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救护车赶来时，那人几乎没救了，堪堪剩一口气，亏得医生们医术高明，吊住了最后一点希望。众人都沉默，在真正接近死亡时，没有人心里好受。

    讨债那帮人带着武器，在打斗中占据上风，因而伤得并不重，萧源这边则是被重创，只有萧源和几个伙计没受太重的伤。

    先把伤口包扎一番，萧源被带到了警局，接受审讯。

    他知道，打架事小，他们审讯的重头戏，是自己重创伤人的案子。

    由于余清涉事不深，因而参与打架一事只是批评教育。陈述完自己的事情以及当时所目击的事情，她便被放归。

    余清和张若冬坐在在警察局大厅，等着余然回来。

    余清头冒冷汗，心里不舒服，她知道若非救自己，萧源不可能失手伤人，可眼下局势难堪，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源。

    “余然姐怎么还没出来?”张若冬看得出来余清心里难受，她并不因此怨恨余清，她知道余清也是为了帮忙。

    “不知道，应该审讯得比较慢吧。”余清双手重重抹了把脸，眼泪在她眼角积攒，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她的内心只有愧疚。

    “都怪我，一点事儿没帮上反而添了大乱。”

    张若冬没说话，她只是伸手抱住余清，轻轻拍打余清的背。

    不久，余然终于走了出来，她的步伐很轻盈，看起来心情不错。

    “姐，你俩在这儿呐。”余然快步来到二人面前，只是相较于她的轻快，余清二人心里则是沉重无比。

    “怎么去这么长时间?”

    余清眼神复杂地看着余然，她感觉自己现在很疲惫。

    “你怎么了姐?别太往心里去，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呢。”余然意识到余清难过的原因，声音也变得谨慎。

    余清拉着余然的手，感受着她手心里传来的温暖。此时的她已经麻木，只想从余然这里索取一些温暖。

    “萧源这案子，我保证他没事。”

    听到这句话，余清和张若冬都来了精神，示意余然继续说下去。

    “嘿嘿，多亏了你让我录屏呢。当时你让我离开，我躲了一下又跑过来接着录，然后就把他们打架的过程记录了下来。听警察叔叔说，这个可以作为证据，来判定萧源是正当防卫。因为他们手中有威胁性武器，而你手无缚鸡之力，他是为了救你才下这么重的手的。”

    余清和张若冬稍稍展眉，余然见状，也笑了笑，接着说道:

    “当然，他们打架斗殴这件事还是要处罚的。不过我估计那帮人不敢闹多大风浪，我们这边受伤人更多，要追究也是我们追究得在理。他们头头本就自身难保，眼下又闹出这种事情，那个头头不可能闹大的，因为他们带棍棒还主动出手，本就不占理。”

    张若冬完全放下心来，她看着身心俱疲的余清，觉得心疼，想要好好安慰她一下。可余清忽然瘫坐在椅子上，长长舒了口气，额头却分泌出大量的汗水，紧绷的精神一下子得到放松，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余清姐，你这是怎么了！”

    ……

    再醒来已经在家里的床上，余清看了看周围，只有徐阳陪着。

    见余清睁开了眼睛，徐阳紧张的脸终于轻松，忙给余清倒了杯红糖水。

    “徐阳……你怎么在这儿?”

    余清感觉身体无力，但还是强撑着身体坐在床上。

    “余然还在警局协助警方处理一些事务，那个叫张若冬的小姑娘回家去了。”

    “……兄弟，又麻烦你了。”

    “咱俩这关系，不说这些见外的话。倒是你，紧张过度加上生理期本来就虚，直接在警局昏了过去。”

    “这样啊……”

    徐阳摇摇头，随即又笑着说:

    “你妹妹也真是心大，敢把你孤身一人交给我来照顾。”

    “她知道咱俩关系好，所以不怕你动什么歪心思。”余清也笑着回应徐阳这句带着玩味的话，她和徐阳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余然今晚能回得来吗？”

