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黄卫民公私兼顾，把孟红霞送到他老婆邱蕾的医院里，就在那儿等着他三姐做完体检，然后又和她一起回来。

    中午我在沙发上小憩片刻，等外面的公共办公区有了大量的人声，就出去围着本部走了一遭。慢慢的就到了十六楼，一进大门，就看见原来是室内设计部的牌子换成了成本控制部。我记得以前成本部在十八楼的，难怪刚才我在十八楼没见到成本部的牌子。

    好奇心促使我慢慢走了进去，里面的人大部分都还是熟面孔，我一边轻声打着招呼，一边往里面的主任办公室走去，想着可以去找卢肖华这个老下属吹上两句。可推门一看，里面坐着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在敲着键盘，那声响应该是在打游戏吧。

    心里突然就不舒服起来，就问着他：

    “老卢没过来吗？”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随口用普通话说到：

    “哦，卢肖华调去了集团监察部，这儿是集团成本控制部，你去那儿找他吧。”

    我见他答完话，又埋头继续敲键盘打着游戏，差点就发火了，按捺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敲了敲办公桌，又问他：

    “那现在成本部哪个在管事？”

    他听到这个问话，一下停了手里的忙活，仔细看了我一眼，笑着道：

    “我是目前暂代成本控制部主任的薛成岳，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薛主任哈，你们现在成本部怎么这么多人了？”

    他继续看着我，大声的反问了一句：

    “你是哪位呢？这人多人少的，有你什么事啊？”

    门外离得近的程淑怡可能是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赶紧跑过来说道：

    “赵总，你要不去黄总那边吧，他晓得给你解释。”

    她拖着我就出去了，走出了门口才跟我耳语着：

    “这个是黄总找来的薛秘书，我们成本部也是上个月才搬到这儿来的，我陪你过去。”

    坐到黄卫民的办公室沙发里，我仍然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心里堵着一口气。一般的员工都不会在办公室打游戏，连江若春有一次被抓着上班偷菜，也被我罚了两百块买零食招待大家。

    这种现象从那个时候基本上就杜绝了，我真觉得该整顿一下上班的纪律了。没多久，黄卫民就打来电话，说他三姐刚刚检查完毕，在回来的路上。

    这时候，那个薛成岳不敲门就走了进来，跟我用普通话道着歉：

    “对不起，赵总，我没认出您来。”

    “不认识我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打游戏是怎么回事？你自己说说。”

    不提也罢，这句没认出来是交代不过去的。我一直强调来者是客，所有认识不认识的客人，都要热情接待，可这个薛秘书对待不认识的人竟然是这么一种态度。

    “算了，别说了，你出去，我一个人在这儿呆在。”

    “赵总……我……”

    见他不想走，还想解释，我歪着头就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程淑怡端了一杯热咖啡过来，顺便还拿了一份报纸递给我，说着：

    “赵总，你先坐一会儿。”

    我心想：难怪一向不爱说人闲话的江若春，也在说这个薛成岳。也不晓得黄卫民是怎么想的，招了这么一个人过来，看来，必须好好整顿一下了。

    翻了翻报纸，除了歌功颂德的，就是大幅的各种广告，当然，春江超市的货柜招徕广告也在其中，还有新欣婚纱影楼的广告。

    “赵总，你亲自过来视察了啊。”

    黄卫民开着玩笑就一个人走了过来，我忙问他：

    “红霞呢？”

    “她到楼上去了，可能是找江总去了。”

    卫民答着，递了一支烟过来，给我点上后，他就拿着县里的征地文件过来，就是关于十里和立新桥的用地批文。我又让他把规划图拿过来，口中却问着：

    “薛成岳打游戏，你晓不晓得？”

    “有员工反映过，这应该不算啥大事吧？”

    他不以为然地说着，我反问着他：

    “你还记得江若春偷菜的事吗？”

    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脸色都有些变了，他知道我跟晓溦俩和江若春的友谊从某个方面讲，胜过于跟他的亲密，真的就像是我的小姨妹一般。就跟我表着态：

    “我一会儿开会说一下这个问题，强调一下工作纪律。”

    “恐怕不只是这点问题吧，卫民，你作为总经理，越过人力资源部调配人员，是不是违规了？还有，这个成本控制部，干嘛要那么多的人？我看了，文化公司和商业公司都调了好几个人过来，他们现在都闹着再招人。这就增加了控制成本的人工成本，划算吗？”

    我这接二连三的问号，把一向反应灵敏的黄总给搞懵了，他竟然反问了一句：

    “那你说咋办？”

