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入的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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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风波

    时代逐渐在变迁,经营者的理念必须跟随着随时可能的变化来改变经营范围和策略。

    一九八九年夏天,我家欣斌高中毕业了,我就把他叫婚纱影楼来跟着他二嫂,一边帮忙揽着业务,一边学习专职负责影楼的管理和经营。

    我弟弟上学读书没啥天赋,可他那骨子里文娱方面的才能,这时候就逐渐展示出来。自己做着司仪,约了几个同好,居然建了一个铜鼓乐队,搞起了专业的婚庆队伍。

    为此,我还咬咬牙,拿出了一笔钱,把他送去专门学习了婚庆管理和司仪,成立了专门的婚庆公司。

    如此一来,我们原本的主业,人像和风景摄影倒是变成了副业。干脆直接把这方面的事,交给了我那刚满师的徒弟,刘宇红娘家的侄儿刘亢来负责。

    生意上的流水越来越多,摊子也铺得越来越大。张晓溦在大姑婆那里学到的经验,加上她自身的做生意的天赋,这个时候充分的展示出来。看着她在婚纱影楼里上上下下地跑来跑去的,看着就心疼。问她累不累的时候,她却老是说,就这样正好,自己喜欢。

    眼看国庆节就到了,影楼和婚庆方面特别忙,婚庆搞得节日那两天必须得分两拨人才能应付。可是,就在国庆节搞完第一个婚庆之后,张晓溦却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踪影。搞得我赶紧把欣薇和张红星两个妹妹都叫过来帮忙,也忙得焦头烂额的,勉强应付下去。

    一直到了晚上大家都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回家的时候。我和欣薇却看见张晓溦安然自得地坐在客厅里,电视节目结束了,放着一片片的雪花,她也没关。

    见到我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欣薇连忙拉了拉我的衣袖,提醒我压抑住自己的怒火。

    一起坐到张晓溦的身旁时,她才从恍惚的遐想当中回过神来。有些腼腆地告诉我:

    “今天是马维东回家探亲,下午就去跟他们一起聚了聚,他可能后天就要走了。”

    “探亲假不是有一个月吗?何必急在今天?”

    我对她这个说法太不满意,张晓溦却辩解着:

    “他们这是到这边来出差,他领导临时让他回来过节,看看父母,就两天时间。”

    对她这样未征得我的同意,在公司里正忙的时候就擅自离开岗位,不顾一切的跑去跟以前她喜欢过的男同学见面,我真的是大光其火。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居然扬起了手掌。幸好欣薇就坐在旁边,一下子就拉着我的手,对着我又摇头,又喊地叫着:

    “二哥,你疯了嗦?这个是我二嫂,她说清楚了就行了嘛。不准动手,有话好好说。”

    这危机四伏的关头,我一下子想起来以前就是这样的。

    她就是因为跟马维东见面,错过了我的生日。那次就是以前的裂痕开端,一怒之下,我回到学校写了一封信狠狠地骂了她一番,此后又冷落她两个星期。待我心平气和之后再回到家里,她已经把她的东西从我家里拿了回去。之后不管我怎么求她,危机始终无法解除。

    此后的过程中,我每周都回来找她,有两周还没见到她本人。仅仅两个月之后,最后一次跟她见面的时候,她就说要去外省学习,需要整整三年时间,如果我能等她,她回来我们就可以结婚。

    我真的下定决心等她三年,可再次见到她的时候,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怀孕了。

    万念俱灰,我甚至想过拿着刀子去把她和那个男人全都杀掉,来个同归于尽。

    黄卫东夫妇那些日子常常过来陪着我,后来江若春也回家来看我,帮着我度过那些愤怒而疯狂的艰难岁月,终于算是活了下来。

    欣薇一直在旁边守着默不作声的我俩,直到我们都答应了她冷静下来,不再为这事争吵,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休息。

    我们真的没再争吵,我也接连几天都不跟她讲话,不管是在公司里,还是回到家里。她每天吃了晚饭,都跟我弟或是我妹说去晓蓉家坐坐,然后临睡前才会回来。

    冷暴力足足持续了三天,我们彼此都面无表情,没有交流。最终无法忍受的,是一起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欣薇和欣斌两个人。

    一向不善言辞的赵欣斌,首先找到我,单独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二哥,你是不是就愿意这样僵持下去?美苏的冷战都已经结束了,可那样的后果你是看到了的。张晓溦没给你打招呼,就去见了男同学一面,有啥子大不了的?她最后还不是照样回来了吗?每天都还跟你同吃同睡,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的,何必再这样子,你的肚量到哪儿去了呢?张红星摆过,说你跟张晓溦在二幺奶奶坟前发过誓的: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哪儿找像二嫂这样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的?从来就没嫌弃过你是个分文不名的穷光蛋。又哪儿去找你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根本就容许人家犯个丁点儿小的错误呢?”

