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入的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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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蒋晓蓉

    “犟德行,从小到大都不改。”

    母亲低声地嘟囔了一句,站起身就走进卫生间去了。大哥也摇着头,继续微笑着:

    “老二,反正我就是把自己的想法讲给你听一下,妈也是这个意思,不管对错,仅供参考。”

    “我晓得,谢谢哥,让你费心了。”

    这样,话就谈得有点僵,欣斌借着掺茶水,起身走开了。我只好散了一支烟给我哥,自嘲地笑着:

    “哥,你兄弟就是这个命,过一天算一天吧。”

    “二哥,过来一下,我给你说一说公司里的事情,你几个月都没去过新欣大厦了,有些事你至少也该晓得。”

    欣斌端着茶杯,先坐在客堂里,我只好就拿起自己的茶杯走了进去。

    我先问了他知不知道张晓龙农家乐的情况,他说农家乐已经开张三个月了,他去看过,也带人去吃过,经营情况还好。之后,也没讲公司里事,只是小声地跟我说着他主管的文化公司的一些趣事。我就知道,他也只是不想坐在那里听老妈和大哥的说教。

    晚饭时,桌面上摆了欣薇拿手的酱肉丝和苦瓜烧猪蹄,大哥买回来的卤鸭肉和凉拌猪耳朵,另外还有一大盆猪骨香菇连锅汤,一大碗孩子们都爱吃的红烧狮子头,还给老妈爱吃的猪肉丸子粉丝汤,另外还有虎皮海椒,浇汁茄饼和红烧豆腐鱼。

    “今天除了酱肉丝和烧猪蹄,其余的菜都是晓蓉姐亲手做的,大家都尝尝吧。”

    欣薇指着那些热气腾腾的菜介绍着,蒋琬怡则是拿着酒壶给各位长辈斟着酒,到了她姑妈这里,也掺了满满的一杯。

    记得在当年的同学会上,晓蓉也只是拿着红葡萄酒跟我碰着杯,在我家里她也没喝白酒,偶尔喝一瓶啤酒一杯红酒而已,从不晓得她也能喝白酒。看到我疑惑的眼神,琬怡翘起大拇指解释着:

    “我姑酒量一只是我们家的这个,叔,你们都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该不会还不晓得吧?”

    我真的不知道,看来这些年我对她的了解,也只是浮于表面而已,加上那些菜品,我真的对她是刮目相看了。我哥举着酒杯先敬客人:

    “小蒋,谢谢你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菜。真不好意思,第一次来我家,就让客人做菜,我先敬你一杯。”

    “大哥客气了,谢谢大哥,节日快乐!”

    晓蓉站起身回敬着,看了看身边的自家侄女,接着说:

    “我家琬怡从小就娇生惯养的,有些时候不太懂礼数。以后有啥子做得不好的,大家都是她的长辈,请多多包涵。”

    “琬怡够乖的了,晓蓉姐坐下喝吧。这些菜真不错,不讲究那么多哈,晓蓉姐,你随意。”

    父亲和晓溦都不在,家庭聚餐的时候,欣薇就是当仁不让的主心骨了。看得出来,她也处处都对蒋晓蓉格外的照顾。

    随后我哥又敬了晓蓉一杯酒,孩子们都吃得饱饱的,连同狮子头的汤汁都泡了饭吃。

    喝到最后,酒桌上只剩下我哥吹着牛,蒋晓蓉始终微笑着洗耳恭听,和哥切磋着酒量。

    一边喝酒,一边吹牛,一直都在我哥的酒文化节奏当中。蒋晓蓉则是来者不拒,任凭怎么掺酒,反正坐在旁边的琬怡向我示意,她心里有数。

    玩了一天的巧巧疲惫得躺在我怀里打着瞌睡,圆圆更是直接靠在欣斌的怀抱中就睡着了。

    我妈一直就见不得喝慢酒的,可这是蒋晓蓉第一次在我家做客,她也不便发作,就寻了一个回口,回了自己房里躲清净。

    欣薇见状,就悄悄地跟她三哥耳语着,欣斌过了一会儿就站起身来,对着大家小声说着:

    “幺妹儿今天不走了,那我就先闪了,这娃娃每天都睡得早。”

    大嫂也有些不耐烦了,我干脆请她把巧巧抱到她房间先去睡着。

    桌子边上坐的人越来越少,大哥可能是觉得在酒桌上和蒋晓蓉就这么僵持不下,再喝下去的话,他的面子上可能就挂不住了,就对晓蓉客气的说道:

    “蒋妹,今天过节,点到为止,娃娃些还要早点休息。琬怡,帮你姑先添饭,我也就只喝这杯了。”

    背着巧巧回到新院子里,匆匆洗漱之后,两个女孩各人选了各自的姑妈一起睡觉。

    第二天早上,欣薇早早买了早饭回来,把我叫醒后,又去把巧巧穿起来洗漱。可能是我们的动静有点大,蒋琬怡也睡眼朦胧的穿衣起床,出来后就问我:

    “叔,家里有没有止痛的胃药?我姑昨晚痛了半夜,可能没睡着几个小时。”

    我细问了她的症状,急忙上街去,药房也刚开门,问着略懂药理的汪三姐,给买回了药。

    琬怡看见我就有些神色着急道:

    “我姑刚醒来,可能胃又开始痛了吧。”

    “那你赶紧把药给她,晾了白开水吗?”