    “不确定。对了，你睡着的时候我听到你手机响了好几声，可能是她发消息吧。”

    “你没帮我回复吗？”

    “不好意思打开。”

    “……以后你随便开就行，里面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余清在无语中打开手机，果然有余然发的短信，大致就是让余清醒了回她句话，自己很快就回来等等。

    “快回来了吗？”

    余清给余然发过去这句话，心里觉得使用短信对话总感觉别扭，于是把余然电话号复制下来，添加她的微信。

    打开微信，余清看到叶子发来的问候，以及张若冬的关心留言。而余然很快通过了余清的好友申请，马上发了条消息。

    “我在路上，马上就到家。哥你也别太自责，因为有录像，所以萧源的行为可以被证实属于见义勇为，现在萧源跟我在一块，他说想见见你。”

    余清看到最后一句话，心里感觉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愧疚吧。余清想着等萧源来了一定要好好道歉。

    “她怎么说?”

    徐阳安静地看着余清，这和平日里和余清互损的他大不相同。

    “你的眼神……好怪！”

    余清半眯着眼，像只警惕的猫，她可没见过徐阳这么温柔的一面。

    “以前我生病的时候你都不这样对我，现在却这么看我，岂不是要辜负叶子！”

    “这都哪跟哪儿啊，我眼神哪里怪了?”

    徐阳愣了愣，用一种很是诧异的眼神盯着余清。

    “哈哈，骗你的，帮叶子试探试探你的心。”

    “身体虽然变成个女的，心里还是个老逼。”

    “去死去死。”

    ……

    不久门铃响起，聊得火热损来损去的哥俩终于停止了说笑，徐阳先去开门，余清则是强撑着恢复了一些精力的身体起来，穿着拖鞋一步一步走到客厅。

    “姐，你是绿巨人吗？刚醒过来就这么生龙活虎的。”

    余然不满余清起床，故作惊讶地捂着小嘴看着她。

    “别损我了，比起萧源兄受的伤，我这不算什么。”余清怼了回去，然后拖着虚弱的身体招呼着萧源坐下。

    “余清小姐，不用这么客气，我平日里小打小闹惯了，这都不算事儿。倒是你，明明生理期了还拼着命来帮我们，我来就是向你道谢。”

    萧源没有坐，而是看着余清微红的小脸，认真说道。

    “这是哪里话，要没有你，我现在估计不死也得掉半条命，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会报答的。”

    余清一定要萧源坐下，她拉住萧源的胳膊，像招呼兄弟似的让他坐在沙发上，然后亲自给他倒了杯水。

    萧源似乎有些不适应，被余清这么招待他心里感觉怪怪的，感觉像是……兄弟?不过余清洒脱的举动也让萧源原先抵抗的心理也逐渐柔软了下来，顺着余清的心意坐在沙发上。

    “姐姐你也坐。”

    余然一脸无所谓地看着他们，现在她心里关切余清的身体，也有样学样地扶着余清坐在萧源旁边，然后跑去厨房给客人烧热水。

    徐阳咳嗽两声，大致是烟瘾犯了，这时已经走到阳台处点上一支烟。现在客厅里只有余清和萧源二人坐着，距离也不算远。

    “萧源兄弟，是我给你添乱了，要不是我你也遇不到这种重伤人的事情。”

    余清心怀愧疚，面对萧源时不自觉低下头，两手把弄着衣角。

    “余清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也跟个小混混似的跟人打架，三天两头给兄弟出气，不过都是对面先动的手，不然我早就进局子蹲个三年五载的了。”

    萧源面对这样的余清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只好顺着余清的话来安慰她。

    “叫我小余就好，我们交个朋友行吗？以后但凡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喊我，只要是能力范围内的，我余清绝不推辞。”

    余清把萧源的微信号和手机号要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加上，以表示自己报答的决心。

    “能和你这样讲义气的姑娘交朋友，是我的荣幸。”

