个人贴在了墙壁上，肆意摸索着。赵诺也没有说话，于是整个房间安静得只剩下我的手与墙壁摩擦发出的窸挲声，以及客厅那边挂钟传来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果然是我抱有太大幻想了。”我摸索了一阵子，最终摇了摇头选择放弃。这时，孔学东的声音又响起。“王哥，用那个吧，鲁米诺炸弹。权限我已经帮你解锁了，小区出门左拐直行400米有个回收员补给点，里面应该有。”

    “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啊。”我会心一笑，“这也是没办法了。”赵诺这时反应过来：“啊...是那个装有鲁米诺试剂的方形起爆盒吗？用它来探测房间内的指纹...我这就去取，宇在这等我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