    “晾了的,谢谢叔。”

    等琬怡再次出来,她面上的愁眉已经舒展开来。稍后,晓蓉也穿着衣服出房间来了,一脸的倦容,蓬头垢面的看着我,腼腆地解释着:

    “昨晚酒喝多了,可能是胃溃疡发作了,你买的药刚好对症。我去洗脸,就不该在你家睡觉,让你看见我这副倒霉的丑样子。”

    琬怡领着她姑去了盥洗间里,姑侄俩叽里咕噜的在里面边说边洗。

    等她们出来后,欣薇已经把饭菜包子馒头都端上了桌子。

    一起回到县城,把巧巧留在欣薇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同琬怡一起把她姑带到医疗中心做检查,验血验便之后,又是预约检查胃镜。我嫌时间约得太久,不得已就打了大表哥的电话。听说是给蒋晓蓉做身体检查,他干脆直接开了车跑过来,找到消化内科的贾主任。

    老贾亲自去了检验科,马上安排了检查。胃镜结果出来之后,贾主任亲自看了诊断书和结论,告诉我们:

    “黄总,没大碍,就是一般性的浅表型胃炎,加上大量酒精刺激,所以疼痛感极强。蒋女士辛苦了,马上我给你开药,打一针止痛针,行不?要不要安排住院治疗?”

    “止痛针就算了,也不住院,小毛病,我还行,谢谢贾主任呐。”

    晓蓉如此表现真的很坚强,下来之后,黄卫东才着急地说:

    “我老婆娘家人在我那儿,就不陪你们了,要不,等客人走了我们再喝茶。”

    “大表叔,再见。”

    刚好也马上到中午了,我不想回自己的房子里去。想着巧巧还留在欣薇家,就邀请晓蓉一起去我妹妹家,她摇着头谢绝着:

    “我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不好去你妹家吧。要不,你一起去我家,吃点清淡的,养养胃。”

    “那也行,叔,就去我姑家吧。”

    琬怡也劝着我,想着到哪儿都是吃饭,去开车的路上,给妹妹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蒋晓蓉的病情无大碍,我们中午就不过来吃饭了。

    这么多年以来,我经常送晓溦到蒋晓蓉家里去。不管是以前的小洋楼还是大杂院,一直到现在的安置房,我一直都是只会送她到门口,从未进去过她家里。

    如今的安置房是小高层电梯公寓小区,晓蓉就住在其中一幢的十楼二居室套房里。

    客厅外是一个休闲阳台,没有装金属金属护栏,但都用强化玻璃做了封闭式的推拉窗。阳光从南面刚好可以把整个阳台覆盖,晓蓉说她自己没事的时候,常常坐在这儿,晒着太阳看着书,经常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姑侄俩去厨房里做饭,我也坐在阳台上看着手机晒太阳。

    挂架上装着四盆兰草,应该是两盆春建,两盆朱砂。站得高看得远,视线开阔,景色宜人。安置小区栽的大多都是杂木树,也有一些桂花树和栾树。从上面看下去,倒也是都是郁郁葱葱,微风不时飘过来一阵阵的桂花香味,沁人心脾。

    琬怡走过来喊了我一声:

    “叔,准备吃饭了?我姑请你陪她喝一杯,下午要出去的话,我负责开车。”

    “她胃疼成那样了,还要喝啊?”

    我只是担心地问了句,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讲着:

    “你来者是客,叔,怕是却之不恭吧。再说了,你第一次过来吃饭,连酒都没喝过,说不过去,我姑可能会不好意思。就喝一杯,点到为止。”

    能把我哥喝来主动不掺酒了,蒋晓蓉的酒量恐怕连黄卫东也喝不过她。

    坐上饭桌,结果是那种二两五的钢化玻璃杯,都斟得满满的。我疑惑着问晓蓉:

    “你胃病犯了,这样喝,能行吗?”

    她满不在乎而又有些深沉地答着:

    “老陈死了之后,我一个人每天都用这个杯子喝一杯。昨天可能是真喝多了,才会犯病。亮子,没事,我基本上在家吃饭都习惯了喝上一杯的。”

    “行吧,先说好了,就这一杯。”

    我只好客随主便的点了点头。

    午饭果然是清淡,一盘鱼香肉丝,一碟油酥花生米,一盘卤鸭,一个素炒藕丁,炝炒小白菜,一个三鲜连锅汤。

    琬怡在一旁说着:强子跟她发来消息,昨天在场部接受上级检阅,集中观看国庆阅兵仪式。今天放假一天,但不能离开场部十分钟的车程,随时接受集合命令,所以近期可能都不会回家来,祝我们大家都节日快乐。

    喝完一杯后,晓蓉说她可以不喝了,但是我是第一次在这里吃饭,就硬是亲自给我再掺了半杯酒。我这小酒量,虽然不至于喝醉,倒也是二麻二麻的。

    就在她俩去厨房里收拾的时候,我竟然独自就坐在沙发里打起盹来。

    恍然间又回到了走马河边的小房子里,我拉着布帘晒着照片,晓溦在旁边的小床上躺着休息,不时地说着她白天的所见所闻,谈着今天的某件衣服卖了一个好价钱。

    猛然间觉得身边有动静,睁眼一看,是蒋晓蓉正拿着一张小毛毯往我身上搭着。见我醒来,她微笑着说了句:

    “喝了酒就想睡觉,看来以后你还是少喝点酒吧。要不,去我房间里睡吧。”

    我可不想上别的女人床,急忙推辞道:

    “差不多了,你这音响还不错,放放你平时听的音乐吧。”

    “我都听的是老歌,没有你们听的那些钢琴小提琴之类的。”

    她去打开了电源,开了音响。第一首就是邓小姐的《怎么说》,接下来大都是耳熟能详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那些流行歌曲,舒缓而带着淡淡的忧伤,就像我所认识的这个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