    然后是幺妹跑过来,还给我泡了一杯新茶,一贯笑盈盈地看着我讲着:

    “二哥,可以了哈,见好就收。你没觉得二嫂这两天其实一直都是想跟你说话的,没给你打招呼,这肯定是她的错。不过呢?我是这样想的,两个人在一起相爱,你就得接受对方的一切,包括她不可避免会犯的错误。你说呢,二哥?多大点儿事,二嫂就等你主动开口了。”

    我也知道,张晓溦也意识到她这次的单方面行为,确实是伤害到我了。可大家谁都不愿意首先放下面子,这么僵持下去,两个人都会越来越寒心的。作为男人,不如我主动一些,不提往事就行了。

    晚上,她去打好洗脸水,我主动走了过去。她把洗脸帕递到我手里,口中低声嘟囔着:

    “你先洗吧,我这就去给你接漱口水。”

    “一起洗嘛,不用这么客气,像外人一样。”

    这是我同居女友,也是我要相守一生一世的爱人,我还有必要再端着不必要的架子吗?

    大家都洗好上床后,她主动地倚到了我的怀里来,小声地跟我道着歉:

    “对不起,欣亮,我想过了。当时至少我要跟你们任何一个人说清楚,自己是做啥子去了,免得让你们担心。真的对不起,以后我再不会这样了。”

    “没事,好好睡嘛,嫑再想多了,以后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

    我抚摸着她散落在我胸口的头发,她突然撑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

    “我要你像以前那样亲我。”

    高中毕业后,无所事事的张晓龙要求过来公司里任一个职,最先否决的却是他的亲二姐张晓溦。她认为自己的兄弟不能做涉及经济方面的工作,宁愿承诺每个月自掏腰包给他二百元的零花钱,也不愿意让他进公司来任职。

    这一次,我们所有姓赵的人都得罪了乐孃,任凭晓溦如何跟她母亲解释,她也不原谅我们,甚至把我给他们买的节日礼物扔出了院门。后来,把姐姐姐夫张晓露夫妇都招进了公司,做勤杂人员,也没能止住丈母娘的怒气。

    过了几个月后,还是张晓龙本人找到了自身的原因,他自己好赌,不能接触现金,也不懂管理,更不会做生意。

    没多久,晓龙自己放弃我们给他的零用钱,要求她二姐出一笔钱,送他去学习厨师,这样他以后也就有了能够养活自己的一门技术。

    临行前去跟他母亲做了解释后,乐孃才愿意理会她的二女子,才算再次容纳下我们,和我们这些赵家人开始说话。

    转眼间我已经满了能够结婚的年龄,特地在自己的影楼里,专门制作了一套精致的可以摆进橱窗的婚纱照。

    冰释前嫌后,未来的老丈母乐孃带着我们去找到她信任的神仙婆,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去扯了梦寐以求的结婚证。

    结婚典礼则是定在春节后婚礼的淡季正月十七,十六的花夜。

    趁这段时间,把小院子装修了一下,这一回家里家外的都该我忙活了。

    我哥前些日子也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个他中学时代倾慕他的女生,也是我们游子桥的本地人。

    她在县水泥厂上班,是一个检验员。于是就开后门买到水泥,再加上前期筹集的砖木等材料,请了乐家的老表和姐夫,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把我们县城小院的房前屋后打理顺当。

    突然间就闲下来了,干脆就和张晓溦一起去了一趟罗家林盘。

    还好,大姑婆刚刚从游子桥回来。见到我俩的到来,大姑婆显得十分开心。让我自己去选了一只鸡杀了,教我们做一鸡三吃,即炖鸡汤,凉拌口水鸡,和土豆烧鸡。

    晓溦对厨房里的家务事本就带着三份天赋,加上大姑婆的指点和独家配方,这一顿吃得我差点就连自己的舌头都咬了下来。

    师父遗留的房产已经卖出去了,只等我过来把房款给师姐汇过去,顺便在留言栏上邀请她回来参加婚礼。

    这次我们直接就把大姑婆请到了我的新家里过冬,兑现着幼年时夸海口许下的诺言,陪着大姑婆养老。

    已经成婚的黄卫东夫妇也经常过来陪她老人家,其乐融融。蒋晓蓉也很喜欢我们的小院,时不时过来找张晓溦说说体己话。

    星期天的时候,张红星也会带着她的弟弟妹妹过来,一时间,我们的小院子成了充满亲情的欢乐海洋。

    以前大姑婆管理着家族里的上千亩田地,还开过工厂,对生意上的事颇有见地,从与她的交谈之中,我们表兄弟都受益匪浅,得到了不少的启示。

    卫东技校毕业后就进了县城里最大的国营工厂,做了一名让大家羡慕的电工,刘宇红的小生意也越做越大,在市场门口租了一个固定的摊位。他们上半年的五一节正式举办了婚宴,目前他们厂里的职工宿舍,申请到了一间厨房和卧室独立分开的房子。

    我和表哥都不愿意满足于现状,如今的这个日子,也就是满足了温饱的基本需求。要把生活继续提升一个档次,我们都还要加倍的付出努力。

    黄卫东先是跟我说了想跳出厂子来,自己做一个喜欢做的生意。我清楚他以后要搞的本业,可不能说的太直白,只是提起我们包席时各家对酒水的要求越来越高,有些能上得台面的高档酒在市面上都是紧俏货。

    欣薇也考上了县中的高中,班主任正好是我和东哥的班主任李老师。张晓溦让她住在我们家里,也像城里的学生一样每天都上下学回家吃饭睡觉。我去开过家长会,妹妹的学习成绩在班上算是中上,还做着他们班的班长。

    张晓溦既当着家庭主妇,还要管理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可她乐在其中,对目前的角色相当胜任。在她那看似娇小的身躯里,似乎永远都有使不完的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