    “你是新欣集团的总经理，咋个管理？咋个用人？你心里就没数了吗？实在不行，你可以找几个普通员工问问，自己深入基层去调查研究一下，怕底下的人不敢跟你说实话吗？做生意不管是做账面上的事情，知人识人，善于用人，这才是一个管理者的基本用人原则。这样子，黄总经理，你也隔几天每层楼晃一下，跟下属摆摆龙门阵，看看你有没有收获？”

    又是接连的几个问号，把我这个幺老表问得目瞪口呆，见他默不作声，我只好教他：

    “你嫌麻烦，就分头找到各公司你信得过的人，谈谈话交交心，啥子都可以打听清楚了。我给你三天时间调查研究，星期五开例会前，你来找我摆一下就行了。业务上的事，不能耽搁哈，县城那边该联系的，都给我摎紧点，我等你好消息，兄弟。”

    我又走到他身旁，拍了怕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只听他闷闷的吐出两个字：

    “好的。”

    我转身回十八楼的时候，员工们都呆呆地看着我，不敢言语。

    我让骆家铭把集团这半年的财务收支账目帮我取过来一下，大概看了看，所幸的事各方面的状况，粗略看起来基本都算正常。

    又把孟红霞找了来，让她再细看看，有没有具体问题。她仔细的核对了几个数据，又和小骆一起去看了看八月九月的具体收支详单，告诉我，成本部的开支比以前多了两倍，在总账目上只能见到很小的出入。

    这就是发现问题了，我就让红霞和骆家铭联合丁韦佳一起细查一下，逐单核对，这就成了孟红霞入职后参与的第一个调查案子。

    到了四点半，我给三妹打了个电话，说我接娃娃放学去了，让她在公司等我过来接她。

    赶在下班高峰期之前，我赶到了女儿的学校门口，这个时间是我经过一个月的测算才精确算出来的。再过十分钟，路上就会堵车了，巧巧就会在校门口焦急地盼着我的身影出现。

    停好车后，我就和众多的家长们都站在学校的伸缩门外，翘首以待的看着校园内那些穿着一样校服，个子身形都差不多的小学生们，想从那些人影里提前找到自己的孩子。

    看着孩子们在远处的操场里，列队出发。先是从低年级开始，一年级的家长涌到狭窄的通道口围着。我趁机站到伸缩门前，望着正要整装出发的几个二年级方队，努力地辨认着巧巧所在的那个班。可一切都是徒劳，一样的身高和同样的校服，看得人眼花缭乱。

    终于二年级的方队变换成两列纵队，一个个认出来自己家长的小朋友，都朝着门口挥着手，可总也见不到我的女儿。

    方队里最后的纵队出发了，我知道巧巧就在其中，等队伍稍走近一点，远远地就看看巧巧在纵队的尾巴上跳起来跟我挥着手，我也招了招手，慢慢挤到通道旁，举着接孩子的卡等待着女儿的到来。

    “爸爸，我排队的时候就看见你了，你就一直站在那儿。”

    打完卡，女儿就过来拉着我说道。人群太挤了，我干脆就一把抱起她来，横冲直撞地往外面走着。到停车位只有两三分钟的路程，足足走了十分钟，才到了我的车旁边。把巧巧塞到后座里，又发动着车慢慢地移库出车位，基本上又花了十分钟，才顺畅地开着车往公司赶。

    “爸爸，你往哪儿开啊？不回家吗？我今天作业好多。”

    巧巧看着我开车的方向不对，坐在我身后就叫了起来。我忙告诉她：

    “你忘了吗？三姑还在公司里等我，我马上去接了她就一起回家。对了，我电话在这儿，帮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下楼在大楼门厅外等着我们。”

    “三姑叫孟红霞吗？爸爸。”

    “对，你打嘛，我们还有十分钟就到了。”

    “喂，三姑，我是巧巧，我爸爸接到我了，请你下楼到门厅外等我们。好的，不用谢，等你哈，拜拜！”

    一路上都很顺畅，接上孟红霞，她们姑侄俩唱着歌，欢欢喜喜的就回到家里。

    四哥正在院子里浇花。四嫂把食材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我们回来着手做饭。

    “巧巧，上楼去做一会儿作业，好不好？”

    我跟女儿商量着，她可能是觉得还没玩够吧，坐在沙发上没出声。红霞见状，过去牵着小家伙的手，帮她提着书包，诓着她：

    “听爸爸的话，巧巧。三姑陪你上去，我也要做作业，可以用你电脑吗？”

    “啊，三姑也有作业吗？那可以用我的电脑。我们一起做吧，好不好？”

    “好，就一起做吧。”

    说完，三妹就拉着她的小侄女一起上了楼。

    想着今天在公司里发生的事情，我觉得趁这个机会，该好好整顿一下，让黄卫民好好清醒一下，把主要精力还是专注到公司的经营管理上面来，作为总经理，不要事必躬亲，只做那些具体的事情，反倒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