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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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犹记你模样。

    只怪天色晦明,月色太亮,透过镂窗,洒进他身上。

    他知道她的消息已是阳春四月。

    江怀信还是呆在影阁中,他被废了大半筋骨,如今好似个废人。

    江去凌乱的发丝蓬着,他只留在墨居,因她曾经来过。全是仓皇,他瘫在地上,无人问津,他如今无功无名,什么也做不了,酗酒度日,他一度想去了西堂,却念起她,他愿意等她,他觉得他们之间少了什么。

    他痴痴的笑了,手中的酒杯也碎了,如同他不堪的灵魂。她已嫁给他了,江氏先祖都看着,她怎能又是段家妇?

    他从不喝酒,可与她的起因竟也是一杯酒,如今真成了口中的江不醉。

    江去看着窗棂残余的一丝光,笑笑,又看了房内满屏的画。

    又喝了一口,与平日无常。

    他恨自己,恨自己不够强,若他能冲破这牢笼呢?倘如自己有勇气陪她共赴皇宫,共迎那个狗屁将军,大不了共去黄泉。可她呢,她又会遭他们的脏手所杀吧,他摇摇头,又求了一口酒,也许在将军那里,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她能安心,安身。

    只道梦一场。

    他是梦,那她是什么。

    她嫁给他一月有余,他对她好之至,已退出京城。他竟说让她给他生个孩子,他们共辅佐他称帝。

    徐契笑笑,徐家只有她一个女子吗?已为某人痴狂,其他尔尔何谈?

    每次欢爱,她便服下秘药。

    “阿七,若你真愿陪我共度余生,什么江山不要也罢,你便是我此生之天下。”

    徐契看着他,妄图挖出他眼中的一丝丝情谊,相处之长,她已做了太多违愿之事,恰如往常,“我愿意。”

    可他偏偏又说,“阿七,如今朝政不稳,该有个人主持大局。”

    “勿虑,刘良尚在商酌太子之选。”

    “徐契,你应明白我的意思。”

    “段锐,你若想要这天下,便去夺,无人拦你。”

    他似乎听不得把话说的如此直白,每至此,他便又抱着她求她相信他。

    他做了什么她什么都不知,她只能祈求他所说是真,承诺是真。

    又是二月走,江去未与人道过一字。禁足期也已过,他又要行于四方。

    可惜废了筋骨,只能干些跑腿的闲事。

    如今影阁少主,已是他与一个绝代风华舞姬的第二子,名江留,算是他的弟弟。

    江去对他向来无感,自出生起,他便无喜乐,耳畔只有刀枪剑鸣。心中冷硬已是常态,他不会留意他不在意之人,可江留偏偏从小对他执念较深。他的弱冠之礼也是他为他所授。他总是说若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就好了。

    江去对这个弟弟的印象只有固执,可他对他确实不错,但由于高高在上的父亲,他天生对他产生厌恶之感。

    如今一落千丈,他倒闲来无事自请上门。

    他去的时候正值黄昏,江去还在阅书卷。听脚步声至此,他甚至没有抬头。恰如雪对梅的无情。

    “兄长,我回来了。”

    “你去了何处?”

    “你又忘了?”他自顾自的找地方坐下,“我不是那年跟你说,我被父亲安排去习武兵谋术之道。”

    “看来很成功,祝贺你。”

    “阿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子,因为父亲,我没有第一时间来见你。”

    “无事,我早就不想在这个位置上了。”

    话罢,他便起身,在门槛旁,正欲去,他却伸手攥住他的手,像风对叶的挽留“阿兄,你不想救那个女人吗?”

    江留能感到,他倏然一顿。良久的等待,无人吹灭微弱的红烛。他的头稍稍偏了,在等待他的回应。

    “阿兄,信我一次。”

    他还是未转身,只留他瘦削的背影,“你…不能害她。”

    “阿兄,我不瞒你,授我武道之人便是这段将军曾经之师。”

    “我曾向他透露过我是影阁中人,他却开怀,对我并不防备,那时我便知影阁应与他有交易。”

    “那天临行,我与众人共赴晚宴,他喝了许多酒,他似乎酒量不错,他说他有个心上人,想等事定后回平京,朝廷之事我也略知一二,他并不想称帝,他只是想毁了徐家。”

    江去笑了,他终于坐到榻上,“非也,人一旦达到了预期,便想要更多。”

    “阿兄,我听小然说你成了江不醉?你从前可是滴酒不沾,见了酒怕死了。那个女人就这么好吗?”

    “不是你该问的。”

    “阿兄,你若要救她回来,便是要与段军作战,你要做好准备。段氏收服了前朝大将,他自身亦是武艺高超,恐一人难敌千百手。”

    “我不会救她回来。”

    “兄长,影阁如今谁人不知你为了那个公主弃舍前程。我知道,你是为她着想,怕父亲又派人去杀她,可其实,父亲早就知晓她的身份,若真要她的命,何必遮遮掩掩?就算她回来会面对万般险阻,可你想想,她在那真的开心吗?”

    “也许吧,毕竟是将军的心上人,如何了也不会辜负她。”

    江留突然起身,“可她不爱他,她爱的是你啊!”

    他出奇的怔了,摇摇头。风吹不散漫天乌云。

    “江去,你爱的人是她,可她呢?在不爱的人身边度日,怎敌他想?”

    “舍下那些涉足羁绊之物吧,只有你的心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阿兄,你想她了吧。”

    谁也不知道,包括近在咫尺的江留,他有一行朱砂泪。

    他等他,等到月上枝头,化为凰。

    “好。”

    “阿兄,你答应了?”

    “好。”

    他闭眼,他知道这一个字的代价有多大。上天,明月,就让他再任性一次吧。大不了最终自己就变成一缕清风,一捧梨花,守护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