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历庚子年，京城花商，郇府老爷殡天，由年方十七的独子郇暘掌家。郇暘擅花事，通药理，且长相极为俊朗。其父在世之时，媒婆纤夫踏破门槛。自他掌家后，屏退一切姻亲之事，安心管理家业。且说那城郊首屈一指的首饰铺子的掌柜陶掌柜之千金陶然，于大婚前一夜逃婚，那陶掌柜是至今未寻回爱女啊。”

    京城和韵茶馆总是有络绎不绝的茶客来往，茶馆中有位说书先生，总爱将近期的时文快事当作书中段子来讲说。二楼雅间，一俊朗公子径自烹煮茶汤，对对面的姑娘淡淡说道，“听闻姑娘几次三番来寻在下，今日又在茶馆与在下偶遇，能否说说是何缘故？”

    “那我便和郇公子再说说我的诉求，听闻郇家乃京城第一花商，有花药千顷，而我正为自己的胭脂铺子寻找合适的原料供给商，故想与贵店合作，不知郇掌柜可有与在下合作的意愿？”坐在郇暘对面的女子便是那陶掌柜之千金，陶然。

    “既来了和韵茶馆，姑娘不如先听一听，今日说书先生所说的时文快事。”郇暘脸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

    “郇公子，你有何必如此呢，向您隐瞒身份是我的不对。可我今日来寻公子是讨论花草供应一事，属实想与贵府合作。再说了，那婚事又不是我所愿意的，我不想与一个不喜欢的男子，一辈子拘困在府宅之中。”

    “在下并非不想合作。首先，姑娘所要之花草，本店均有。但自古并未有过先预出，有了收益再算账之理。其次，作为一个商者，陶姑娘是自小养在深闺中，生意场上的事未必懂得。怎好轻易合作？”

    “我知时令，懂花事，况且我外祖便是皇室御赐的胭脂匠人。生意场上的事，之前也在父亲跟前耳濡目染了不少，我想贵府与我的铺子合作，是可以双赢的。”陶然认真地在跟郇暘分析着利弊，眼睛里充满了光亮。

    “可是姑娘本金不足，凭何让小店给姑娘的铺子供应花草？不如在下给姑娘出个法子，陶姑娘回去找令尊，让令尊出资，岂不更好？”郇暘只当眼前这个小姑娘涉世未深。

    “郇家有花药田千顷，肯定不缺花农，但是听闻郇公子有一处花谷，花谷中的花多为名贵且难以灌溉栽养，我外祖便对栽养这些花尤有心得，不如我帮公子您养好这些娇花，届时公子再考虑与我合不合作？”陶然绕过了这个问题。

    “姑娘外祖懂得，姑娘未必懂得。”

    “那你要怎样才肯啊？所有的花商都印我父亲之故一口回绝了，你看我这饭钱都快付不起了，公子您看在自己这般俊毅无双的份上，您就帮帮帮我吧，我保证不会让公子赔本的！”

    “陶姑娘饭钱都快付不起啦？还向在下预支花草原料，姑娘就这么执着于自己开办胭脂铺子啊？突然想起，我府苑中正好缺一名书房洒扫，陶姑娘可愿为了开办胭脂铺子屈尊？”郇暘见其心之坚定便想调侃一番，谁知被陶然一口应下。

    此后，陶然便随郇暘回郇府，担任其书房洒扫。

    虽为书房洒扫，但更像是郇暘的随身侍从。进府首日，郇暘便让陶然将其书房内的典籍以开春潮湿为由，尽数搬出晾晒，光是晒书，便是晒了三四日。后来又让她随其到花谷中打理花草，一去便是半月有余。这花谷清幽，唯有两名花农及一名管事在此，由此，郇大公子生活起居皆由陶然负责。开始时陶然便纰漏百出，谁知着平日娇生惯养的千金竟不抱怨一声。后来郇暘也不难为她了，尝尝传授她生意场上或生活技巧方面的经验······

    一日，郇暘从商铺回到府苑中，见自己的案几上多了一盒类似于香粉之物。正在奇怪之时，书童进来了，方得知是陶然放于此。

    郇暘踱步置陶然房前，叩门未应，遂推开门，并未有人在。想她是出去了，又因见其窗前案几春光正好，百花斗艳，遂至其案几处坐下等人归。

    陶然之案几上放着几卷书籍，随意散放着几方纸笺。郇暘拾起一方阅之，只见端庄淡雅的字迹：

    八白散

    白芷八钱白茯苓一钱白丁香六钱白蒺藜六钱白僵蚕六钱白芨六钱白丑六钱白附子一钱皂角三两薄荷适量，研末以水和之

    又拾起另一方：

    莹肌如玉散

    枳实二两白芨一钱升麻八两甘松一钱白芷二钱白丁香半钱砂仁半钱糯米末四两山茶半钱绿豆二两皂角六两，研末以水和之

    郇暘正看着这些纸笺，陶然回来了，郇暘有些小慌乱，“我叩门无人，便推门进来，见你案几上有些许纸笺，便随意拾起看看，莫要见怪。”

    “无事，那你觉得这些方子如何？可能用于商用？”

    “我对这些了解甚少，但这些好像都是温和之物。”

    “是，这些并不同于平日敷在脸上的胭脂铅粉，这类似于是改善皮肤自身的膏药一类的。公子今日来我房中可有何要事相商？”

    “在书房中发现一盒香粉，书童说是你的，便想着给你送过来。”

    “香粉？那个并非香粉，是我自己制作的蔷薇硝。药籍中记载：‘蔷薇枝可治秃发；叶外敷可生肌收口；花则能清暑、和胃、止血，小量外用可治疗口疮及消渴，还能润泽肌肤，去发腻脂。’用蔷薇清露和银硝制成的蔷薇硝一般具有消散、拔脓、祛腐的功效，对春癣是有一定治疗作用的。那日在花谷，见你脖颈处有些许红疹，便想着给你送去些，可有效果？”

    原来，她竟连他脖颈处的红疹都注意到了，可那红疹又岂同于春藓，常年用药养着，起些疹子是再小不过之事。眼前之人竟对自己这般上心，这令郇暘凝冻多年的内心有些解封。

    “那要多谢陶姑娘了，疹子已经消下去了。”郇暘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玉瓶，“这个事百毒烟，可解百毒，且疗效快。花谷中有一片瘴气，带着以备不时只需吧。”

    “谢谢啦，不够这样好的东西市面上却少有。郇大公子怎么没想过量产？想必到了市面上，必能买个好价钱。”陶然接过玉瓶，详端着。

    “那就等你的胭脂铺子开张后，我将这百毒烟的方子交于你，由您陶然大掌柜进行量产销售吧。”郇暘两个酒窝浅浅的，眼中透着些许无奈。要知道，这百毒烟是名贵药材如千年灵芝，百年雪莲，野山参等蒸馏提炼而成，市面上岂止无价，更无市。百毒烟可是郇家代代相传的秘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