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大白瓷碗盛了一碗带汤的兔头，端着放到邹艳床边的塑料凳子上，冒着浓烈的热气。

    等野兔肉变凉时，他们像两个知心的人聊起天来，经过他们在这深山一年的朝夕相处，邹艳对刘敏捷没有了那么生硬，可能是这山中的日月精华，软化了他对人类冷冽的心。

    刘敏捷原本是一个微胖白净的女人，通过这一年的山中考验锻造，她的手和脸，有着肉眼可见的粗粝，说明她为了生存，每天都有吃力地劳动。

    之前她染黄的头发，已经看不到色。营养不良变的枯黄，使得整个人看起来那是经历严重风霜的女子，身上的黄色连衣裙污迹斑斑，跟邹艳破了洞的衣裤相得益彰。但他们对眼下生活十分满足，眼眸缩焕发的幸福的之光交融在一起时，珠联璧合的画面，和谐，融洽。

    刘敏捷坐在用树桩做的木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关切地问道：“确定你的腰，只用在床上躺一躺就好吗？”

    “是的，只是肌肉损伤而已。我等会去采点蒲黄这种草药，外敷一下，会好的更快。”

    “你告诉我蒲黄是什么样子的？我去采。”

    “土豆地边缘就有。”

    “我这就去。”

    邹艳叫住刘敏捷，说道：“老躺在床上我闷的慌，等我吃完兔肉，我自己去，我还能走路。”

    刘敏捷拿起用蒲葵做的扇子，给冒着热气的兔肉扇风，让兔肉凉的快一点。

    “你没有怨言地跟我在深山里，过着清苦的日子，”邹艳道，“如果你那天厌倦了，我送你出山，回到世俗中去，那是几乎所有人，会选择的世界。”

    “这一年来，我们相处这么默契，你觉得我是留恋世俗的人吗？”

    “我知道你爱我，心甘情愿跟我生活在这孤寂的深山，自从我下定决心离开我的妻子，我就发誓这辈子，不会再跟任何女人有任何的瓜葛，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我把你只是当做一个愿意选择这样生活的同行者。”

    邹艳说出这样的话，证明他体内曾分裂出来深爱牛婷的人——也就是那个会有爱情的人，真真的已经死了。所以这个时间节点上，刘敏捷付出她的爱，是不会得到满意的回应。

    “一年了，你都没有碰过我身体，”刘敏捷面色绯红地说道，“你对女人很排斥吗？因为排斥女人，你才离开你妻子的吗？”

    “女人是一个麻烦的物种，”邹艳道，“我不想跟她们感情上有太多瓜葛，会影响我对生活选择的判断。”

    “我们在HW公司上班的时候，你每天一言不发地努力工作，有着丰厚的薪水，有着美满的家庭，有着不同一般人的拼劲，看起来没有一点子缺点，”刘敏捷双眼闪烁着光，说道，“我便边暗恋着你，边羡慕着你的太太，羡慕她拥有你这么好的男人，工作出色，顾及家庭。你太太只用每天带带孩子，喝喝咖啡，过着有爱有钱有闲的日子。万万不曾想到，你会突然离开她，你对她打击很大吧？”

    “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人，没有我了，她可以再找一个男人，拼命赚钱养着她。”邹艳轻描淡写地说。

    “我们相处这么久了，虽然我算不上深爱的人，也可以算是挚友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流，”刘敏捷用期盼的眼神望着他，说道，“让你放弃娇妻孩子，漂亮房子，令人艳羡的工作？”

    “我不感觉拥有这些，就能让我舒服，”邹艳道，“我只是想有一个舒服的人生状态。”

    “你这样想，”刘敏捷的舌头卷了卷，说道，“天下人会给你贴上自私的标签！”

    “对我来说，自私是一种美德，”邹艳道，“只有伪君子，才会一天嚷嚷自己是个伟人，得为别人承担这，承担那，感觉自己能耐的可以拯救地球上所有生物，是救世主。其实只是用这种虚伪，换来自我感动，欺骗自己，也欺骗别人，总之大家都互相欺骗着过完自己认为的完满的一生。”

    “自私地活着，”刘敏捷道，“确实让人迷醉，这样不跟过去的人和事告别，活在这没有纷扰的深山，我不再有厌世的想法。这里的草木，石头，泥土，成了我最忠实的伙伴，不给我一丁点儿压力，所以……我感谢遇见你，让我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多放松。”

    刘敏捷停顿了一下，努嘴道：“唯一的遗憾就是，你没能爱上我，那怕我们在这荒山，两个人相濡以沫地生活。”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不一定要相爱，要做那种事，”邹艳道，“女人脱了衣服，做那交缠的事，会让我觉得自己终究还是个俗人！”

    刘敏捷目瞪口呆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想要超脱世俗，”邹艳斩钉截铁地说，“首先要斩断的就是色欲。”

    刘敏捷身心都爱着邹艳，身体极其诚实地渴求着他。她一直以为，这一年来，他不碰她，是她还没有敲响他爱的鼓点，原来是他对女人根本不再有兴趣。

    刘敏捷用舌头湿润了一下嘴唇，说道：“你觉得女人对你是累赘？”

    “一个女人在我身边，不跟我提情呀，爱呀的，”邹艳的眼波从眼角到眼梢来回荡动着，说道，“我们就能好好相处，住在一个屋檐下，吃同一锅饭。”

    刘敏捷瞬间陷入不能自拔的伤感中，邹艳看到了她双眼闪烁的泪光，他只顾起身，端起野兔肉，呼拉拉地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