    萧源似乎不太擅长和女生对话，话一出口，他觉得怪怪的，总有种太过正式的感觉。

    余清并不在意这种事，她和萧源握了握手，气氛终于松懈了下来，笑容也在脸上绽放。

    余然把水壶端过来，给哥几个都倒上。此时有两个男人待在家里，她表现得很客气，全然没有和余清独处时的放松。

    徐阳也终于从阳台进来，四人围着桌子聊天，很快便互相熟络了起来。

    晚上九点左右，萧源回了咖啡馆，他需要收拾一片狼藉的现场，尽量在短时间内恢复营业。

    余然早早回到卧室收拾衣物，明天一早她要回上海，已经买好了机票。

    客厅里又只剩下两个人，不过这次是余清徐阳哥俩。徐阳没有离开，余清就知道他要和自己说些事情。

    徐阳先是点了支烟，余清没有介意，她没戒烟，而且早就习惯了烟草的味道，此刻抽不得但闻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是为了叶子的事吧？”

    沉默被余清打破，她双手捧着杯子，时不时地喝上一口来暖胃。

    “我今天约叶子吃饭，被她拒绝了。”

    徐阳笑笑，吐出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使他脸上的苦涩若隐若现。

    “应该是酒吧的工作放不下吧，毕竟今天是周末，人流量肯定不少。”

    “希望如此……我总觉得叶子的心从来不在我这里，她似乎一直把我当朋友看待，我也挺喜欢这种关系，可时间一长，我怕表露心意后被拒绝会更加尴尬。”

    “感情需要慢慢培养，你得主动点，多关心关心叶子的生活。”

    “就怕我把握不了那个度，怕我成了网上说的舔狗。”

    “舔狗有什么好怕的，能舔到也是个境界不是?当然你也不用太卑微，爱情是需要磨合的，还是那句话，多关心关心人家，如果叶子不怎么抗拒的话，就十拿九稳了。”

    “你看起来很懂啊。”

    “废话，我跟李小薇谈这么长时间，没少在感情上对她妥协过。这都是经验之谈啊。”

    余清白了徐阳一眼，叹口气又想起来和李小薇的过往。

    “你考虑过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吗？”

    徐阳笑笑，他算是明白了，李小薇现在就是她的逆鳞，一提到她指不定会有多生气。

    “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那个萧源就挺好的，不顾一切救一个刚认识的人，是个值得托付的男人。”

    “……你别娘们唧唧的在这说媒，我不会喜欢上男人的。”

    ……

    与余清交谈一番，徐阳似乎有了新的感悟，哼着小曲回家去了。

    余清推开卧室门，正好遇见余然在收拾行李。

    “多少行李啊收拾这么久?”

    “不多。给你留点东西。”

    余然头也没回，一直蹲在行李箱前挑选东西。

    “哟，让我看看有啥好东西。”余清心情不错，此时也不顾余然冷淡，凑到余然身后细细观望。

    “给你点护肤品，虽然你这张脸蛋挺好看的，但也得保养，不然要不了几天你的脸上黑溜溜的油腻腻的，哎呀，那可太臭啦！”

    “我不习惯用这玩意儿。”

    “多用几天就习惯了，这些都是我从美国带来的，效果挺好呢，你看看我这光滑皎洁的脸蛋，是不是能捏出胶原蛋白?哼哼，虽然我本身就很漂亮，但也离不开护肤品的加持。”

    说着，余然对着余清揉了揉自己完美的小脸，炫耀似的露出美滋滋的笑容。

    “对了哥，车子我先给你用了，我明天坐飞机回去，早六点的航班。”

    说着，余然把车钥匙递给余清。余清把钥匙握在手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哥挺自责的，好不容易来一次，都没带你好好玩一玩。”

    “说什么呢，有你在我就开心。明天你送我去机场呗。”

    余然把余清抱住，轻轻抚摸她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哥，有时间我就回来看你。”

    “你刚上任肯定面临一系列问题，别着急，沉下心去做。你的能力一定会被认可。”

    稍微停了停，余清又说道:

    “遇见什么不顺心的事尽管跟哥抱怨，哥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当个出气筒还是一流的。”

    余然怔住，随后哽咽道:“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从小把你当成偶像，有什么事都是你挡在我面前，你永远是我最坚实的依靠。”

    “对了哥，你别生气，我真希望你能跟咱爸缓和缓和关系……那什么，你有空可以打开车后备箱，那里有这么多年来他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说实话，我感觉他挺用心的。”

    余清坐在床边，罕见地没去动怒，只是看着余然微微点了点头。

    “我会的。”

    见余清没那么抵制的样子，余然喜出望外，但也点到为止，没去进一步劝她，而是站在余清衣柜旁摸索起来。

    “哥，这两条裙子我拿走一件，给你留一件比较正式的，如果有什么应酬能拿来穿。”

    “哎呀我不会穿的，你就放一万个心吧。”余清一股脑把两条裙子全塞余然行李箱里，郑重承诺道。

    “嘿嘿，留下一条呗，有时间你穿上拍个照发我，我会裱起来放在床边的。”余然倒是很笃定地把其中一条裙子取出来放衣柜里。

    余清拗不过她，只好任由余然把裙子放进衣柜，只是她没有丝毫意愿穿裙子。毕竟虽然自己变成了女人，但内心男人的品性还是让她想要有些固执的坚守。

    收拾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已经十分昏暗，余清简单煮了些饺子，是余然很喜欢吃的猪肉大葱馅。

    余清坚持要喝点酒，余然无可奈何，况且也没有太强的欲望阻止，所以就陪哥哥喝了点啤的。

    酒足饭饱后，时间不早了，余然明天要赶飞机，所以很快就准备睡下了。

    “哥，过来。”一钻进被窝，余然就一副暴发户大款的样子，用手拍了拍身旁的枕头，大声喊还在厨房收拾碗筷的余清。

    “怎么了，然然？”余清立刻赶来，余然声音比较大，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来，陪大爷睡一晚，钱不少给你……”

    “你这小子……”

    话音未落，余清拾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余然嘿嘿笑着，打了个滚躲开，却不料一个不小心连同被子滚下了床。

    “哎呦！”

    “真的是，你小心点啊。”

    余然惨叫，余清无奈地走到余然面前，蹲下来准备扶起来她，可余然却搞突然袭击，两手环住余清的腰，一把抱住了余清。

    “哥，你还是太嫩了！”余然紧紧抱住余清。

    “小流氓，你干嘛呢?”

    可余然还是低估了余清，她骨子里毕竟是个男人，所以一条腿发力，两手托住余然，一下子就把她抬了起来。

    “谁太嫩了?”余清嘴角上扬，一下把余然丢在了床上。

    “呜呜呜哥！你欺负我！我这么一个体弱多病的小西施，你竟然用对待东施的方法对待我！”

    余清无语。

    ……

    打闹了一阵，余然也总算累了，此时她也得到了满足，因为余清拗不过她还是和她在一起睡了，余然枕着余清的胳膊，和哥哥很是亲昵。

    “你呀，就跟个小猫似的。”余清伸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余然的鼻子，余然努努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

    气氛静了下来。

    兄妹二人一直没有提到即将到来的分离，她们知道对这种事情感伤没有用处，不过是赚眼泪而已。

    所以不如静静地去享受这离别前的时光，看着眼前珍重的人儿，去默默倾听时间齿轮的转动。这也是一段难忘的经历了！

    ……

    夜深了，一切都归于平静，无论是白天的风波，还是夜晚的打闹，所有的起起伏伏，最终都在子夜时化为了窗外飒飒的风，以及屋内人儿睡眠的轻微的呼吸声。

    ……

    因为昨日疲惫，再加上忘了定闹钟，余清七点才起来，余然早已离开，只在微信上留了言:

    我走了哥，不打扰你睡觉咯。

    余清扶着头轻轻按了几下，盯着手机，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她想起了当年余然跟着余云海去美国时的场景。